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話說出口，盛清梨似乎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她遲疑地點了下頭，客客氣氣道，“應總的朋友不介意就行。”

　　“我朋友啊……”應正拖腔帶調地覷了裴清詞一眼，揶揄道，“我朋友他介意也沒用，他介意我們就當他不存在。”

　　盛清梨：“……”

　　裴清詞：“……”

第六章

　　進入庭院，盛清梨才知道，為什麼這兒會需要提前那麼久預約。

　　不僅僅是地理位置優越的緣故，這兒的景園設計獨特精致，又極為私密，每一間用餐的廂房都是單獨隔開的。走過庭院鬱鬱蔥蔥的海棠園，盛清梨一行人穿過中心位置的錦鯉池，往西側廂房走去。

　　廂房寬敞明亮，牆上壁燈是新中式款，燈罩畫著孑孑挺拔的竹子，光影斑駁，靜謐雅致。

　　“隨便坐。”應正和黎語薇對視一眼，先讓服務員把菜單給兩位女士，“女士優先。”

　　盛清梨讓黎語薇點，她過段時間要進組，最近在吃的方面要控制一些，因此，她在點菜時略過自己愛吃的幾道菜，克制地點了一道白灼青菜。

　　黎語薇和盛清梨相反，她是吃不胖的體質，吃多少都沒事。

　　也因此，她沒跟應正客氣。

　　點完菜，受不了包廂靜默氛圍的應正掩唇咳了聲，打開話匣子和黎語薇聊天。

　　兩人之前就認識，還一起打過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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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有段時間沒見，可兩個自來熟的人再碰面，自然不會有生疏感。

　　盛清梨聽兩人天南地北地聊著，心事重重。

　　驀地，她擱在桌面的手機振了下。

　　盛清梨點開，是編劇發來的消息，問她晚上有沒有空，她想和她聊聊劇本的問題。

　　上次飯局過後，編劇便對劇本做了部分改動，改動後的劇情人設，她想和盛清梨聊一聊，聽聽她的看法。

　　看到這話，盛清梨連忙回復：「我現在在外面吃飯，八點後再聊？」

　　編劇：「我這邊沒問題，你慢慢吃，九、十點聊也一樣的。」

　　和編劇約好，盛清梨放下手機。

　　面前轉來一杯溫水，盛清梨伸手拿起，低頭喝了小半杯放下時，不經意地抬了下眼，看見一張望向窗棂外的流暢利落的側臉。

　　今日北城的天氣不太好，剛過六點，太陽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庭院內被錯落有致亮起的路燈鋪滿，連廂房的窗棂上沿兩側，也掛滿了古雅的燈籠。燈籠光線偏弱，從上方傾斜而下，將裴清詞半邊側臉襯得更英俊深邃。

　　盛清梨從見裴清詞的第一面開始，就知道他長得有多好看。

　　她是非常典型且嚴重的顏控，兩人在一起拌嘴時，隻要裴清詞頂著他這張臉，和那雙令人夢幻迷離的桃花眼凝視她時，她的怒火就會無緣無故消失。

　　看見他，她就發不出脾氣。

　　也是這樣，分手的時候，盛清梨才會選擇以短信的方式告知他。

　　盛清梨想事情入神，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目光在裴清詞身上停留過久。

　　直到裴清詞慢條斯理地轉頭看向她，不急不緩地開口，她才倏然回神。

　　“怎麼？”

　　他一出聲，旁邊尬聊的兩人便默契地看了過來。

　　盛清梨呼吸微滯，微抿了下唇，故作鎮定地說，“什麼？”

　　她不信裴清詞會當著應正和黎語薇的面問她——看他做什麼。

　　豈料，裴清詞微勾了下唇角，眉宇微斂，溫淡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盛老師有話跟我說？”

　　盛清梨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出來的，她頓了下說，“沒有啊。”

　　“是嗎。”裴清詞語氣淡淡，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不緊不慢道，“盛老師直勾勾地盯著我，我還以為你是有話跟我說。”

　　盛清梨：“……”

　　不是，他怎麼那麼自戀，她什麼時候直勾勾盯著他看了？她不過就是稍微地多看了一眼嗎？

　　盛清梨哽住，要不是顧忌著旁邊還有應正和黎語薇，她真的很想回懟。

　　在心底腹誹幾句，盛清梨皮笑肉不笑地說，“裴老師誤會了，我沒什麼話跟你說。”

　　裴清詞：“……”

　　旁邊吃瓜的兩人互看一眼，瞅著裴清詞沉下去的臉色，默默縮小自己的存在。

　　盛清梨這話……說得稍微有那麼一丁點兒傷人了。

　　正當包廂陷入僵局時，敲門聲響起。

　　服務員過來上菜了。

　　應正掩唇咳了聲，打著圓場，“先吃飯，有什麼話我們吃完再聊。”

　　黎語薇邊附和，邊在桌子下面瘋狂地給盛清梨發消息：「不是，你和裴老師什麼情況？你們倆不是和平分手的嗎？難得遇上一次怎麼還開始針鋒相對了？」

　　黎語薇：「難道你們之間還有我這個“女兒”不知道的事？」

　　黎語薇：「快給我說說！！」

　　她要八卦。

　　盛清梨掃了眼震動不斷的手機，略微失語地把手機調成靜音，看了黎語薇一眼。

　　黎語薇訕訕，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吃完飯回答我。”

　　把對面兩人竊竊私語的畫面收入眼底，應正在桌子下踢了裴清詞一腳，用眼神無聲詢問——什麼情況？

　　裴清詞瞥他一眼，不予置否。

　　應正沒轍，隻能幹笑地和黎語薇繼續胡扯。

　　兩人邊吃邊聊，盛清梨偶爾會出聲附和。但她更多的時間，在跟餐桌上的食物較勁。

　　盛清梨知道自己在口腹上面的自制力很差，點菜的時候很克制。

　　她沒想到的是，其他三人點了不少不說，其中幾道還是她看見就挪不開眼，走不動道的。盛清梨是肉食動物，口味偏酸甜酸辣。

　　桌上的話梅小排，酸甜口的水晶蝦球，清蒸紅膏蟹等等，都是她愛吃的。

　　在話梅排骨第三次轉到面前時，盛清梨終歸沒忍住，準備拿起筷子夾一塊吃時，排骨被人轉走了。

　　盛清梨：“……”

　　她不悅地抬眼，卻發現搭在轉盤上的人是黎語薇。

　　行吧。

　　天意不讓她嘴饞。

　　盛清梨自我說服，不吃好，吃了回家還得去跑步機上跑半小時。

　　她低下頭，也沒注意到斜對面的人在她抬頭之前，便先將轉盤上的手不動聲色挪開了。

　　-

　　這頓飯吃得盛清梨有點兒憋屈，她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等黎語薇吃得差不多，盛清梨才說去一趟洗手間。

　　黎語薇轉頭，“我陪你？”

　　“不用，”盛清梨拒絕，“我讓服務員帶我過去。”

　　走出包廂，盛清梨詢問門口守著的服務員洗手間位置。

　　根據服務員指示，盛清梨東拐西拐找到洗手間，正要進去，她先被站在洗手池前補妝的人叫住，“盛清梨。”

　　盛清梨側目，在看到叫住她的人時，面色有一秒的頓然，“好巧。”

　　“是有些巧。”尹妙菁面帶微笑，“和朋友一起來的？”

　　盛清梨含糊地嗯了聲，並不是很想和她多說。

　　看出她的抗拒，尹妙菁莞爾笑了笑，倒也沒有纏著她，“先走了。”

　　盛清梨敷衍地點了下頭。

　　隻是盛清梨沒料到，等她從洗手間出來之後，她還能看見尹妙菁。

　　並且這一次，她不是一個人，她對面還站著她極為熟悉的一個人。兩人面對面站著，從盛清梨這個角度看過去，兩人身形竟也登對。

　　驀地，盛清梨想到媒體記者，還有諸多網友對兩人的評價。

　　網上除了部分網友嗑裴清詞和盛清梨這對“吃梨”CP外，更有一對龐大的CP粉，便是裴清詞和尹妙菁的“清詞妙句”。

　　他們倆是在盛清梨和裴清詞那部電影上映之後合作的，剛開始的時候，尹妙菁並不被網友影迷認可。

　　盛清梨和裴清詞電影大爆，CP粉正是上頭想要兩人二搭的時刻，不希望有別的女演員出現。不少犀利的，過分的語言攻擊到尹妙菁。

　　盛清梨火起來之前，和尹妙菁在同一個劇組演過配角，算是泛泛之交。

　　後來，尹妙菁主動地提出加她聯系方式，說有空一起逛街什麼的。

　　剛進圈的盛清梨沒幾個朋友，她不是善於交際的人，所以在尹妙菁朝她釋放出善意的時候，她接下了。

　　也因此，在尹妙菁跟盛清梨吐苦水，說早知如此，她就不該接下那個角色。

　　她抗議能力很弱，承受不住網友的打壓。

　　以及在網友們從各個層面上分析盛清梨比尹妙菁更適合那個角色時，希望劇組把她換掉時，盛清梨出面點贊並且轉發了官宣尹妙菁的那條微博，對她表示支持。

　　後來，盛清梨參加活動被採訪時，也很誠懇地回答說，尹妙菁比她更適合那個角色，她相信導演，相信制片方的眼光。

　　平心而論，尹妙菁確實比盛清梨更適合那個角色。

　　她是小家碧玉的長相，氣質較為溫婉，身上有與生俱來的親切感，讓人覺得舒服。而盛清梨較為盛氣凌人，她的長相是明豔的，極具衝擊力的。

　　因而體貼溫柔的妻子角色，並不適合她。

　　有了盛清梨的公開支持，影片方的導演包括制作，以及其他演員，甚至於裴清詞，也在盛清梨的要求下給官宣尹妙菁的那條微博點了贊。

　　自然而然地，“吃梨”CP傷心了，他們覺得自己被偶像背刺，嚷嚷著要脫粉。

　　盛清梨和裴清詞不可能一直捆綁在一起，他們是演員，總還是要跟其他藝人合作的。

　　更何況那個時候的他們無足輕重，雖有了票房，口碑大爆的一部電影，但在娛樂圈裡，他們也隻能算是有姓名的新人。

　　兩人的公司都覺得他們要分開，要多跟其他藝人合作。

　　盛清梨沒有想到的是，因裴清詞和尹妙菁同劇組拍戲，時不時有兩人對戲，互動的照片流出後，兩人的CP粉也漸漸多了起來。

　　他們甚至還有一個很好聽的CP名——清詞妙句。

　　聽上去就很清新文雅，符合他們文藝工作者的身份。

　　媒體記者也誇他們般配，一冷一暖，金童玉女。

　　這些，是盛清梨在信號不太好的荒漠拍了兩個多月電影出來後才知道的。

　　剛知道的時候，她隻是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後續發生的一切，才是她和尹妙菁撕破臉，再無來往的關鍵。

　　想到這，盛清梨臉色微冷，本身就沒有吃好晚飯的不痛快，在此刻表露更為明顯。

　　正當她思索是裝沒看見直接走，還是走上前跟兩人陰陽怪氣說兩句話時，不遠的人發現她的存在，漆黑明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聲線繾綣沉沉地喚她：“梨梨。”

　　“過來。”

　　盛清梨怔然一秒，在瞥見尹妙菁面上的錯愕、不可置信、失落神情時，她極輕地揚了下唇，報復心極強地走了過去，“叫我做什麼？”

　　她不太客氣地問裴清詞。

　　裴清詞垂眼，沒有錯過她眼睛裡一閃而過的狡黠，抬手搭上她肩膀，熟稔又自然，“站那兒做什麼？”

　　男人溫熱有力的手臂搭上來的那一刻，盛清梨大腦是空白的。他在幹什麼？做戲也不用做成這樣吧？

　　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冷調的沉木香。

　　裴清詞不是喜歡用香水的人，他也並不需要。

　　但盛清梨很喜歡，且喜歡買。

　　兩人曖昧的時候，盛清梨就給裴清詞挑了最適合他的一款香水，疏離清冷的沉木香調，像下過雨後的荒原森林，冷寂清新。

　　“怎麼不說話？”裴清詞的聲音再次鑽入她耳朵，浮浮沉沉的。

　　盛清梨猛地回神，在尹妙菁看不見的地方掐了裴清詞一下，笑盈盈道：“沒做什麼。”

　　裴清詞：“那怎麼不過來？”

　　“我怕打擾到你跟尹老師說話。”盛清梨非常善解人意地說，其實心裡氣得要死。

　　聽到這話，裴清詞眉梢輕挑，淡淡地笑了下，“不會，我跟尹小姐隻是碰巧遇上，聊了兩句。”

　　他停了一下，很刻意道，“我這兒也沒什麼是你不能聽的。”

　　盛清梨：“……”

　　不會吧，他真演上了？

第七章

　　對面的尹妙菁沒有發現兩人的不對勁，事實上，從裴清詞開口喚盛清梨過來的時候，她就有些不在狀態。

　　她以為兩人早就分開了，她沒有想過……他們還在一起。並且，還和幾年前一樣，那麼恩愛，那麼地讓人嫉妒，那麼地讓人想要毀掉。

　　聽到裴清詞說出他沒什麼是盛清梨不能知道這句話時，尹妙菁面色微僵地扯出一抹笑，“清梨原來是跟裴老師在這兒吃飯。”

　　盛清梨抬眼，迎上她的目光，淺淺笑了笑。

　　她不說話，尹妙菁就當她在默認。

　　她看著裴清詞把盛清梨圈在懷裡的呈保護姿態的親密無間畫面，眼睛變得酸澀，嘴唇微張，“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她不想再看下去。

　　這話說出口，兩人再次默契地點了頭。

　　尹妙菁等了等，沒有再等到裴清詞開口。她垂下眼，壓下心口的澀意，自討沒趣地準備離開。

　　剛往前走了幾步，她聽見盛清梨喊她，“尹小姐。”

　　尹妙菁腳步一頓，偏頭看向她，“清梨還有話跟我說？”

　　盛清梨嗯了聲，語氣誠懇，“我和裴老師的事情，希望你能替我們對外保密。”

　　尹妙菁怔然，正想說這是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