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清冷,仿若凝聚了全世間的風華。
這副神情看在白霧非眼中,卻隻覺渾身冰冷。
這樣的淡然的氣勢,漠視蝼蟻的殺意,除了那一位,再無旁人!
他,承認他是仙尊,卻不是劫身?!
白霧非瞳仁緊縮,緊著崔敗,震撼難言。
仙尊沒死!仙尊沒死!得把這個消息傳給……
思緒驟然一斷。
胸口冰冷劇痛,一把寒劍已貫穿前後。
太快了!
崔敗的手摁住了他的頭顱。
聲音冰冷漠然:“說,背叛我的,是哪一個。”
白霧非心神劇顫,一時之間竟有種錯覺,與自己作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方天地!
個人意志在這一方天地面前,土崩瓦解!
他像木頭一樣張開了口:“與妖魔勾結的,是……”
“嘭!”
白霧非由內而外,爆成了漫天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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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來得太突然,連崔敗也來不及應對,被血水澆了一身。
眸光一寒,他沒顧上用清塵訣,而是長身一掠穿過血雨,抓住了一塊人形的小木頭。
此物散發出濃濃的腐臭,栩栩如生,在掌中瘋狂掙扎。
“魔傀。”
五指一合,腐木爆成碎屑。
白霧非身上,被種入了魔傀,一旦他試圖招供,魔傀便會取他性命。
崔敗眉眼低壓,反手擲出寒劍,全力掠回無量天!
魔傀乃是魔主伽伽羅的秘技,能夠這般精準操縱魔傀,說明伽伽羅真身就在仙域,距離此地絕不超過一百裡!
魔主在仙域!
他既然在這裡,又怎可能眼睜睜看著鑑空利用大毗邪羅陣成就魔尊之身?!
這分明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若鑑空沒有被斬殺,那麼最後一刻,魔主必定要現身摘走勝利果實。
真正主導這一切的,正是魔主伽伽羅!
也就是說……伽伽羅此刻,身在無量天!
崔敗閉了閉眼,胸中殺意大熾,幾乎穩不住身形。
……
……
“謝謝佛者,回春丹我這裡有。”魚初月警覺地挪開一步,想要與這個突然出現在身後的怪人拉開距離。
奇怪的是,這個笑容僵硬的佛者一動也沒動,握著藥瓶的手卻仍然擱在魚初月肩頭。
魚初月心神微凜,急急向著白景龍的方向再挪了兩步。
佛者腳步不動,他的手卻依然粘在她的肩膀上。
他堅持笑道:“回春丹,服下。”
魚初月:“……”
景春明!白景龍!大師們!看見沒有這裡有個怪人!
她故意把音量拔高了許多,用玩笑的語氣說道:“無量天也強買強賣哪?佛者,這瓶丹藥該不會要賣我一千靈石吧!”
聲音很大,但附近的人卻絲毫反應也沒有,完全沒有人望上一眼。
不對,太不對了!
“拿著,服下。”對方唇角扯得更開了些。
魚初月吸了口氣,抬起手,接過了瓷白小玉瓶。
對方沒道理再摁著她的肩膀,終於慢吞吞地收回了手。
魚初月順勢猛退了三步。
這回她目不轉睛地盯住了此人袈裟下面的腳。
她驚恐地發現,它,真,的,沒,有,動!
然而,二人之間距離,仍舊沒有絲毫變化。
魚初月的腦海裡後知後覺地浮起了一些不對勁的觸感——這人方才放在她肩膀上的那隻手,好像木頭材質一般!
脊背蹿過一股寒流,對方那張唇紅齒白的僵硬笑臉看起來更加恐怖了。
“沒亂喊,真乖。聽話,吃藥。”
魚初月:“……”
這個軟綿綿陰惻惻的調子怎麼那麼熟悉……
她從龐雜的記憶堆裡刨出了這個聲音。
許多年前,正是這個聲音的主人,在那歡喜地獄的壁畫之下,輕輕緩緩地誘惑瑤月。
魔主,伽伽羅。
魚初月對上了他的眼睛。
隻見對方眨了下眼,有一瞬間,眼白全部消失,隻餘一整片黑瞳。
仔細看,會發現對方僵硬的面龐上,交錯著數道幾不可見的裂痕,就像已經被打碎,卻暫時維持著原貌的花瓶一樣。
隻要脫掉這層‘外殼’,便會露出魔主真容。
她四下望了望。
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裡的異常,白景龍曾回頭掃過一眼,但視線卻徑直從她身上掠過,仿佛看不見她一樣。
魚初月明白了。
伽伽羅趁人不備,把她關進了他的領域結界中。
至於他為什麼不盯別人,隻針對她……
不必說,自然是因為這張臉咯。
當初瑤月非常盡職盡責,按照最優攻略路線,把三界強大漂亮的男人們挨個撩了一遍。魔主伽伽羅,容貌豔麗,修為絕高,自然不會被瑤月錯過。
當時瑤月的修為已是大乘,加上有系統相助,和伽伽羅很是拉鋸了一陣子,還挑唆妖王師間敖,發動了妖、魔大戰。
事後,瑤月以戰果為投名狀,信心滿滿地到天極宗攻略她的終極目標去了。
這爛攤子,還得魚初月來接著。
背鍋魚憂傷地嘆了口氣,拔開瓶塞,把藥丸倒在掌心:“佛者,吃了藥,我便該回宗門去了。”
“我送你。”對方微笑著,牽住她的衣袖,徑直往外走。
魚初月:“……”
她根本沒有動上一動,身體卻在往法場邊上平移——就像對方剛才那樣。
她回頭一看,差點嚇了個趔趄。隻見原本站立之處,仍然好端端地立著一個‘魚初月’,那個‘魚初月’揚著頭,呆呆地望著崔敗離去的方向。
魚初月:“……”
“我畫的皮。”牽著她衣袖的那人溫柔地說道,“木頭做的骨,像麼?方才看了你好一會兒,很是花了些心思才畫出來,不及你美貌萬一。不過騙騙那些濁物,已是足夠了。”
可不是嗎,景春明和白景龍在那木頭人面前晃蕩好一會兒了,都沒發現那隻是塊木頭。
說話時,魚初月已被腳下‘流淌’的地面送出了破碎法場,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挪到了無量天的南門外。
牽她衣袖的人回眸一笑,那層花瓶般的外殼在魚初月面前碎去,露出一張豔靡到了極致的男人的臉。
果然是,魔主伽伽羅。
背鍋魚滿心滄桑。
第44章 要命的蘑菇
魔主伽伽羅隻穿黑袍。
袍尾極長,拖曳在地上。
他途經之處,總會留下新鮮的血痕——這件黑袍據說原是白色,生生用血浸成了黑的。這些血永不幹涸,行走時,袍尾就像一具被拖來拖去的新鮮屍首,留下滿地血漬。
伽伽羅恢復真身之後,濃濃的血腥味立刻衝進了魚初月的鼻腔。
而在血腥味彌漫開的同時,另一股極為奇異,難以言說的異香盛放出來,就像血泊之中開出了一朵極香極豔的花。
這股香花吞噬了血腥的味道,糅合成另一種類似香料的芬芳。
是魔主特有的味道。
魔主伽伽羅抬起了眉眼。
他天生紅眉,飛入鬢中,眼珠亦是純正的赤色,唇極紅,臉極白,額角爬著幾縷清晰的黑筋,扭曲盤結成兩個符文般的怪異圖形。
若要論美和豔,這世間恐怕少有人是魔主的敵手。
論實力,亦然。
伽伽羅是聖級。
魚初月再嘆了一口氣。
都說邪佛戎業禍天不怕地不怕,是個邪惡狂亂的瘋子,連魔主伽伽羅都不願與他正面對上。
細細一想,便覺不對。
戎業禍不過是個大乘,伽伽羅要是真想收拾他,哪還由得他在那裡蹦跶?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魔主的計謀。
蟬是戎業禍,螳螂是掌印鑑空,魔主伽伽羅,才是背後那隻黃雀。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戎業禍和鑑空這兩個貪婪愚蠢的家伙,都被伽伽羅玩弄於股掌,就等他們自己跳進連環陷阱。
隻可惜今日好巧不巧,魔主精心設計多年,本該萬無一失的局,竟被幾個後輩小螞蚱給破了。
看著這位的臉色,倒是不怎麼生氣。
不過魔主殺人的時候從來是溫柔可親的。
‘大師兄,你我可能要相約來世了……’魚初月身不由己,被‘流淌’的地面劫持著,跟在伽伽羅身後踏入了傳送陣。
無量天特設傳送陣,通往凡界諸國。
進入傳送陣,隻見伽伽羅用腥紅的長指甲挑出了一枚身份令牌,上書‘鑑空’二字。
用掌印的令牌,可以傳送到任何地方。
魚初月隻覺眼前一花,下一刻,腳下響起了喧鬧人聲。
定睛一看,二人站在一間極高的樓閣之上,金雕玉砌,富麗堂皇,底下便是繁華的王城。
傳送陣旁邊站著幾個身著金甲的大力士兵,見魔主形貌詭異,士兵們紛紛面露警惕,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請問……尊者是途經冒須國麼?”金甲頭領壯著膽子上前詢問。
伽伽羅微笑不理,將鑑空的令牌高高挑到眼前,仰著臉,吹出一口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