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氣急敗壞:「沈新蘭!你瘋了!」
我用死前最後的力氣怒吼:
「我雖然做了一輩子奴才,卻不是天生就該受人糟踐的!蘇錦雲!皇、後、娘、娘!」
我望向已經嚇得腿軟的皇後娘娘,咧嘴朝她一笑:
「黃泉見!」
我死於鴆毒發作,死後,靈魂飄在上空,目睹了這對姦夫淫婦的下場。
皇帝震怒,秦風被五馬分屍。
蘇錦雲被吊死在後宮,眾嬪妃一起觀摩她受刑死亡的全程,以此殺雞儆猴。
蘇錦雲的魂魄升天時,驚恐地與我打了個照面,我咧嘴一笑,借著疾風俯衝上前掐住她的脖子——我要讓她魂飛魄散!
可就在這一瞬間,一道白光籠罩了我。
再睜眼時,我已重生在蘇錦雲假死出逃的這一晚。
前世我被鴆殺時才二十六歲——出宮恢復自由身才一年。
搭上自己跟這樣的人同歸於盡,太不值了。
這一世,我要好好活著,看著蘇錦雲下地獄!
4
「賤婢!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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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雲被我打紅了臉,卻還在跟我犟嘴,一口一個賤婢地叫我。
真是給她臉了。
我左右開弓引又給了她兩巴掌,厲聲告訴她:
「還有,我叫沈新蘭!你再敢叫我一聲苟兒,我就抽爛你的嘴巴!抽到你長記性為止!記住了嗎!」
「你敢對我不敬……啊!」
蘇錦雲的話被我一巴掌打斷。
她每嘴硬一次,我就毫不留情地給她一巴掌!
最開始,高貴的皇後娘娘還梗著脖子倔著喊我「苟兒」,說我是一日為奴終身下賤。
到最後我把她臉頰扇腫,她終於顫著聲音喊我:
「別打了!新蘭、你是新蘭!我記住了!記住了!」
這時秦風忽然衝進來,他扯開我的手,把蘇錦雲護在身後:
「我在外面都聽到動靜了!你瘋了?她是皇後,是貴人!」
秦風這句話倒提醒我了。
從蘇錦雲踏入我家這道門開始,我就被迫成了她假死出宮計劃裡的同謀。
一旦事發,欺君之罪治下來,我也得死。
我必須想個辦法,把自己從這件事裡徹底摘出去。
我換了一副和善臉:「我方才隻是好心提醒娘娘,這裡不是皇宮,你開口就要綾羅綢緞,在我面前擺你皇後的譜,若是被有心人聽了,隻會暴露你的行蹤。」
「你好心提醒?」蘇錦雲指著自己被打腫的臉,「你把本宮打成這樣,算什麼好心!」
「不打你,怕娘娘不記教訓。」
我悠然沏了一壺茶,遞到她眼前:「皇後娘娘已經死了,哪來的『本宮』?這話若被旁人聽了去,是生怕他們猜不出你是皇後?」
蘇錦雲咬牙,她自知理虧,其實她自稱本宮,就是為了顯現自己的優越感。
她人雖然賭氣離開皇宮,心卻還在宮裡當高高在上的主子呢。
秦風也覺得我說得有道理,便替蘇錦雲接過我手中的茶:「娘娘息怒,新蘭確實也是為了大局著想。」
蘇錦雲接過茶,瞪了我一眼,這才憤憤地一飲而下,然後轉身出門。
秦風立刻就要抬腳跟上去,走到門口了才想起要給我個交代:「娘子,娘娘的臉傷得不輕,我去給她配點藥。」
我笑著點了點頭,等他出門後,我的臉色迅速冷了下來。
我早該看出,秦風見蘇錦雲的第一面就對她起了私心。
後來他得知蘇錦雲在宮中被皇帝冷落失寵的種種,那愛花惜花之情已經溢於言表。
如果我再不做點什麼,便要跟前世一樣,被秦風和蘇錦雲聯手算計。
我連夜寫了一封信,讓飛鴿傳書至宮中。
我在宮裡待了十幾年,各宮各院都有點人脈,雖然都隻是奴才,但傳個話總沒有問題。
上一世,我忍無可忍在密信裡向貴妃告發了蘇錦雲假死通姦之事。
可惜等官兵衝進來,我已經被下藥毒殺。
這一世,我必須儘快到貴妃面前陳情,取得貴妃的完全信任。
我不僅要從皇後的「天衣無縫假死局」中脫身,我還要踩著蘇錦雲立功!
第三天正午,信鴿飛了回來,上面寫:「貴妃娘娘召見你。」
我拿著密信出門,剛坐上馬車,就被一把刀架上了脖子。
「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來人就是那晚翻牆把蘇錦雲送來投奔我家的侍衛——林遠州。
林遠州早年能從小侍衛一路晉升成四品御林軍都尉,全靠那時還得寵的皇後提拔。
也是他利用職權之便,裡應外合,一手安排皇後假死。
他是蘇錦雲身邊最忠心的狗。
林侍衛的刀壓著我的脖頸動脈,他湊近我的耳朵,冷聲說:
「皇後娘娘昨天哭著跟我告狀,說你打了她。
「你一個奴才,怎麼敢動手打主子?」
林遠州的出現我並不意外。
我打了狗的主人,就做好了被狗咬上來的準備。
我鎮定自如。
「我是打了娘娘,可那一巴掌是為了讓娘娘清醒清醒!
「她一時賭氣,我們這些被卷進去的奴才卻隨時都得為她的任性賠命,就說林侍衛你,如今難道不是日夜提心弔膽,生怕東窗事發嗎?」
林遠州被我說中了心事,猶豫了一瞬。
「當初娘娘說出假死出宮時,難道你不覺得荒謬嗎?
「若我還在娘娘身邊,必定勸她冷靜,畢竟假死容易,再想名正言順地活過來難
比登天!
「出宮容易,如果娘娘念及皇上舊情又想回宮了怎麼辦?你縱她任性時,可替她想過退路?」
我在蘇錦雲身邊侍候的那幾年,也曾真心實意地為她籌謀,這些話,也切切實實是逆耳忠言。
「皇上辜負了娘娘的深情,娘娘在宮中鬱鬱寡歡,傷透了心,才想假死出宮的!」
林遠州滿臉都是跟秦風如出一轍的愛花惜花之情:
「阜上不懂珍惜她的好,就不配得到她!我不一樣,我雖然身份卑微,卻願意豁
出一切陪她玩、陪她鬧!」
「那你的父母和九族呢?」
「隻要能看到娘娘臉上的笑容,一切就都值了!我的家人也不會怨我!他們隻會感到榮幸!為娘娘的自由而死,是他們的榮幸!」
「既然林侍衛能為了娘娘豁出一切,不如現在就拋棄你的四品官身,帶娘娘私奔去天涯海角啊!」
放出豪言壯語的林遠州臉色驀然一僵。
我知道,他愛功名利祿勝於至親,也勝於至愛。
前世,蘇錦雲假死後,林遠州明面上立刻與蘇家摘了個乾淨,還因救駕有功升了官,與朱侍郎的千金朱清言成了親。
可惜,朱小姐嫁進林家的第二天,假死局東窗事發。因她已是林遠州的髮妻,所以也算在林家九族之中。
朱小姐一身紅衣未褪,被推上斷頭臺時滿臉絕望,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嫁了個人,卻賠上了年華正好的一條命。
她含淚望向林遠州,想要一個解釋。
林遠州對她卻毫無愧疚之意,隻看著皇宮的方向,視死如歸地說:
「皇後娘娘,今日遠州一死,也算是為你殉情了!」
這一世,我一眼看穿林遠州的真自私與假深情,話裡話外自然也能拿捏他。
「倘若東窗事發,林大人的四品都尉之職難道還能保得住?」
林遠州的刀從我的脖子上移開了,他被我說動了。
果然,隻有切身利益才能撼動一個自私虛偽的人。
他盤問我:「你乘馬車是要進城?做什麼?」
我的家在皇城腳下的小鎮裡。
「娘娘想穿蘇繡絲綢,這好東西隻有城裡有,況且我的胭脂店也開在城中。」
林遠州忽然扯過我的右手,翻開袖口搜了搜,見裡面隻有一袋銀子,這才鬆開我。
我裝作嘴硬心軟:「這是我賣了一個月香粉才攢出來的十兩銀子,她想穿好的,我自然是要給她買來,難道還真讓娘娘穿粗布衣服?」
「算你有心。」
他警告我:
「沈新蘭,你也深受娘娘恩情。
「你記住,一日為僕,終身侍主!
「你若敢背主忘恩,別怪我刀下不留情!」
什麼狗屁倒灶的屁話!
我面上笑著點頭:「多謝林侍衛告誡。」
林遠州下了馬車。
馬車就停在我家門口,我掀開簾子,見他走進我家門口。
蘇錦雲笑眼彎彎地看著林遠州,望向我的目光卻帶著刺——那是一種找到男人撐腰的炫耀與得意。
前世,我之所以再三容忍蘇錦雲,就是忌憚著林遠州。
他雖然隻是個四品侍衛,但弄死我這樣的平頭百姓還是綽綽有餘。
就像剛才在馬車裡,他就算真的割了我的喉,恐怕也沒人能為我討回公道。
要除去蘇錦雲,林遠州必須死。
我望向皇宮的方向——要殺林遠州,我隻能借貴妃的刀!
7
正午時分,皇宮西門的角門口,我將密信交到來接應的張公公手中。
張公公看過字跡,對我道:「請吧。」
我再次踏入皇宮,路過鳳儀宮時,見宮外已經掛上白綢,裡外的宮人都穿著白衣。
「你此前是在鳳儀宮侍候的吧?」
張公公跟我搭話,我老實答:「是,年前剛出的宮。」
「你出宮的時機倒巧,若還跟在那位身邊,肯定要吃苦。」
他口中的「那位」,指的自然是失寵的皇後蘇錦雲了。
他忽然停在鳳儀宮門口,皮笑肉不笑地盯著我,細聲問:「昔日主子去了,要不要進去磕個頭?」
皇後故去,隻有鳳儀宮掛上了白綢,其他宮苑都沒有做出反應。
果然和前世一樣,皇帝厭煩皇後,連國喪的禮制都直接免了。
甚至到現在,都還沒有對外宣布皇後的死訊。
我恭敬地答:「我早已不是鳳儀宮的人,若論主子,如今這後宮的主子,隻有貴妃娘娘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