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風吹去

第2章

字數:4163

發佈時間:2024-11-21 11:23:57

他好像更生氣了,一揮手背過身去,氣得肩膀起起伏伏。


「本宮不吃!」


我突然意識到他的憂慮,大聲說:「這沒澆糞!真的!」


12


宋徹八百年不去一次東宮的後花園,他每日除了功課還要輔政,忙得腳不沾地。


這日他卻在後花園待了足足一個時辰。


「殿下,不臭吧,我真沒澆糞。」


我討好地看著他,他卻冷笑兩聲。


「本宮給你三日時間,將後花園復原。」


「不成!」


我想也沒想就搖頭。


他氣極反笑:「本宮的話不管用?」


「殿下,」我難得正經地與他對視,「東宮中的花草縱然名貴,可嬌氣異常,佔著如此肥沃的土地卻不開花不結果,日日蔫巴巴的。」


「它們可以享受清風雨露,那些實用的蔬菜瓜果為什麼不可以?


「您聞,沒有花香,卻有瓜果香,有何不好?」


宋徹轉過頭來,那雙好看的眼仿佛可以蠱惑人心。

Advertisement


他認真地看了我許久,似是在思考,隨後扔給我一塊玉佩。


「你所言極是,賞。」


13


我沒想到,宋徹這人舉一反三的功力了得。


第二日,他上奏聖上,說要削減皇親國戚的供奉,以餘資充實國庫,以備天災人禍。


他還特意強調,何太傅教女有方,此法子是我提出來的。


一串王爺氣得吹胡子瞪眼。


「婦人豈可幹政?!何況還是一個沒有及笄的小娃娃!」


我爹撸起袖子就是幹:「婦人不是人?小娃娃不是人?你們這群屍位素餐的老東


西,差不多得了!」


聖上還是捋著胡子,笑眯眯地看玉階下的大臣亂作一團。


宋徹也不說話,背著手站在旁邊,嘴上說著以和為貴,卻和他的皇帝爹一起看戲。


我爹以一敵五,大勝,戰績喜人。


「有辱斯文!虧你還是文人之首!你簡直丟了天下士者的臉!」


我爹瀟灑地捋了捋頭發:「我有辱斯文?太子殿下親自拿著聖旨,來讓我出山。聖上和太子都沒說什麼,你們嘰嘰喳喳什麼?」


我爹一鼓作氣,又說了許多革除皇親國戚特權的好處。


見有人主動當擋箭牌,聖上一拍大腿。


「好!此事全權交給何太傅去辦!」


聽說聖上還給了爹一道金牌,讓他辦事暢通無阻。


我終於知道了爹為什麼回京。


有些事,太燙手,會傷了天子的手。


但是,我爹他不怕燙。


14


我母親去世多年,父親尚未續弦,家中無人可為我操辦及笄之禮。


出人意料的,我的及笄禮是在東宮辦的,由皇後親自操辦,聖上為我見證。


賓客全是皇親國戚,我的派頭比公主們還大。


爹和我都知道,這是宋徹的主意。


他這是要告訴天下人,我是他的人。


這就徹底斷了旁人來我家提親的可能。


誰敢娶太子看上的人?


他是鐵了心要讓我和他一起斷子絕孫。


好吧,誰讓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呢?


宮人們認準了我以後會當太子妃,天天誇我一臉福相,追著我拍馬屁。


我挖泥捉蚯蚓,他們:「何小姐真是眼神巧手腳快。」


我與阿茶蹴鞠,他們:「您真是身體康健,有福緣!」


我不小心把聖上賞給宋徹的花瓶打碎,他們:「是不是何小姐打碎的花瓶,聲音才這麼好聽!」


我:...…倒也不必。


15


我在東宮等啊等,等了三年都沒等到聖上賜婚,倒是等來了和親聖旨。


「不嫁!二妮姐才不去那勞什子羌國!」


阿茶上去就是一個飛鏟,直接把宣讀聖旨的老太監踢飛。


「大膽!何小姐想抗旨不成?」


老太監趴在地上,一邊揉著腰一邊大叫。


嗓音尖細,像村裡過年給雞拔毛的聲音。


唉。


我嘆了口氣,接過聖旨。


這裡到底不是天高皇帝遠的九雲山。


而是皇城。


頭頂著的不是青天,而是皇命。


我也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何二妮,是太子太傅的嫡女何洱霓。


回京的那刻起,我們老何家的三條命就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笨,但是不傻,明白皇命不可違。


「臣女遵……」


「慢著!」


宋徹氣喘籲籲地從外面跑來,那張總是勝券在握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一絲焦急。


他奪過聖旨,拉著我就往乾坤殿跑。


彼時我爹正和聖上吵得面紅耳赤。


「兒臣懇請父皇收回成命!」


他一撩衣擺,跪得灑脫。


我虛虛行了個禮,站在一旁看著。


宋徹給我使了個眼神。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跪啊!」他說。


好吧,好吧。


我也跟著跪下去。


「太子,這可不隻是朕的主意。」


聖上瞥了一眼我爹,隨後笑嘻嘻地拿起茶杯。


「太傅….」


宋徹吃驚地望著我爹,他不懂我爹為何要把自己的女兒送到羌國去受罪。


可我明白。


因為我娘,爹他恨透了宋家,卻為了天下不得不回朝廷做官。


比起我嫁入皇室,他更情願我跑到山高水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


「太傅不信任學生?」


宋徹步步逼問。


我爹黑著臉:「您貴為太子,老夫不敢不信。」


他話說得恭恭敬敬,臉卻在罵人。


「忘升,」聖上終於舍得開口,「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吧。」


爹定定地看著聖上,似是要把他看穿,又像在透過聖上看別人。


「天家到底還要困住多少人,您才肯滿意,聖上?」


爹的話我聽不太懂,但我隱約覺得與娘有關。


「忘升,這不是困住,是天恩。」


人臣,永遠拗不過天子,就像地永遠反不了天。


爹沒得選,他隻有認命。


最終,爹擺擺手,罵罵咧咧地離開,臨走時深深看了一眼宋徹。


聖上也笑了,喊來太監就要寫賜婚聖旨。


等等。


好像有哪裡不對。


自始至終,我都沒說一句話。


「聖上,為何無人問臣女的想法?」


聖上擬聖旨的手隻是頓了頓,隨後繼續寫下去,笑著問我:「霓丫頭,難道你想嫁去北羌?」


「臣女不想,可臣女也不想嫁給太子。」


16


話落,殿中靜得可怕。


「臣女不曾想過嫁人,更不曾奢望可以嫁給太子殿下。」


我傷了宋徹,讓他不能人道,我確實應該擔責,他們讓我下大牢也無妨。


可我嫁給他,這不相當於給死人唱戲嗎?


白搭啊。


重要的是,我又不心悅於他。


娘說,嫁給不喜歡的人,毋寧死。


爹的話可以不聽,娘的話必須當作金科玉律,這是老何家的規矩。


宋徹氣急反笑:「何洱霓,你….」


「霓丫頭,」聖上打斷他,「你先回去吧,太子留下。」


17


永遠笑眯眯的聖上終於肯斂去笑意,讓老太監將聖旨收起,甚至下令燒毀。


不知道父子倆說了什麼,宋徹再沒提過與我成親的事。


他隻是越來越喜歡找我麻煩,也越來越縱容我。


有些話說出來就不可能再收回,布帛破裂就不可能復原。


但人是天底下最厲害的生靈,人最擅長假裝。


我也揣著明白裝糊塗,好像賜婚之事從未發生。


這夜,我溜進膳房偷點心。


宋徹不讓我吃太多甜食,說會爛牙。


笑話,他不讓我吃我就不吃?


正當我把手伸向桂花糕時,突然傳來開門聲,我趕緊藏進裝粉面的大櫃子裡。


一開櫃門,黑暗裡一雙眼睛正盯著我。


「啊——」


正要尖叫,宋徹一把把我拉進櫃子,捂住我的嘴。


隨後,一個黑衣身影閃進來,往水缸裡撒入一包藥粉。


我認得她!是皇後宮裡的人!


人人都知道,東宮的膳房隻為太子提供膳食,可皇後為何要害她親兒子?


下藥之人並未離開,而是左逛逛右看看,慢慢地往我們這邊移動。


宋徹緊緊把我抱在懷裡,氣息噴灑在我耳邊,有些痒。


最後,那人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推門出去。


「可以出去了。」宋徹開口,唇瓣不經意間掠過我的耳朵。


「殿下。」我哭喪著臉,一臉心痛。


「嗯?」


「她簡直罪大惡極!」


宋徹嘆了口氣:「皇家,向來如此。」


「太過分了!她剛剛竟然把一整碟的桂花糕都端走了!罪大惡極!」


宋徹:「.…何洱霓,你都不知道心疼人的?」


18


我當然知道心疼人,但宋徹不知好歹。


他說我在東宮礙眼,要把我送去寺廟為國祈福。


可我的小白菜們怎麼辦?它們才剛出芽。


「本小姐不去!」


我學著京城貴女的刁鑽樣,自稱本小姐,還要叉腰揚下巴。


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一隻手背後,另一隻手捏住我的臉,冷漠道:「那本宮現在就讓人把你的菜鏟了,拿、去、喂、馬。」


「別別!我去!我去還不成嗎!」


我幽怨地瞪著他,他卻突然把我擁進懷裡,一股寺廟的檀香氣味把我包圍。


「何洱霓。」


「啊?」


「.…沒什麼。」


19


我做好在寺廟打長久戰的準備,第一天就撒下新一批菜種。


結果沒過一個月,宋徹就來接我回宮。


他站在寺門前,身姿挺拔,身邊隨從無數。


老方丈恭敬地獻上一串佛珠。


他接過來,嘴角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滿不在乎地掂了掂。


好像那不是帶著佛祖賜福的上等串珠,而隻是一些輕賤的石子。


我躲在門後,不知為何有些怕他。


宋徹還是那個宋徹,可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何洱霓。」


他看見我,笑著抬手,示意我過去。


我躊躇向前,沒頭腦地蹦出一句:「殿下,廟裡風景雅致,您要不要進來玩賞一番?」


「朕身上罪孽深重,恐怕驚擾了佛祖。」


朕?


「你、你登登登登登……登基了?」


他點點頭,再次抬手,催促我快點上車,隨後轉身進了馬車。


不敢再拖沓,我三下五除二爬上車。


20


宮裡變化不大,城牆仍巍峨得駭人,隻是少了許多人。


曾經鶯鶯燕燕的後宮,現在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我問宋徹:「皇後呢?不對,太後呢?」


「薨了。」


「啊?!」


我瞪大了眼:「那先帝呢?」


「賓天了。」


「啊?!」


我心裡一陣寒涼:「我、我爹呢……」


「陪……」


「陪葬?!」


我跌坐在地,一下子五感盡失。


「……太傅陪著選拔秀女名單去了。」


哦。


我站起身擦幹眼淚,抓起桃酥繼續吃。


那沒事了。


21


後宮沒清淨幾天,就又來了一批新人,全是各地獻給宋徹的美人。


他倒是來者不拒,大手一揮全都送進後宮。


回宮沒幾天,他搬去了天子的住處乾坤殿,而我仍住在東宮。


好像什麼都變了,隻有我沒變。


有時候看著這些貌美的妃子,我和阿茶都有些恍惚。


一切都變得太突然,我不過青燈古佛一個月,大攸就換了天。


宋徹剛登基,忙得飛起,可日日都會來東宮和我一起用膳。


我不知道他在執著什麼。


他就這麼讓我不明不白地待在宮裡。


天可憐見,我一個十七的妙齡女子,放在民間早就嫁人了,現在卻還在東宮當伴讀。


太子都當皇帝了,我還是伴讀。


說出去我都嫌丟人。


22


日子糊裡糊塗地過著,我種了一茬又一茬白菜。


這天宋徹帶來一套九鳳釵,華貴至極,紅綠瑪瑙鑲嵌,那九隻鳳凰栩栩如生,在燭火下仿佛振翅欲飛。


宋徹什麼都不說,許久才問道:「好看嗎?」


我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隻有皇後才能戴的九鳳釵。


我搖搖頭,笑著看他:「不好看。」


宋徹氣急,一下子站起來,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暗影,將我籠罩其中。


我仍笑著看他。


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啊。


23


出宮那天,宋徹眼睜睜看著我踏上馬車,像是要用眼神把我點燃。


我沒心沒肺地衝他揮揮手,算是告別。


「二妮姐,你這樣對聖上,不好吧....」


「他自己下旨讓我出宮,我不過是謹遵聖命,有何不好?」


阿茶抿抿嘴,不再說話。


車緩緩駛出皇城,熙熙攘的長街就在前面。


那條街的盡頭,就是我家——太傅府。


突然,一身馬的嘶鳴傳來,馬車劇烈搖晃起來,一隻有力的手掀開了帷帳。


高大的身影擠進來,阿茶眼珠一轉,馬上溜出馬車。


「何洱霓。」


宋徹不等我說話,賭咒似的把我扯進懷裡。


我爹最煩鋪張浪費,所以何府的馬車極小,小到我和阿茶坐著都擠。


小小的空間裡,宋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跪在當中。


天子跪在我的腳邊。


有意思。


「何洱霓,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


「說出來,朕殺了他。」


「那倒沒有。」我矢口否認。


他好似松了一口氣,卻仍緊緊地抱著我。


馬車外,叫賣聲迭起,馬車內,我隻能聽到他心跳的聲音。


「聖上,再不回家,我爹該著急了。」


他終於紅著眼松開我:「何洱霓,父皇和太傅都說朕心狠,可你比朕狠得多。」

暢銷精選

皇上他想當我爹 皇上喜歡我娘親。那又如何。「去,門口排隊取號。」對面的丞相,一年前就開始給我娘念酸詩了。隔壁的大將軍,日 日哭著喊著要給我做爹。
回頭的愛 [央央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她這一回。] 我一聽這熟悉的話,氣笑了。 [央央她不是這個意思,你就原諒她這一回。] [央央從小就沒有父親,你讓讓她吧。] [央央沒有你堅強,你受點委屈。] ……
強扭的瓜有點甜 室友是個顏狗,並下定決心跟校草表白。為了壯膽,她拉上 了我。她在地上擺滿了心形蠟燭,卻發現校草正跟一個女生 並排路過。
溫粥 愛了宋巖五年。恰逢家中變故,親人離世。 我緊抓他這一根救命稻草。 結果卻換來他一句:「真可笑,他真以為我會喜歡男人?」 我患上了嚴重的抑鬱障礙,選擇了電休克療法。 而副作用是喪失某些記憶。 後來,我找到了我真正的救贖。 他對我說:「我很自私,生來隻為自己,往後便隻為我們。」
南港來信 不食人間煙火的陳知南落魄後,我用一副助聽器把他拐上了 床。他一向厭惡我這樣招搖的女人,可我偏愛在床上摘掉他 的助聽器說他最厭惡的話,逼他做最難堪的事。
我的瞎老公 為了一百八十萬彩禮,我嫁給了一個瞎子。 由於他是瞎的,我幹啥都肆無忌憚,怎麼浪怎麼來。 直到那天他無奈開口:「蹲馬桶都不關門,你真當我瞎啊?」
豪門千金嘎嘎花錢 我的豪門親生父母派律師找上我,若想 認祖歸宗,就得一天花掉一百萬。
逝水 我自幼就被霍家當成兒媳培養。 二十歲,我與霍傾結婚。 二十四歲,我生下了霍嶼時。 霍嶼時與霍傾很像,總是沉默寡言,和我不太親近。 過去的每晚,我都會在臨睡前給他們父子送上一杯熱牛奶。 可這天,霍傾失手打翻了杯子,霍嶼時偷偷倒掉了牛奶。 我忽然有些倦了。 將離婚協議書遞給霍傾的那一刻。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