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語，你什麼時候對待愛情，能和對待項目一樣直接而勇敢？
唐寧繞身走到副駕駛，拉開車門後，用手護著夏千語的頭頂，看著她上車坐下，便傾身進去幫她扣安全帶。
“我自己來。”夏千語身體身自然的往後靠了靠，但自他貼近的身體上，還是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煙味兒：“抽了很多煙？”
唐寧略略抬身，下意識的將手放在唇邊擋了擋，沉默了一下才輕聲說道：“沒有，就兩支。”
“上車吧。”夏千語點頭。
唐寧的眸色微暗，關上副駕駛的門後，繞身回到駕駛室，發動車子緩慢往前開去。
“寧達的方案可能破壞了他們想用一拖一的方式，塞進一家小的設計公司的想法。所以審計評審組這邊希望我們能有所彌補。”將車開到正路上後，唐寧緩慢的開口說道：
“他們提出的補救方式，是在工程採購上將鋼材和燈具的採購訂單留給他們推薦的企業。”
“我沒有同意。對於建築工程來說，鋼材的標準至關重要；後期傅先生做設計，對燈飾的要求也不會低；再說，再好的工程質量、再先進的功能設計，如果內飾一放低標準，整個工程就成了劣質品，所以在用材方面我一點兒也不想讓。”
“我提出的解決方案，是將鋼材和燈具採購利潤的1%返點給他個人。但他不同意，因為他的損失在2%。所以談崩了。”
唐寧轉頭看了夏千語一眼後繼續說道：“其實我還有個僥幸的想法，既然他們急著和我們談，我們至少有8成的把握能中標；而且既然他們想到用這種方式來彌補損失，說明他們沒人辦法說服項目組其它成員放棄寧達的方案。”
“所以你說能不能賭一把？不理會他們？”
“要是能賭，你今天還會來茉莉坊？”夏千語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
“我不敢，所以先來了再說。現在不是問你的意見嗎。”唐寧微微笑了笑，輕聲問道。
“上千億的項目，我也不敢。”夏千語搖了搖頭：“就這麼談崩了，後面怎麼打算的？”
“後面……”唐寧又轉頭看了她一眼後，才緩緩說道：“譚組長一起來的兩個項目組員，一人給了5萬的紅包；然後找了兩個小姐跟過去了。”
Advertisement
“你……”夏千語緊皺眉頭看著他。
“那個……後面可能……我也不會一點兒好處不給，1%他們能同意，就還是從合同總價裡操作一下；一定要用2%來讓寧害落標的話，我們還是要……”唐寧將車停好，轉頭看向夏千語，原本強作從容的表情，在看見她緊皺的眉頭時，嘴角的笑容不禁也勉強起來。
“上去吧。”夏千語斂下眸子，按開安全帶後，暗自嘆了口氣，伸手推開車門下車後，一個人徑直往往前走去。
唐寧拿了放在後排的大衣和公文包後，快步走到她身邊，邊往前走邊說道：“到今天現在為止，滿打滿算還有三天整的時間就要出結果，我們真的沒有太多時間。”
“恩，準備用官員召妓、收受賄賂，去威脅他們籤下1%返點的協議嗎？”夏千語沉聲問道。
“是。”唐寧點頭。
“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能這麼順利拿到他們的把柄？既然有把柄，又為什麼還要送1%返點？”夏千語聲音澀澀的問道。
“譚組長和劉秘書是分開兩個包間的，譚組長應該交待過他們，談不妥就不要收東西。”唐寧冷聲說道：“韓寶兒也沒直接送，是讓小姐送的。那些人有小姐在身邊，再加上幾杯酒，動手動腳是難免的，摸到了，自然就拿去了。估計也沒當多大個事。”
“好處是最大的把柄，否則譚組長拼著犧牲兩個組員，將寧達拉下水，我們不僅失了標，還要惹民官司。”唐寧沉聲說道：“拉一兩個人下水，有事的話吃虧的是我們；從採購中返點，這個操作交由供貨方操作，與我們無關。”
夏千語沉默著不再說話。
“或者你覺得這樣不妥？兩個組員的招待我也沒出面，是韓寶兒處理的，這點兒金額就算出事，傅老大也擺得平，和企業拉不上關系。”唐寧見電梯門打開，伸手攔住讓夏千語出去後，跟著走出來。
見她一臉的凝重，心裡不禁也有些不安。
“千語？”唐寧看著她沉默著開門、進門再關門，心下著慌，伸手拉住她的手。
“沒什麼，你……做得很好，該算的都算到了。”夏千語勉強笑了笑。
“你不高興。”唐寧看著她，肯定的說道。
“高興，怎麼不高興。你已經可以出師了，任何方面。”夏千語走進客廳，將包扔在沙發上，開了暖氣後，將外套也扔在沙發上。
“你是怪我沒有提前和你商量嗎？”唐寧將包和外套放在沙發上後，看著夏千語問道。
“唐寧，做這樣的事情，有沒有覺得難受？”夏千語轉過身來，抬頭看著他問道。
“……”唐寧稍事沉默後，輕輕搖頭：“沒有。”
“是嗎……”夏千語的聲音微澀，輕輕點頭：“好，你先處理後面的事，我想去洗個澡。”
“你為我難受？”唐寧伸手握住夏千語的肩膀，沉眸看著她問道。
夏千語輕扯了下嘴角，澀澀說道：“唐寧，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了，我真的懷疑自己將你逼進商圈，到底是對還是錯。”
“千語，這次這樣做，我真的毫不猶豫。”唐寧定定的看著夏千語，一字一句的說道：“千語，我以前太天真，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在規則二字之內。”
“經歷了這麼我，我慢慢明白你曾說的一句話：規則是強者的規則、話語權是強者的話語權。”
“千語，我不認為我需要難受，我知道所有的經歷都不會白費，總有一天我不會再為這些所謂的潛規則而妥協。”
“所以千語，我不難受，你也不要難受－－這個圈子裡、或者每個圈子裡成功的人，都這樣走過來的，我沒什麼不同。”
夏千語沉眸看著唐寧，清朗的明眸比起初見時，多了商人的沉靜與從容，卻少了少年的純澈與簡單。
不算太壞，卻也不會很好。
隻是……
沒有人能永遠停留在單純的年齡，成長的代價就是世故，她該明白的，卻還是心有不忍－－她多想，他永遠是那個溫潤純澈的明朗少年。
*
“再說了，我不成長，怎麼追得起你。”唐寧伸長手臂將她攬入懷裡，一臉溫潤的說道：“千語，別擔心我，你應該相信我。”
“擔心。”夏千語搖頭：“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看到一個純商業的唐寧－－為了生意、為了應酬，機關算盡、抽煙喝酒拿身體去拼。”
“不會，隻覺你怎麼算機關，不學你抽煙喝酒拼身體－－你那麼拼，我得留著自己的身體去照顧你。”唐寧用力抱了抱她，將情話說得一本正經。
其實他們都知道，既然踏進了這個圈子，一切，都已經在所難免。
隻是……
“我不喜歡別人說空話，既然這樣說了，應酬的事情要安排好。”夏千語仍是叮囑著。
“好。”唐寧點頭，一點兒心虛都沒有。
“先去洗澡吧，一身的煙味兒。”夏千語皺了皺鼻子，有些厭棄的說道。
“我以為你會很習慣，畢竟你也抽不是嗎？”唐寧的眸光微閃，輕聲說道。
“我可以，你不可以。”夏千語瞪了他一眼，霸道的說道。
“好好好，我不可以。”唐寧不禁妥協著，對著自己的手心呵了一口氣，自己聞了一下，果然是自己也受不了：“我去洗澡了，你今天也別加班了，早些休息。”
“你先去吧，我還處理兩個郵件。”夏千語拍了拍他攬在腰間的手說道。
在看見他轉身進了房間後，夏千語仍是低低的嘆了口氣，心裡不禁後悔，今天應該早結聯絡他的，應酬那個譚組長的事，自己過去可能比他去的效果要好，也不至於讓他陷入這個局裡。
除卻抽煙喝酒、應付應召女郎讓她不舒服之外，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是有危險的。
若對方鐵了心，寧願犧牲掉那兩個人，也要將寧達拉下來的話，唐寧這個企業負責人便有行賄的罪名，雖然是韓寶兒出面的，但韓寶兒那麼現實的女人，怎麼會替他背這個鍋？
如果對方同意唐寧所提的方案，這1%的返點由供貨方直接返到當事人帳戶，與寧達便無關系。那麼唐寧與對方籤的返點約定書，仍會是一個定時炸彈。即便這個合同執行完畢，若這事有一天被查出來，同樣是行賄罪。
所以要麼放棄威脅對方、要麼能達成約定；若達成約定，這個約定協議也不能由唐寧去籤。
但若不由唐寧籤，隻有自己出面才能解決，對方是絕不會認除了自己和唐寧之外的其它人的。
可她又要怎麼說服唐寧放棄？隻有三天時間，這個時候支開他已經不可能。
夏千語點燃一支煙，猛吸了一口，眼睛對著電腦，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袋裡翻騰著的是這件事情的各種可能。
“千語，真的不用為我擔心。想想你自己開始的時候是怎麼走過來的？”唐寧洗完澡出來，看見夏千語又在抽煙，心裡不禁一陣難受，顧不得她高興不高興，伸手就將她手裡的煙給截了下來。
夏千語伸手合上電腦，看著他說道：“不看郵件了，看不進去。”
“千語！”唐寧低頭用額頭抵住她的額頭，無奈的說道：“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韓寶兒發過來的證據你先整理，需要發過去的時候我通知你。”必竟夏千語並不是一個感性的人，在所有的條件和資源在腦袋裡翻騰過一遍後，當下便有了思路。
“是要找人了解定標的結果嗎？”唐寧敏銳的問道。
“恩，如果已經定標，而審計評審組無法更改結果，證據就不要用，隻當這件事都沒有發生過。”
“如果審計評審組還有幹擾行為，就用你的策略。但你不能在對方手裡留下書面證據，這一點我還要再想想。”夏千語點頭說道。
“我左右手都可以寫字，檢測不出來筆跡。”唐寧沉聲說道。
“你……”夏千語睜大眼睛看著他。
“你考慮的所有問題，我都有考慮過。你知道，我的膽子比你小，我不會為了一個項目把自己送進去。”唐寧點頭，給了夏千語一個安心的笑臉。
“ok，走到這一步了，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我現在給傅陵聯絡，你跟進一下韓寶兒那邊的情況。”夏千語點頭，伸手拉下唐寧放在自己腰間的大手，迅速回到電腦邊坐了下，開始給傅陵寫郵件。
進入工作狀態的夏千語，又是一身的利落與銳氣。
他喜歡看到這樣的夏千語，即便夏千語所有的擔心都是為了他，他仍隻不願看到她為難的樣子－－他心裡的夏千語，在任何時候都該是從容的。
唐寧沉眸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轉身去客廳拿了電腦進來，一邊查看公司今天的股市狀態和數據泄露的新聞進展，一邊聯絡韓寶兒那邊的資料。
*
“傅陵我的郵件看了沒有？”
“恩，讓你朋友盯緊一些。據我的經驗，三天後要公布的名單，最遲在明天就會出來。”
“恩，我們的方案觸及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他們以能否中標來要脅我們拿好處。”
“現在不光是好處的問題，有些麻煩。所以隻要能確認中標，好的壞的我們就都不用理會他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