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嬤嬤高興道:“愛吃辣沒什麼,左不過是讓膳房也做些下火的菜色,隻要娘娘能吃得下,便是大好事。”
可不是嘛。
安妃心道,前些日子阮煙吃不下,她也擔心得不行,本來還想實在沒法子就得趕緊請太醫,可巧昨夜萬歲爺來了,這事倒是解決了。
安妃道:“既然你能吃得下了,那也該讓人去乾清宮跟萬歲爺說一聲,好讓他放心。”
“這至於嗎?”
阮煙臉上微紅,有些許不好意思。
為這點兒小事專門打發人去乾清宮,她還沒幹過這種事呢。
“哪裡不至於了。”
安妃忍不住笑道:“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阮煙一聽也有道理,畢竟今兒個早上萬歲爺去之前還特地交代伺候的人要讓她多吃些。
如今她開胃了,能吃得下,是該說一聲。
於是便打發了夏和安去跑一趟。
夏和安別提多高興,這可是份好差事。
他出去後,幾個小太監都一口一個夏爺爺圍了上來。
“夏爺爺,娘娘這是派您去乾清宮吧?”一個小太監殷勤地說道,“奴才腳力好,陪您走一趟。”
夏和安看了他一眼,笑罵道:“從咱們這裡去乾清宮才多遠,哪裡用得著什麼好腳力,也罷,你便跟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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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太監聽著前面的話本來以為沒指望了,哪曾想峰回路轉,竟然有這等機會,當下樂得牙花子都露出來了。
夏和安又點了小豆子、何順同他去。
到了乾清宮。
萬歲爺剛用完早膳,正喝著茶,聽說鍾粹宮的人來了,抬起眼,道:“讓人進來。”
夏和安等人進了乾清宮,也不敢亂瞧,恭敬打了個千,行禮,“奴才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吉祥。”
“起磕吧。”
康熙擺擺手,把茶盞放下,鏗的一聲清脆極了。
“你們娘娘可用過早膳了?”
“回萬歲爺的話,娘娘剛用過早膳,今兒個因為膳房做了幾道辣的菜,娘娘胃口大好,還吃了兩碗飯呢。”
夏和安道。
康熙聽了後愣了下,笑道:“那周院判還真有些門道,貴妃以前可不怎麼吃辣,看來真是變了口味。她既愛吃,梁九功,朕記得內御膳房有蜀地來的一個廚子?”
“回萬歲爺的話,是有這麼回事,那廚子叫陳三寶,做的一手好川菜。”
梁九功回道。
那廚子是四川宣撫使送到京城來的,萬歲爺當初看了宣撫使的奏折後,沒多想就把人留下了,不過,萬歲爺好養生,飲食多半清淡,那陳三寶進宮後可說是到如今都毫無用武之地。
康熙也想起來了。
他記得那四川宣撫使在奏折裡誇了好一番這廚子的廚藝,他想著那四川宣撫使敢這麼誇,想來廚藝定然不差,才把人留下,這幾年倒是不曾叫他做過菜。
“那就讓他去鍾粹宮膳房伺候吧。”
康熙幹脆利落地說道。
“奴才替我們娘娘叩謝皇上恩典。”
夏和安喜得跟什麼似的,要不是在萬歲爺跟前,都快繃不住要笑出聲來了。
那陳三寶得了消息,先是愣了一愣。
周圍幾個太監都揶揄打趣道:“陳公公,這回你可算是運道來了。”
這陳三寶進宮多年,連給萬歲爺做碗湯面的活計都輪不到他,這能去鍾粹宮伺候貴妃娘娘,豈不真是運道來了?
“幾位公公說笑了。”
陳三寶謙虛了幾句,心裡不知道多高興,回去後趕忙收拾了東西去鍾粹宮膳房報道去了。
劉常樂知道這消息卻是險些把鼻子給氣歪了。
他費盡心機拿到了鍾粹宮膳房總管太監的差事,這下倒好,冷不丁突然殺出個程咬金出來搶活。
劉常樂學的是魯菜,川菜雖然能做,可哪裡能比得上人家陳三寶正經蜀地人做的地道。
“師父,讓他來,咱們折騰不死他?!”
小徒弟範錢咬著後槽牙,模樣倒像是比他師父還生氣。
“那可不成。”
劉常樂抽了幾口旱煙,把煙杆子在桌邊磕了磕,“人家正經是萬歲爺賞給貴妃娘娘的,和他過不去,咱們這不是為難自個兒嗎?”
要不說,劉常樂人老成精,他心情不高興是不高興,可事想得明白。
他道:“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我伺候娘娘好幾年,不信還不如他。”
膳房的這點兒勾心鬥角,阮煙卻是不知情。
她知道萬歲爺賞了個廚子下來,詫異了下,問清楚那廚子是蜀地來的,做的一手好川菜後,阮煙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雅莉奇學完早上的功課,跑過來陪她,一聽有新廚子,這小姑娘也饞了,“額娘,那咱們晚膳讓那個新來的廚子做一頓吧?”
阮煙正要說話,外面卻傳來小鈕钴祿氏的聲音,“胤誐,不許亂跑。”
話音剛落,一個小胖墩已經跑進屋子裡來了。
小鈕钴祿氏氣衝衝地跟著進來:“你還跑?!”
胤誐連忙躲到阮煙身後,奶聲奶氣喊道:“郭絡羅額娘,救命。”
阮煙伸手一攔,把胤誐護在身後,笑著對氣得滿臉通紅的小鈕钴祿氏道:“鈕钴祿妹妹,這是怎麼了?怎麼和孩子鬧起來了。”
“你問問他。”
小鈕钴祿氏叉著腰看著胤誐。
胤誐支支吾吾,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說錯了話。”
“說錯什麼了,把你額娘氣成這樣?”
阮煙笑眯眯問道。
小鈕钴祿氏雖然平時對孩子態度是挺糙的,渾然不像傳統的“慈母”,但阮煙看得出來小鈕钴祿氏很疼胤誐,母子倆的感情也很好。
這回可是頭一回瞧見母子倆鬧成這樣。
“我不敢說。”
胤誐低頭,小聲說道。
他還偷偷拿眼睛看了小鈕钴祿氏一眼,“我怕額娘更生氣。”
“你還知道你額娘會更生氣?!”
小鈕钴祿氏叉著腰,瞪著眼睛看著他。
胤誐撅著嘴,委屈道:“可是,兒子也生氣啊,您老是說我是孫猴子,兒子才不是猴子呢,猴子多難看啊。”
“您說我那麼多次,我才說您是母猴子一次,您就惱了。”
“噗。”
阮煙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安妃正喝茶,聽見這話,也被逗笑得嗆住了。
“你還敢說。”
小鈕钴祿氏又氣又好笑。
胤誐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連忙用肉乎乎的小手捂住嘴巴,“兒子不是故意的。”
“好了,”
阮煙把胤誐拉到跟前,“你怎麼能說你額娘是母猴子呢?這是不對的。”
“可是,額娘老是說我是孫猴子。”胤誐也委屈,不解。
他也不明白自己要是孫猴子,那額娘是母猴子有什麼問題,他不是額娘生的嗎?
“咳咳。”
阮煙抵著嘴唇咳嗽幾聲。
這孫猴子和母猴子還真是有差別。
就好比誇一個人像小狗狗,和誇一個人像狗一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意思。
前者會得到一個含蓄羞澀的笑容,後者會迎來一頓暴打。
“但是那是不同的啊。”
阮煙道:“你額娘說你是孫猴子不是在罵你。”
“才不是呢,猴子很醜,多渌帶我去看過。”
胤誐說道。
阮煙詫異了下,“宮裡哪裡來的猴子?”
小鈕钴祿氏坐了下來,喝了口茶,道:“前不久地方進貢來的祥瑞,說是能寫字,胤誐聽說了,鬧著要去看,我就讓小太監們帶他去看了一眼,回來就和我鬧了。”
阮煙這才明白事情的原因。
她說怎麼小鈕钴祿氏念叨胤誐是孫猴子那麼久,這孩子以前都是樂呵呵的,還大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調皮程度沒見改,今兒個怎麼突然鬧起來,原來是看見過真正的猴子了。
她不禁覺得好笑,道:“胤誐,孫猴子和猴子可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胤誐氣鼓鼓,雙手抱胸,“不就是一個姓孫的猴子嗎?”
饒是小鈕钴祿氏這會子正在氣頭上,也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一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胤誐越惱了,跺腳道:“你們都笑話我。”
“不是,不是。”
阮煙忍著笑,擺手道:“你過來,郭絡羅額娘給你畫孫猴子,好不好?”
“一隻猴子有什麼好畫的?”
胤誐嘴上嘀咕,可腳卻很實誠,跟著阮煙去了書房。
阮煙書房裡常年備著各種顏料和畫筆。
她取了畫筆,讓胤誐負責磨墨,小胖墩聽話地用小肉手握著墨條,仔仔細細地磨墨。
玉白的宣紙鋪就。
阮煙取筆沾了沾墨水,她略一思索,腦海裡已經有了個大概的輪廓,落筆。
眾人都過來圍觀。
隻見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一個桀骜不馴、仰著頭手杵著金箍棒,仿佛質問蒼天的齊天大聖出來。
猴子雖然是猴子,但猴子和猴子也有不同。
就如同人和人,雖然都是人,但有時候差別卻比人和豬還大。
“這就是孫猴子?”
胤誐看直了眼,他看不明白那猴子的眼神,但卻能感受到那猴子的霸氣。
“是,這就是孫猴子,這是護送唐僧西天取經的齊天大聖,也是過了九九八十一難的鬥戰勝佛。”
阮煙摸了摸胤誐的腦袋,上面淡青的毛茬有些刺手,“你額娘喊你孫猴子,固然有你頑皮的原因,但也是希望你如同齊天大聖一般,不畏苦難,做個男子漢,巴圖魯。”
胤誐的小胸膛瞬間挺起來了。
原來額娘對他寄予這麼深的厚望嗎?
他眼眶泛紅地看向額娘,“額娘,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
小鈕钴祿氏:“……”
她看了阮煙一眼,她不是,她真沒有。
阮煙不動聲色給了個眼神:“現在必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