聽不過去的何秘書默默吐槽:“明明是弄錯了以為今天拍畢業照,結果來了才知道隻是拍證件,準備的花也——”
話還沒說完,從Boss眼中讀出“開除警告”四個大字,何棟迅速轉頭,朝蘇禮真誠地笑了笑:“對的,來這裡談工作。”
蘇禮取了餐,看四下沒有空位,便坐到了程懿旁邊,男人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唇——
看來昨天那句果然有用,他力挽狂瀾,將二人的關系拉了回來。
蘇禮哪有空關注男人的心理活動,一邊吃一邊和陶竹聊天,好不容易歇了會兒,晃晃杯子裡的冰塊,聽到右側的男人再度開口:“現在才吃早餐?”
程懿:“早上的最佳飲食時間是八點前,長時間不吃容易胃結石。”
鋪墊到了這裡,他正準備不動聲色地繞到重點,接一句“以後我路過你們學校的話可以帶你出來吃”,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蘇禮就已經聳了聳肩。
少女叼著根吸管,百無聊賴地問:“像你們這個年紀的都特別喜歡嘮叨嗎?”
程懿一口血硬生生哽在胸口:……???
“可樂不能加冰,早餐要八點前吃,”她細數,“是不是最好來個晨跑,晚餐後要散步?”
男人暫且壓下心中那份陰翳,感覺這也不失為一個拉近距離的好方法:“能晨跑和散步也可……”
她點了點頭:“我爸每天就是這麼說我的。”
程懿:“……”
說話間,忽然有女生小跑著衝過來,雖然咖啡廳不過這麼大點地兒,但她硬是跑出了股橫衝直撞不顧一切的勇氣。
女生面向程懿,臉頰紅紅:“學長,能、能問下你有女朋友了嗎?”
男人放下手中的杯子,悠然抬眼,卻道:“我畢業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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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禮心想人家的重點是叫你學長嗎?直男都是這樣憑本事單身的?
女生也愣了愣,旋即,在他的注視下,臉更紅了。
“居、居然畢業很久了嗎,看起來還是像學長一樣,因為太、太年輕了我才……不好意思啊……”
蘇禮身後的一對閨蜜也開始竊竊私語了:“我早說讓你上了吧,你還說怕畢業就分手,人家壓根都不是學校的!”
似是終於得到了需要的回答,男人漫不經意地挑了挑眉,轉向蘇禮。
蘇禮起先並沒意識到,半晌才領悟他的意圖。
她迅速從沙發上站起,對那女生說:“那你過來坐吧,我先走啦。”
程懿:?
發現男人的目光透露出迷惑,蘇禮心想難道這還不對嗎,於是又回頭詢問方才後面關注程懿的那對:“還多個位置,要不你也來?”
……
走出咖啡廳後,蘇禮一身輕松,正覺得自己做了好事兒站著等電梯呢,忽然感覺頭頂覆蓋下了一道氣壓。
那氣壓仿若冬日的烏雲,沉得人透不過氣。
定睛一看,果然又是程懿。
蘇禮莫名其妙:“你怎麼又出來了?不是在裡面聊天嗎?我都給你制造機會了!”
男人幾乎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我是那意思嗎?”
她眉心微攏:“那不然呢?”
“我那是——”男人停頓許久,還是沒能說出口,“算了,電梯來了。”
等電梯的人還挺多,大家按順序進入,等蘇禮最後進去時,人已經快要滿了。
就在門即將合攏的瞬間,她茅塞頓開,忽地扭頭望向程懿:“哦,你是想讓我誇你勇猛年輕是吧!”
程懿:“……”
一切盡在不言中,蘇禮撇了撇唇,正想說點什麼,外面卻驟然伸進來一隻手,擋住了電梯門。
“是,老師,我知——”單笛半個身子都擠了進來,抬頭看到蘇禮時怔了怔,這才捂住聽筒朝那邊道,“不說了老師,我碰到蘇禮了。”
短短幾句話,卻讓電梯內的學生們都嗅到了火藥味,大家齊齊安靜下來,男人也蹙了蹙眉。
蘇禮像是看到了什麼髒東西,立刻收回了視線。
但小三就是喜歡在大庭廣眾下發功,單笛揚起她高貴的頭顱,朝蘇禮道:“你知道今天下午是我們學校推送去《巔峰衣櫥》的終選吧?你也知道終選意味著什麼吧?”
蘇禮連眼睑都懶得抬,低頭攪著可樂,被鮮檸檬酸了一下。
單笛看她這幅滿不在意的樣子就火大,磨了磨牙,但也隻能忍下:“說實話,後來好幾個老師找過我。”
意思是蘇禮外形條件好,談吐大方有氣質,學校沒有比她更適合上電視的人選。
當然,這話單笛是不會說的,她說完上句就哼了聲,沒看見角落裡的程懿,隻是掃過電梯裡不少期待吃瓜的眼神,說出那句醞釀了許久,頗有氣度又不乏權力壓制的句子:
“如果你坦白之前消失一個月以及那個月不聯絡博簡的原因,我或許可以考慮放你一馬,帶你去參賽。”
“畢竟你的設計也沒那麼不堪入眼。”
說實話,蘇禮是第一次見這麼自豪的小三,驕傲得好像昨天在奧運會上拿了八個金牌。
欣賞著單笛舉手投足間透出的優越感,蘇禮終於眨了下眼睛,而後啟唇,在單笛的等待中徐徐開口:“體重超了。”
單笛抱臂的手僵了下:“……什麼?”
蘇禮努了努嘴,抬頭示意她仔細聽:“你體重超標,電梯門合不上了。”
血液猛地上湧,單笛機械地打開外部聽覺,這才發現有“滴、滴、滴”的刺耳聲響一直回蕩在上空,甚至連走廊都聽得見。
對模特來說,這種事無異於當場處刑,單笛頓覺尷尬丟人,猛地收回腿,蘇禮像是有準確預判般,在她退出電梯門的那一刻輕巧地按了關門鍵。
單笛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直到電梯下了一層,蘇禮才聽到她氣急敗壞的尖叫,像能穿透牆壁:“蘇禮你有病吧!!你才體重超標你全家都超標!!”
她叫得太像當場殺雞,為主動挑釁的劇情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問號,電梯裡有人捂嘴憋笑,聲音從鼻腔裡一抖一抖地漏出。
“她才神經吧,”陶竹也無語了,“她們這種小三玩家是不是還覺著自己無私奉獻的愛情特別偉大?”
終於出了電梯,蘇禮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問陶竹:“你知道對付表演型人格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嗎?”
“無視她的表演?”
蘇禮搖了搖頭,眼簾垂下敲出一個甜美向wink。
“是把她劇本燒了。”
“哈哈哈哈哈你好毒喔!”
前面的少女們笑聲清脆,但緊隨其後的程懿,眉頭卻始終緊鎖。
他同何棟低聲道:“電梯裡說的事你去查一下,順便解決。”
“好,”何棟說,“好像是一個什麼比賽,那個女的當場沒給蘇小姐臺階下……”
蘇禮倒沒受影響,步伐挺輕快,也並不知道終試的地點就在一樓。
就在她經過某個窗口時,忽然被奔出來的老師喊住:“蘇禮!”
她掃了一眼教室,這才發現什麼:“怎麼了老師?”
“關於上次的事情,你進來下,我有話要說。”
蘇禮進了教室之後,老師從黑色袋子裡拿出一個破破爛爛的東西。
“上次大家好像都很好奇,為什麼蘇禮沒有進二選。我特意去了解了這事,還調了監控。”
“是快遞員把東西放在門房窗臺,那天趕上下雨,快遞全部被淋湿,單號姓名看不清,裡面的設計紙也爛掉了,當然就沒法評分。”
本來有幸入圍初選的學生就不多,大家畫完之後統一填上報名表,直接郵寄到了主辦方那裡,大批量快遞自然會分到不同的快遞員,也會有不同的配送時間,隻能說蘇禮那個是快遞員疏忽,天公又不作美。
說話間,老師掃開一片區域,竟然又拿出了一份報名表和繪圖紙:“主辦方了解了情況,覺得可以……”
話沒說完,底下立刻有人小聲嘀咕:“再給一次機會,還能這樣?”
“你們不覺得這種意外情況對她也不公平嗎?”
那人大概是怕蘇禮一來大家都要靠邊站,還是不服:“那也隻能算她自己倒霉啊……”
蘇禮也笑:“算了,沒必要。”
“我不一定要讓你比,你先來,老師隻是想看看你的成品,當時沒有來得及,覺得這個主題你肯定很會發揮。”老師招手,“再說了,現在全院都在傳你不會畫,你願意聽這種謠言嗎?”
果然,這一開口就是老江湖,把她的命脈拿捏得死死的。
蘇禮嘆了聲,“但我什麼都沒帶,也沒準備。”
“我這有。”
老師面向臺下,“正常的比賽是三小時,這次我隻給她四十分鍾還原自己的作品,並不算寬裕,也不存在刻意放水一說。”
蘇禮毫無準備,設計其實也是靈感產物,過了這麼些天,自己原稿的細節如何早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況且現在手邊都不是自己慣用的工具,繪制人體及描邊上色都需要時間,還得思考。
老師也沒料到“補考”會在這,沒有多餘的位置,隻能把講臺邊一個放展示臺的桌子騰給她。
數碼展示臺本來就是給老師放大教材用的,蘇禮剛畫了兩筆,卷面就準確地被掃描傳送到了投影儀裡,投到教室的多媒體屏幕上。
塑造人體線條是急不得的活兒,所有的設計都是圍繞它進行,一旦比例不對就徹底失敗,所以大家都會將它描摹到最精準。
但蘇禮的筆仿佛擁有自己的想法,三兩步就勾出了勻稱流暢的形態,甚至沒個眨眼的功夫,她連衣服的線稿都已經畫好了,拿出勾線筆開始描邊。
底下的人本來都在畫自己的,後來卻也慢慢被她吸引,一動不動地緊盯屏幕,驚詫地看著她上色:
“臥槽這手!!吃了德芙嗎!!!”
“這也太絲滑了……”
“紗質和皮質都通過不同筆觸和力度表現得太好了,細節也好到位啊。”
“媽耶,昨晚還在罵她白佔資源的我臉有點疼。”
二十五分鍾,蘇禮畫完了。
衣服是極難繪制的柔紗質感,肩膀和膝蓋部分還有透視,但她不僅將褶皺和質感都畫得生動,就連沒那麼重要的人物面部也繪制得漂亮大方。
臺下鴉雀無聲,眾人齊刷刷握著筆,有點像關不攏口的易拉罐。
就連後門處的程懿都略有停頓,被她某刻的從容自如驚豔了一瞬。
眾人以為這就是結束了吧,結果蘇禮看了眼時間,發現還有十五分鍾,又抽了張紙,開始畫二選的命題了……
這他媽……
她的節奏不慌不忙,靈感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思路順暢明晰,一氣呵成到甚至根本沒有用上橡皮擦。
有人忍不住爆粗口:“這還是一般人類的大腦嗎?”
老師在這時候笑眯眯地關了投影儀:“行了,後面的就別看了,自己設計自己的啊!”
最後,蘇禮一共用了一個小時,畫了一張舊設計一張新設計。
她起身交圖的時候底下都在倒吸涼氣,明白自己對她的認知到底錯得多麼離譜。
蘇禮交完一出教室,又在林間小路看到熟悉背影。
要不怎麼說冤家路窄呢,她坐這兒考一個小時試,出來還能撞到破口大罵的單笛。
單笛正坐在椅子上跟姐妹吐槽,看起來已經說了幾十分鍾了。
她徑直掠過,耐不住單笛的小姐妹發現了她,開始陰陽怪氣地影射道:“居然還沒走呢?眼巴巴看人比賽嗎?我要是她,我都不好意思路過這兒,看人家不覺得害臊嗎,自己什麼水平啊?”
蘇禮停住腳步,客觀回復:“保守來看,是吊打你五千英尺的水平。”
沒記錯的話,這個為單笛出頭的姐妹也是服設系的,連初選都沒進,在垃圾裡都查無此人。
昨天她之所以沒反駁,是因為她也陷在震驚之中,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又被路錦一通電話喊去江湖救急,實在是沒機會。
今天正好撞上她有興致,少女揚起璀璨凜冽的桃花眼,仿佛帶著光:“後天去看看終選推送名單,有驚喜送你們。”
蘇禮渾然不知程懿沒有離開,她以為出電梯後大家就分道揚鑣了。
而男人站在樓梯口,將一切盡收眼底。
何秘書再度確認道:“還要我們著手解決嗎?”
“不必了。”
男人忽而笑笑:“這些事,好像她自己也能解決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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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蘇禮果然又雷打不動地收到了一捧玫瑰,加一瓶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