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太皇太後,康熙臉上露出幾分感傷。
皇太後瞧見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岔開話題:“萬歲爺想必還沒用膳吧,不如陪哀家一起用晚膳。”
康熙笑著應下。
御膳房這邊準備的晚膳十分豐盛,四十九道菜,兩張桌子才擺得下。
但康熙沒什麼胃口,隻為了陪皇太後,就著清炒時蔬,用了一碗胭脂米。
皇太後也瞧出他心事重重,也猜出他心裡掛記著的是什麼事,隻裝作不知。
等用完膳食,她便知情識趣地借口自己歇午晌,讓康熙先走了。
蘇麻喇姑替皇太後換了衣裳,添了屋子裡的銀霜炭。
雖是三月,可皇太後上了年紀,到底不比以前,如今還用著炭火。
皇太後對蘇麻喇姑道:“這回隻盼能讓那位消停消停,哀家實不想理後宮的事。”
蘇麻喇姑道:“娘娘放心,萬歲爺是心裡清楚的人。”
康熙回了乾清宮,先讓梁九功去把小鈕钴祿氏和阮煙請來。
這個點兒,阮煙本該在歇息了,可她知道萬歲爺今兒個回來,少不得要問起這事,因此並沒有更衣。
孫小樂一來,阮煙就道了聲知道了,也沒套話,知道這事他難做,隻對春曉道:“你同本宮一塊兒過去吧。”
春曉心裡一緊,臉上神色有些緊張。
阮煙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不必緊張,不過是陪本宮去罷了,若是萬歲爺問起,照實話說,橫豎做錯事的又不是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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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阮煙這話,春曉心裡松了口氣,乖巧道了聲是。
孫小樂和鍾粹宮這麼多年交道了,即便一開始意圖是想抱大腿,這些年也處出幾分感情。
見春曉擔心害怕,還寬慰道:“不必擔心,萬歲爺隻是請娘娘過去問清楚當日的事罷了。”
阮煙衝孫小樂點了下頭。
她帶著春曉領著幾個小宮女一並去乾清宮。
到的時候,小鈕钴祿氏也剛到,兩人在乾清宮門口打了個照面,互相點了下頭,交換了個彼此了悟的眼神。
等進去後。
阮煙和小鈕钴祿氏都屈膝行禮:“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萬福金安。”
“起磕吧。”康熙手裡拿著的正是前陣子小鈕钴祿氏寫的信,他眼皮一抬,眼神在阮煙和小鈕钴祿氏身上掃過,“賜座。”
“謝萬歲爺。”
阮煙和小鈕钴祿氏在搬來的青花孔雀牡丹紋繡墩上坐下。
兩人都虛坐著,不敢全然坐實。
康熙掃了阮煙一眼,原本心裡帶著火氣,瞧見她故作鎮定,實際上有小忐忑的模樣,心裡不由得好笑。
他隨手將信丟在書桌上,“鈕貴妃,巫蠱之術到底怎麼回事?”
小鈕钴祿氏雖然寫信去“告狀”,可信上內容簡短,她也做好萬歲爺垂詢的準備,“回萬歲爺,當日是皇貴妃突然不知原因昏厥,臣妾等人都嚇了一跳,周太醫把過脈後也瞧不出是什麼原由。等皇貴妃蘇醒後,卻說起巫蠱之術,惠妃娘娘也附和,因此,便起意搜查後宮。”
“突然昏厥?”
康熙眼睛眯起,“那這些時日皇貴妃可發過病?”
小鈕钴祿氏搖頭:“並無。”
康熙心裡哂笑。
想必是皇貴妃使了什麼手段,才昏厥的。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皇貴妃說搜查後宮,你等便由著她?”
小鈕钴祿氏被問的啞口無言,臉上神色悻悻然。
“朕臨走之前,可是交代你管好後宮。”康熙眼神掃過小鈕钴祿氏。
小鈕钴祿氏忙跪在地上,“萬歲爺,此事是臣妾的錯,臣妾沒能盡責。”
“萬歲爺,”阮煙見小鈕钴祿氏跪下,趕忙跟著也跪下,“鈕貴妃是有錯,臣妾也有錯,臣妾也是貴妃,卻也無法說服皇貴妃娘娘,以至於她將小事鬧大。”
她沒打算求情,也不指望把自己從這件事徹底地摘出來。
萬歲爺正在氣頭上,要是為了明哲保身扯謊,保不齊隻會罰的更重。
康熙聽她心聲,心裡好氣又好笑。
她想的倒是明白。
康熙不說話,屈起的手指輕輕敲著桌子。
這一聲聲敲擊聲仿佛敲在阮煙和小鈕钴祿氏心上。
兩個人呼吸都不敢大氣了,低著頭,等著刀子落下。
“行了,朕等會兒再罰你們,都起來。”
康熙終於說道。
阮煙和小鈕钴祿氏都松了口氣。
小鈕钴祿氏直起身來,身子晃了晃,險些摔了。
萬歲爺的威嚴日盛。
阮煙心裡暗道。
“那宮女呢?”康熙看向小鈕钴祿氏。
小鈕钴祿氏臉色有些白,聽了問話後愣了下才回答:“那宮女如今還看押在慎刑司。”
“問出什麼來了。”康熙問道,對此並不抱太大希望。
果不其然,小鈕钴祿氏臉上神色尷尬,“那宮女到如今堅稱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曉什麼巫蠱之術。”
那是當然了。
阮煙心想,當初拿那宮女下獄,證據本就不足,不過是因著她說漏嘴才被押送到慎刑司。
可是沒有人證物證,隻是一句話也定不了她的罪。
想必那宮女就是知道這點兒,才死撐到現在。
康熙淡淡道:“梁九功,去把人提來。”
小鈕钴祿氏愣了下,隻見梁九功答應一聲去了。
如是在慎刑司挨了十來日,被送過來的時候顯然有人幫她收拾過,雖然狼狽,但還是能見人,不過,從她手掌上的鞭痕,可以看出,這些日子她沒少吃苦頭。
小鈕钴祿氏有些不解萬歲爺把這如是提過來做什麼。
如是在慎刑司一道道刑罰過去都沒開口。
難不成,到了萬歲爺跟前,會因為畏懼龍威而說真話?
阮煙卻對康熙有信心。
萬歲爺做事從來都是有把握才做。
康熙睇了她一眼,垂眸看向如是,“你便是伺候那拉貴人的如是?”
“是,奴婢就是如是。”
如是抖著聲音,說道。
“皇貴妃的生辰八字,是誰給你的?”
康熙不疾不徐開口。
一說話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句話,直接把如是和小鈕钴祿氏等人都嚇愣住了。
如是怔了怔,心裡慌亂無比。
萬歲爺怎會知道這事?
第223章 第二百二十三聲
“不說?”康熙挑起眉,手裡摩挲著白玉扳指,“朕是給你機會,若是你自己交代,朕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如是手心裡滿是冷汗。
她本以為這事隻要自己咬死沒這回事,即便要罰,最後頂多不過挨幾十個板子。
那拉貴人那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那人偶不見了,可那拉貴人為了自保,絕不會自己把這件事說出來。
怎麼辦?
如是心裡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說。”康熙可沒功夫和她耗著,冷冷道:“看來你是真不知死活,便是你不說,難道朕不知道?把那生辰八字給你的,不就是赫舍裡貴人的宮女百合。”
如是兩耳仿佛有大鍾轟然敲響,腦子裡轟地一下懵了。
萬歲爺竟真的知道?
她不敢再瞞著了,連連磕頭:“萬歲爺,奴婢該死,奴婢有罪,奴婢什麼都說。是,那生辰八字的確是百合給奴婢的,也是百合教導奴婢怎麼去說動那拉貴人行巫蠱之術魘咒皇貴妃。”
小鈕钴祿氏瞪大眼睛,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如是這麼說,那也就是說那拉貴人真的做出魘咒皇貴妃的事?
她咋舌不已,心道,若真是如此,那拉貴人似乎不冤枉。
可皇貴妃又怎麼知道這事?
阮煙瞧見她滿臉錯愕,也跟著露出仿佛驚訝的樣子。
康熙看了一眼,哼了一聲。
阮煙訕訕低下頭。
她感覺萬歲爺好像什麼都知道了。
這下也好,阮煙心裡反而長松了一口氣,這件事要追查,那拉貴人行巫蠱之術是怎麼也瞞不過的,阮煙正發愁該如何是好,既然萬歲爺已經知道,倒是省了她去絞盡腦汁想辦法瞞過萬歲爺了。
“既是如此,那皇貴妃和這事有何關系?”
康熙又問道。
如是咬了咬下唇,不知是否該把皇貴妃也供出來。
她偷偷抬眼一瞧,見萬歲爺臉上神色肅穆,且模樣看上去不像是在問話,反而像一切都已經知曉。
她不敢冒險,隻好徹底死心,“這個計策是赫舍裡貴人和皇貴妃商量的,她們並不是想對付那拉貴人,實際上是想對付善貴妃娘娘。”
小鈕钴祿氏張大了嘴巴,看著那如是,“你、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事到如今奴婢哪裡還敢瞞著。”
如是抬起頭,她額頭上已經磕出了一片紅印,“奴婢隻求萬歲爺救救奴婢家人,奴婢一家老小全都捏在赫舍裡貴人手上。奴婢就算不從,也得從。”
康熙聽了這話,卻神色冷漠。
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那如是本來就是鼓起勇氣才敢這麼說,見康熙臉色,哪裡還敢說什麼。
她也自知自己罪該萬死。
倘若皇貴妃和赫舍裡貴人的計策得逞,那拉貴人和善貴妃兩位主子的娘家怕都是難逃一死,少不得要滿門抄斬。
“堵著嘴巴先拉下去。”
康熙摩挲著扳指,對梁九功道,“讓她在口供上按手指,再讓人去把皇貴妃和赫舍裡貴人、那拉貴人請來。”
“是。”
梁九功越發恭敬。
瞧見了萬歲爺的雷霆手段,誰還敢造次。
小赫舍裡氏自從知道萬歲爺回來後,眼皮就直跳。
她一徑地打發百合、芍藥去打聽動靜。
可如是進了乾清宮,這地方連皇貴妃的手都伸不進去,何況她?
“貴人,您別多想,咱們要是再去隻怕反而更顯眼。”
百合壓著跳得飛快的心,對小赫舍裡氏說道,“現在乾清宮上下都拿眼睛盯著人,奴婢剛才走過,得虧是走得快,不然都要被攔住問話。”
小赫舍裡氏心裡煩躁,也知道百合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