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貴妃剛要轉身呵斥,就瞧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迎面而來,她忙屈膝行禮:“給萬歲爺請安。”
一屋子的人哗啦啦地全跪下請安。
康熙這會子哪裡有心情,擺擺手:“都起磕吧,周院判,那拉貴人的情況怎麼樣了?”
眾人朝周院判看去。
周院判低著頭,“回萬歲爺的話,那拉貴人是動了胎氣,日、日後……”
豆大的汗水從他額頭滲出。
端嫔和佟貴妃心裡都是一咯噔。
端嫔是為這孩子。
佟貴妃則是驚怒,要是那拉貴人沒出事,這事說不定還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可出事了,結果卻不同了。
何況安嫔還受了傷。
“日後怎麼樣,你直說,朕不怪罪!”康熙陰沉著臉說道。
周院判這才敢直言:“日後胎兒生下來怕是會體弱。”
體弱?
這兩個字直接把那拉貴人給砸懵了。
她的萬黼不就是體弱嗎?
難道老天爺對她這麼狠心,連一個健康孩子都不肯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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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臉色鐵青。
他也想問問。
他對後宮眾人已經足夠任慈。
為何還是有人對他的孩子下手!
“混賬!”
康熙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盞摔落在地。
砰地一聲,屋子裡所有人都跪下了。
“萬歲爺息怒!”
佟貴妃跪得猛了,感覺膝蓋處傳來一陣劇痛。
但她不敢露出神色來,咬牙道:“那拉貴人如今才五六個月,倘若讓太醫好好調養,未必就不能生下個健康的孩子。”
那拉貴人本在痛苦當中,聽見這番話,立刻期盼地朝周院判看去。
周院判心裡暗暗叫苦。
都忍不住想怪貴妃娘娘把事推到他們頭上去。
這一胎能保住已經是萬幸了,倘若不是安嫔在下面墊著,這麼大的肚子跌下來必定小產,如今能母子平安,隻是體弱都是祖宗保佑。
周院判的心聲,康熙聽得清清楚楚。
但他還是朝周院判看去。
周院判無奈,隻好道:“奴才回去這就召集太醫院太醫寫個保胎方子,必定讓那拉貴人平安生下皇室子嗣。”
那拉貴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周院判,你若是能讓我的孩子健康出生,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貴人言重,此乃奴才分內之事。”周院判忙說道。
處理完這邊的事。
康熙看向佟貴妃:“朕聽說安嫔也出事了。”
……
“小心些,你塗藥的手別抖。”
阮煙看著玉棋給安嫔上藥,心都揪得慌。
安嫔的皮膚白,因此背部受傷那塊顯得特別猙獰,太醫剛給她拔了插在背部的簪子,傷口處是血肉模糊。
玉棋上藥的動作頓住,有些手足無措。
安嫔沒忍住睜開眼睛:“你別聽她的,趕緊把藥粉塗上去,用麻布把傷口包扎好。”
說完,安嫔還瞪了阮煙一眼,就知道瞎指揮。
阮煙有些委屈。
她也是看安嫔疼出滿臉細汗,才讓玉棋下手輕點。
“萬歲爺駕到。”
外頭太監的聲音響起。
阮煙等人剛轉過身,康熙就帶人掀開棉簾走了進來,因為前面亂糟糟的,阮煙和安嫔被安置到後面來了。烏雅貴人如今在坐月子,還睡在產房裡,聽說這事,就把她先前睡得次間讓給了安嫔。
“給萬歲爺請安。”
安嫔見康熙到來,忙整理衣裳,要下床行禮。
康熙忙道:“你受著傷,不必多禮。”
阮煙也怕她一挪動,傷口更大,康熙一發話,立刻上前來按著安嫔躺下:“娘娘,您就躺著吧,剛上完藥可不能隨意動作。”
安嫔見她堅決,這才沒拒絕。
康熙打量了下她們兩個的臉色,郭貴人面色紅潤,安嫔雖受了傷,可神色不見憔悴虛弱,剛剛佟貴妃也沒急著報情況,估計情況無礙。
他掃了一眼屋子,問道:
“太醫怎麼不在?”
安嫔道:“臣妾沒什麼大礙,郭貴人也隻是受了些驚,太醫把脈過,胎位極穩。前面幾個妃嫔都說身體不舒服,太醫不夠用,臣妾便讓那個太醫去前面幫忙。”
她說的輕描淡寫,絲毫不把自己受的傷當一回事。
“哪裡是沒什麼大礙。”
安嫔不肯邀功,阮煙卻不願意讓安嫔平白無故吃這麼大的虧,“萬歲爺,您都不知道,剛才那劉太醫說了,得虧那根簪子插得不深,要是再深個一二寸,可就插中腎了。”
康熙怔了怔。
安嫔說的輕巧,康熙便沒多想。
沒想到這傷這麼驚險。
他走到床邊,道:“朕瞧瞧。”
安嫔也坦然,索性解開衣裳讓他瞧了瞧剛剛上完藥還沒包扎好的傷口。
那傷口還真就是腎在的地方。
康熙看著都心驚。
佟貴妃忙道:“安嫔這回是真立功了,若不是她拉開郭貴人,郭貴人豈能平安無事。萬歲爺可得厚賞安嫔妹妹。”
“這不過是臣妾該做的事情罷了。”安嫔神色淡淡,“再說,郭貴人要是出事,臣妾作為主位娘娘,也難逃一責。”
佟貴妃面色變了變。
這安嫔當真是一點兒也不懂得看人眼色。
阮煙在旁邊聽得都著急。
這安嫔娘娘是不是傻的啊,這種話心裡明白就好,幹嘛說出來!
她早晚有一天,要被安嫔娘娘氣死。
這下好了。
到手的功勞飛了。
她著急地開口道:“可是,也不是誰會像安嫔娘娘這樣舍身救人的。”
康熙看了安嫔一眼,又看了阮煙一眼。
他道:“是這個道理,也不是誰願意舍身救人的。”
“你這份心,朕看在眼裡了。朕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的,絕不會叫該賞的人委屈,該罰的人逃過一劫。你們且休息,朕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是,萬歲爺。”
安嫔恭順回答。
康熙讓人多照顧著安嫔和阮煙,就去處理這回的事情了。
他一走,阮煙忙對玉棋說道:“還傻愣著幹什麼,快包上麻布!那藥粉剛剛掉沒掉,要是掉了多上些。”
玉棋還沒反應過來呢,阮煙已經把麻布拿起來遞給她了。
她接過麻布給自家主子纏了上去,心裡暗想道,先前她還覺得郭貴人對她們娘娘未必真心,可剛剛郭貴人主動搶先替她們主子邀功,這份心,就算有五分不真,也有五分真了。
這也就足夠了。
“你剛剛多嘴幹什麼?”傷口包後,安嫔擰著眉頭,別扭地說道:“本宮沒說假話,本宮救你是有私心。”
“你想必也心裡清楚,將來你的孩子會養在本宮名下,本宮救你並不為你,而是為了這個孩子。”
玉棋這會子的感覺就和剛剛阮煙的感覺差不多。
她的好娘娘,好好的說這種傷情分的話做什麼!!!
人人心裡都明白的事,未必要說出來啊。
“妾身知道。”阮煙道:“可是妾身心裡明白,論跡不論心,論心無聖人。何況安嫔姐姐要真是滿腹私心,何必把這些事挑明了告訴妾身。”
她輕笑道:“妾身也告訴姐姐一個秘密,這個孩子給誰養,妾身都不放心。唯有交給姐姐,妾身才安心。有姐姐這麼一個能文善畫,還能下棋、連把脈都懂的額娘,這孩子將來肯定特別厲害。而妾身呢,什麼都不必操心,就能看著孩子健健康康長大,妾身可覺得這事挺不錯的。”
她話音落地,屋子裡靜悄悄的。
就連屋子門口帶著鬥篷過來的烏雅貴人也都愣住了。
安嫔眼神微怔,她對上了郭貴人那雙明媚澄澈的眼睛。
一直沉甸甸的心仿佛瞬間迎來了草原上吹拂的清風。
她咬了咬下唇,“你這是真心話?”
“千真萬確,”阮煙撒嬌道:“要是姐姐不信,妾身隻能挖出心來叫姐姐看清楚了。”
“呸。”
安嫔紅著臉,啐了一口,“什麼話都敢說,快吐口唾沫去去晦氣。”
阮煙嘿嘿笑了,也不嫌棄,真就吐了口唾沫,她笑道:“姐姐別多想了,妾身是真願意讓你養孩子,再說了,小孩子多煩啊,又哭又鬧的。”
“那也是你孩子。”安嫔抿著唇,道:“將來你也得教她/他。”
“妾身教她/他什麼啊?”阮煙嘟起嘴巴:“姐姐什麼都會,您一手操辦就行了。”
聽聽這渣男語錄。
這撂挑子等現成的“無恥”態度。
安嫔唇角露出幾分笑意。
“至少那孩子要是能學你幾分心胸開闊,也就夠用了。”
這紫禁城實在太小,小的能把人活活逼死。
如果孩子性格像她,注定隻能為難死自己。
像郭貴人就好,無論榮辱,都能開心過日子。
第35章 第三十五聲
小主?”內務府新撥來的齊嬤嬤不動聲色地小聲呼喚了烏雅貴人一聲。
烏雅氏這才如夢初醒一般。
她看了齊嬤嬤一眼,“我就不進去了,嬤嬤囑咐人多照看,要是她們有什麼需要的,就讓人趕緊送來就是。”
“嗻。”齊嬤嬤答應一聲。
烏雅氏轉身回了產房。
她魂不守舍一般將身上的鬥篷取了下來,撐著下巴,整個人沉浸在剛剛郭貴人的話裡面。
烏雅氏以為自己應當是和郭貴人有些共同言語的。
她們都是“寄人籬下”,都是生了孩子得給主位娘娘養,區別是烏雅氏已經生了,而郭貴人還沒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