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她。
半晌,唇角扯出一個帶著三分邪氣的微笑:“嗯。”
魚初月瞳仁收緊:“大師兄,你冷靜,千萬不能走火入魔!”
崔敗:“……”是入魔了啊。
眸光一閃,斂下過於明目張膽的掠奪之色。
他不動聲色挑了挑眉:“濯日子和伽伽羅都在找我們,我沒有把握能將你平安帶回去,你我,興許沒有明日,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
魚初月張了張口:“我……能和大師兄死在一起,我了無遺憾。”
他失笑,眼睛望向天空,大手摁住她的腦袋,把她摁進了懷裡。
“嗯,知道了。”
魚初月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細胳膊,輕輕環住他。
再猶豫片刻,手指悄悄攥住了他身後的衣裳。
“他很喜歡你呢,魚。”崔敗淡淡地說道。
這句話,他是替‘自己’說的。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冰,一半是火。
一半甜蜜,一半痛楚。
她把臉蛋埋在他的衣襟裡,輕輕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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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我根本不可能去想那樣的事情。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眸光微變,一邊唇角微勾,另一邊唇角抿緊。
說話仿佛有了重音:“為什麼。”
“因為我看著他,卻總是想起你。也不知為什麼,面對著劫,我老是想起你在本源境中的樣子……”
話一出口,她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嘴巴。
這說的都是什麼屁話!
設身處地一想,久別重逢,崔敗若是告訴她,他找到了另外一個小師妹,哪哪都像她,他與那個新的小師妹其樂融融……
她可能會想閹了他。
可是說出的話又吞不回去。
魚初月嘶了一口涼氣,隻覺無比牙疼。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她趕緊抬頭看他的表情。
未說完的話被他用唇封了回去。
她被他緊緊箍住。
力道大得好像要殺死她。
輾轉間歇,他恨恨吐聲:“傻魚!”
確實是個傻魚。她這麼想著。
這個吻,和往常不太一樣。他的攻擊性和目的性太強,強到令她心驚膽戰。
她忍不住睜眼看了看他。和她想象中一樣,崔敗的神色不復清冷,眼尾泛著紅,呼吸很重,時不時微微張開的雙眸中,流出少許痴迷狂亂的暗芒。
她的心跳驟然加劇,很快就喘不上氣了。
再這樣下去,他們恐怕會在這萬丈魔淵斷崖上發生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幸好崔敗還保有一絲理智。
他松開了她。
大手狠狠在她腦後薅了一把。
她伏在他的懷中,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想嗎?”他問。
聲音低沉暗啞,暗示意味十足。
魚初月呼吸驟停。
崔敗發出了愉快的悶笑聲。他把她重重往懷裡摁了摁,啞聲道:“想屁,給我靜心調息!”
她恨恨地偷眼看他,見他眉梢掛著得意之色,唇角勾起,就差吹幾聲口哨。
魚初月:“……”
這個大師兄,怕不是被人奪舍了吧!
他命令她原地坐下調息。他用靈氣護著她,不讓魔息沾染。
他掏出了許多丹藥塞給她吃,然後用靈氣助她化解藥性。
大半日過去,她細細的喉嚨裡仿佛還殘留著被塞藥丸的觸感,圓滾滾地咯得難受。
不過內傷倒是好了許多。
“大師兄,我們是不是得盡快趕回去,將消息告訴聖人?”
這麼大的事情,他也太沉得住氣了。
“你擔心什麼?”他問。
“啊?”魚初月茫然道,“濯日子是壞人,他恐怕會對旁人不利……”
崔敗挑眉:“對誰不利?”
魚初月:“你啊!”
“我不是好好的?”崔敗一本正經。
魚初月:“……大師兄!”
她認認真真地著急,他卻和她詭辯。
崔敗笑著搖了搖頭:“濯日子為什麼想殺我?”
“诶?”魚初月眨了眨眼,“我不知道。是因為大師兄身上那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濯日子、伽伽羅、崔敗和劫對決的時候,魚初月已被敲暈了,並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
‘不可告人’這四個字讓崔敗嘴角一抽:“他以為我是守護者的劫身。”
“什麼是劫身?”魚初月一臉茫然。
崔敗仔細地向她解釋了一遍。
魚初月一聽就明白了:“寧殺錯,不放過。因為你很像那個人,所以他害怕了。那,大師兄你是劫身嗎?”
她緊張兮兮地注視著他。
“當然不是。”崔敗唇角微勾,摁住她的腦袋,“想什麼呢!”
魚初月點頭:“哦哦!”
“所以,隻要我不在宗裡,濯日子就什麼事也不會做。”崔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就像之前一百年。”
“可是他和妖、魔勾結……”
“相互利用罷了。”崔敗眯著眼,“長生子還與伽伽羅的女護法相約飲酒。”
魚初月:“……”
憋了一會兒,她道:“反正濯日子壞得很!他還大言不慚,說他做的是正義之事。”
崔敗淡淡地笑了下:“誰說不是。”
像是在回那句濯日子壞得很,又像是在回那句正義之事。
……
在崔敗的靈氣和丹藥雙重加持之下,魚初月的內傷好得七七八八了。
“大師兄,我們是不是該回去揭露濯日子的陰謀了!”
“不急。”崔敗示意她施放逆光訣,然後帶著她潛入了魔淵之下,“魔界有一塊本源碎片,取了它,將你修為提升至元嬰。”
他需要一點時間徹底融合劫身,在魔界辦這件事情最好不過。
魚初月略有些茫然地望著他——魔界環境那麼糟糕,他怎會知道哪裡藏著本源碎片?
不過崔敗好像一向都是無所不知的樣子。
……
他攬著她,行走在魔界陰暗黑沉的大地上。
他的靈氣渾厚濃鬱,他護著她,就像一粒大水球,裹住她這條小小的魚,帶她到岸上暢遊。
走上一段,見她有些無聊,他便會攬著她一掠而起,輕飄飄地躍出一大段,在黑霧之中攪起陣陣小漩渦。
魚初月總覺得他好像在緬懷什麼,又像在炫耀(?)。
她被自己奇怪的想法弄得腦袋暈暈的。
很快便到了那座山前。
“大師兄,”魚初月實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為什麼你對魔界這般熟悉?”
崔敗:“……來過。”
“唔。”魚初月覺得肯定不是‘來過’這麼簡單。
他這副輕車熟路的樣子,就像是把這裡當成了家。
真是十分奇怪的錯覺。
崔敗把她保護得很好,雖然在黑色霧霾之中穿梭,但自始至終,魚初月都沒有聞到半絲魔界獨特的冷霉味。
他時不時便會撫一撫她的手心,看看她的體溫有沒有變低。
一旦她有絲毫冷意,他便不走了,將她整個環在身前,下颌抵著她的發頂,用靈氣溫養她,一直捂到她的身上開始冒熱氣為止。
好像在彌補某種缺憾。
就在不久之前,他眼睜睜看著她的身體一點一點冷下去,卻無計可施。
當時便已心疼了,隻不過那時還不懂什麼是‘心疼’,記憶回歸,這份心疼便生生復刻成了兩份,令他恨不得把這隻楞頭楞腦的小憨魚燒死在懷裡。
魚初月被他過度的關心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這大約就是別人常說的小別勝新婚吧?他本以為失去她了,便會特別珍惜一些,過上幾日,應當就會恢復正常。
像崔敗這樣的清冷謫仙,動起情來,實在是很像走火入魔。
她得幫助他,讓他冷靜克制下來。
魚初月操碎了老母親的心。
爬到半山腰時,崔敗再一次停住腳步,將她往身前一拽,然後死死摁住。
魚初月都有一點被他抱習慣了。
她順手環住了他,把腦袋偎依到他的懷裡。
他的語氣不是那麼友好:“這裡全是你留下的刻痕。”
“啊,”魚初月隨口回道,“當時劫和濯日子在戰鬥,我就想著逃遠些,到處留些記號,或許能被你發現。總之,絕對不能讓壞人陰謀得逞。”
“真是心懷天下。”他冷冷地說道,“往後給我記好了,任何情況下,保命第一。”
“啊?”魚初月愣愣地從他懷裡探出了頭。
此刻兩個人都施了逆光訣,她看不見他的神情。
她茫然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