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人的話一出,水榭中的女眷都忍不住掩唇輕笑。
“這說的是我們自家人的事,旁人插什麼……”轉身看去,看到說話的人是莫家夫人的時候,聲音戛然而止。
狀元出自莫家,沈家舅母是知道的。所以看到莫家夫人之時,氣勢一下低了許多。
這不是那等普通的商戶夫人,是官家夫人,是個她得罪不起的人。
莫家夫人從她身旁走過,冷聲道:“沐芸是我的好姊妹,若你讓我小侄女在她兒子的滿月宴上不開心了,不管你是誰的舅母,我便不是主家也要把你給轟出去。”
沐芸是玉嬌母親的閨名。玉夫人和莫夫人未出嫁前的關系就與現在雙方閨女的關系是一樣的,皆是是閨中好友。
玉盛和玉夫人會相識,還是因為當年莫家老爺成親的時候,玉盛與他一塊到的錦州迎親。
在迎親宴上,玉盛便對玉夫人一見鍾情。
莫夫人與玉夫人二十年的情誼,自然見不得旁人諷刺自己的侄女。
沈家舅母臉色變得甚是難看,玉嬌不在意的笑了笑,隨而道:“舅母,這有些話得想清楚再說,莫要人看笑話。”
“外甥女,這話就是你不對了,我隻是關心你才會這麼一問,你這麼大的反應,莫不是那百裡夫人不認你這個媳婦?若是如此的話,我們沈家給你撐腰。”
莫夫人白了一眼她,毫不客氣的哼聲道:“也不看看自家什麼身份,哪來那麼大的臉撐腰。”
沈家舅母不敢明著頂撞莫夫人,隻小聲嘀咕:“不過是出了個狀元,就趾高氣揚的,我兒下回定然也能考個狀元,看誰比較神氣……”
莫夫人想說些什麼,玉嬌心知與她計較,便是失自家的臉,所以朝著莫夫人微微搖頭,莫夫人才作罷。
就在這時桑桑領了四個各捧了一個盒子的婢女走入臨湖亭臺水榭中。
入了水榭後,朝著廳中的貴眷福了福身後,桑桑道:“這是振國將軍夫人送給小姐和小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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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的話一落,四個婢女紛紛打開而來木盒。
看到盒子中裝著的東西,亭中的貴眷皆露出了驚詫之色,其中沈家舅母翹首也望到了盒中的東西,一張臉頓時變成了菜色。
有兩個盒子裝的分別是長命鎖和一個玉牌,玉牌上雕刻著麒麟,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玉嬌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塊玉牌與裴疆送她那一塊是一樣的。這難道是百裡家子孫都有的?
若是如此,那她那從未謀面的婆婆是否承認了小團兒這個孫子來了?
而另外兩個盒子,分別是一個小金秤和一把玉如意。
細想一下,這應當就是送給玉嬌的了。
不是很珍貴的東西,當卻讓人瞬間明白這個中的意思。百裡夫人在這個時候送過來,估摸著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十有八九就是——對這個兒媳婦很是稱心如意。
大家猜得不錯,百裡夫人確實是這個意思。受到兒子的回信後,知道玉嬌生了長孫後,更加欣喜。因擔憂自己沒有表示而讓旁人看輕了玉嬌,所以才想到了讓人當眾送金秤和如意給玉嬌。
大家伙明白了這個意思後,看了眼那臉色極為難看的沈家舅母,再而掩唇忍笑。
莫家夫人面帶笑意斜眼看了一眼她,話中略帶揶揄:“百裡家很是滿意嬌兒這個兒媳,看來不用沈家舅母多加擔心了,沈家舅母還不如多多關心自家的事。”
沈家舅母頓時面紅過耳。因被所有人看得窘迫,待不下去了,所以起了身後灰頭土臉的快步走出了水榭。
水榭中一時笑聲四起,好不歡樂。
天色將暮,這時有婢女入了水榭,附耳到玉嬌的耳邊說刺史府的客人來了。
來的人不僅有刺史夫婦,還有大公子夫婦二人。
玉嬌聞言,笑意漸斂。
與旁人說了句失陪,隨而囑咐了奶娘好生看孩子後才出了水榭,走過曲橋,朝裴疆走去。
玉嬌一身紅色的衣裙,柔和黃昏暮色光輝落在她的身上,似泛著淡淡的光輝,仙姿玉色得讓裴疆無法挪開目光。
勾肩搭背的錢金燦和玉恆兩人見到裴疆這般目不轉睛盯著玉嬌看,都嘿嘿的一笑,隨即玉恆故意打趣道:“你瞧瞧我說什麼來著,我妹夫對我妹妹痴迷得很,少看一眼都不成。”
錢金燦:“我老早就知道,我師父看著師娘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的,鐵漢柔情這個詞簡直就是為我師父量身定做的。”
裴疆聞言,轉頭淡淡瞥了他們一眼。
這一眼看過來,兩人立馬閉上了嘴巴,安分了。
收回目光,往玉嬌那邊走去。走近後,溫聲問:“怎了?”
玉嬌走近後,才暗暗的掐了他一下,小聲的嬌嗔道:“你別在大庭廣眾之下用這等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我。”
裴疆微微蹙眉,甚是不解:“為何?”
不管以前還是現在,在羞恥心這一塊上,裴疆依舊還是一點都不沾邊。
玉嬌羞赧,“你看得我不好意思,還有便是……看得我腿軟得差些邁不動腳。”
聞言,裴疆低笑一聲,笑聲醇厚。
隨而結實的胳膊從她身後攬過,手掌落在她的薄肩上:“你若站不穩,有我扶著你。”
玉嬌輕拍了一下他的手,道:“別說這些,正事要緊。”
“正事?”
“刺史來了,沈如月也跟著來了。”
裴疆眸色微斂。
“我與你一塊去相迎。”
走向院子外,玉嬌低聲的問:“你說那沈如月今日來赴宴的目的是什麼?”
裴疆一如既往的沉穩:“目的如何,你很快就知道了?”
玉嬌聞言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她的目的?”
裴疆微微頷首。
這時在院子的拱門前剛好遇上了去相迎的人。
玉嬌覺著刺史夫婦二人比起三個月前,她在老太君的壽宴上所見之時要老了許多。
孫死兒亡,打擊太大了,決然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們怎麼可能不蒼老?
原本刺史府正在辦白事,應當回避別家喜事的。但因裴疆囑咐玉盛務必說服他們前來,所以玉盛在親自送帖子的時候,花了些功夫才說動他們。
裴疆伸手做請的收拾:“刺史大人,夫人請先入席。”
刺史夫人則看向玉嬌,帶有一絲緊張的問:“能否看一下令子?”
玉嬌含笑點頭,然後吩咐桑桑去把小團兒抱來。
隨而一行人才入了庭院之中。
禹州許多人都知道刺史府近來發生的事情,雖然大多都是淮州來的客人,但他們一進院子,院子中的談笑聲還是漸漸的小了下來。
入了席後,桑桑便把小團兒給抱了過來。
一見到小團兒,刺史夫人眼眶都直接紅了,目光更舍不得挪開。好半晌才看向玉嬌,聲音微顫的問:“我可否能抱一下?”
“自是可以。”隨後朝著桑桑點了點頭。
抱到孩子後,約莫是想到了自己的那未出生就沒了的孫子,刺史夫人一雙眼眶都湿了。
沈如月見到那白白嫩嫩的孩子之時,或許也想到了自己親手害死的孩子。所以為了強忍著其他不該有的情緒,在桌低下用力的掐著自己的大腿,借著身體上的疼痛來蓋過心上的刺痛。
坐了好一會後,陸續有婢女端著各樣小食上桌。給沈如月端上蓮子銀耳羹的婢女忽然腳一崴,驚呼了一聲後整個人一傾斜,託盤中的小碗跟著滑下。
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小碗摔落到了桌面,發出了哐當的一聲,聲響的同時蓮子銀耳羹四濺,糖水濺到了距離最近兩人的衣服上。
這兩人是齊大公子和沈如月。
玉嬌一陣錯愕。在婢女跪下磕頭的那一瞬間,有似曾相識之感。
這不是在齊老太君壽宴上,發生在裴疆身上的一幕麼?
第95章
不僅玉嬌錯愕,便是整桌人都幾乎驚了。這一桌人中也包括沈如月。她的臉色也是始料未及的驚愕。
玉盛忙起身斥責了婢女,而後道天氣冷了,莫要著涼了,讓人趕緊帶著齊大公子和齊少夫人去後院廂房整理衣物。
這一幕看得玉嬌一愣一愣的。怎麼都覺得與幾個月之前在齊老太君的壽宴上,沈如月想要陷害裴疆那一幕很是相似。
莫不是裴疆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裴疆向來不做無用功,這個可能性非常的大。
所以待齊家夫婦二人離座後。懷疑是裴疆手筆的玉嬌默默的在桌底下伸手戳了一下裴疆。
手準備挪開的下一刻卻被他反手給緊緊抓住了。暗暗用力的想要把手給抽出來,他卻是也用了些許的力道,讓她的手動彈不得。
玉嬌惱他,便抬起腳在踩了他一下。誰知他不僅不松手,竟還在她的手心撓了撓,撓得她的背脊骨也跟著一麻。
撓了之後,還捏了一捏她的手,提醒她不要亂動。而後依舊把她的手緊握在掌中。
玉嬌:……
他、他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與她暗地裡調情?!
雖本意不是調情,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暗地裡調情,玉嬌耳根還是悄悄染上了羞紅。
好半晌後,裴疆再而捏了捏那手感極好的手才肯松開,隨而帶著一臉的正經之色站了起來,與刺史夫婦道:“下官有人一人想要讓大人與夫人見一見,不知二位可方便?”
正經得似乎方才在桌底下佔著媳婦便宜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
玉嬌沒他那麼厚的臉皮,在他松手後,忙把手放上了桌面,微顫著拿起茶水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