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她早就拉著沈徹的衣袖撒嬌了,可今時不同往日, 她這肚子裡還揣著一個,便是她心裡痒痒的,也得顧及孩子。
但即便她不說出口,沈徹還是一眼就將她看穿了,住下之後,照例先讓文大夫為她把了脈,確定一切無恙,又盯著她吃了大碗的飯,才放心下來。
“夫君,我聽說這邊的米面雲吞都很有名,還有果蔬也很多,我們明日嘗嘗好不好?”
她說的很謹慎,隻說是明日嘗嘗,既能吃到新鮮的美食,又不會暴露她的真實目的。
沈徹捏著她的手掌,另一隻手輕輕的覆在她的小腹上,她如今已經有四個多月的身子了,原本平坦的小腹早已微微隆起。
但她骨骼小,即便是四個多月也還是比旁人看著要瘦弱,入秋之後又換上了袄子,從身後看她幾乎瞧不出孕態。
前些日子在船上時,她突然驚喜的發現肚子裡面的寶寶動了一下,趕忙讓沈徹來摸,可沒想到他一碰到肚子,寶寶卻又不動了。
林夢秋就和他開玩笑,是寶寶還不認識他怕他,這才不動的。
沒想到這樣的一句玩笑話,他居然當真了,從那日之後,他每日都要摸她的肚子,美名曰是和肚子裡的寶寶打招呼。
頭次他伸手摸林夢秋肚子的時候,還有些輕手輕腳的,生怕會弄疼她似的,如此輕的動作就像是在撓痒痒。
見她臉色怪異,還會不自然的停下看她,他這樣子哪裡還有往日嗜血不眨眼的模樣,若是被他的下屬們瞧見,一定會驚掉下巴的。
但林夢秋的肚子和腰又是敏感的地方,被他這麼一摸,臉就紅了,感覺渾身都痒痒的。
最後隻能主動的拉著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夫君摸摸,不要擔心,你如此愛他,又不會傷害到寶寶,他能感覺到的。”
那種觸感非常奇妙,就算肚子裡的孩子並未在胎動,他也有種血脈相連的感覺,這是他和林夢秋的孩子。
不論男女他都會視若珍寶,男孩便教他騎馬習武帶兵打仗,女孩就將她寵的無法無天,這放在之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這孑然一身的煞星,還會有嬌妻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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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要感謝林夢秋,帶給了他從未有的美好。
沈徹經過頭幾次的慌亂,如今已經是動作熟練了,將手掌覆在上頭輕柔的愛撫著,每當這個時候,他的神情就像是初雪融化後的暖陽。
今日也是如此,等他和寶寶打完今天的招呼,才眯著眼笑了,“既是想吃又何須等到明日?”
林夢秋簡直是被驚喜砸了頭,歡快的像隻小百靈鳥,生怕他會反悔似的,飛快的站了起來,就要往外去。
可剛要動,手掌卻被沈徹緊緊的給握住,回頭去看十指緊扣,沈徹正擰著眉交代道:“上街可以,但不許離開我的身旁半步。”
雖然有他看著就不盡興了,但她能屈能伸,隻要能上街,這都不是事。
兩人剛出房門,就碰上了隔壁的施绾舒,以及她身後跟著的沈少欽。
施绾舒換了身輕便的男裝,瞧著也是要下樓,一見林夢秋就像瞧見了救星,“小秋,你們也要出去逛逛嗎?我們一道吧。”
以前在蘇州的時候,兩人就偷偷溜上街過,那回是去逛廟會,手挽著手見著什麼好吃的都想嘗嘗,即便被發現後挨了家法,但回想起來還是喜悅的多。
施绾舒剛想挽上林夢秋的手,就被沈徹冷冷的睨了一眼,迅速的松開了手,自覺的退後了兩步,別提多聽話了。
“我就跟著,絕對不打擾你和世子。”
她偷偷的衝著林夢秋合攏雙手求饒,希望沈徹能大發慈悲別趕她走,她可不想單獨對著沈少欽。
這臭書生實在是克她的緊,得了沈徹的指令讓他看著自己,他真是走到哪兒都跟著,一步都不拉的,還對她做事指手劃足。
一會說姑娘家不能滿口髒話,一會說要坐有坐姿站有站態,甚至連她吃東西也要盯著,真是比她娘親還要管得多。
你說他是文弱書生吧,誰家書生有他這麼倔的,不管言語還是武力的恐嚇,他都全然不怕,甚至還能板著臉眼睛不眨的說她舉刀的樣子不夠淑女。
偏偏他又是沈徹的弟弟,她就算再生氣,也不敢真的動手打他,隻能任由他在耳邊嘮叨個沒完沒了。
現在她最怕的人,已經從沈徹變成了沈家兩兄弟,一個通過武力壓制,另一個則是像根繩索,無孔不入的將她牢牢給捆住,讓她掙脫不了。
林夢秋也覺得有趣,施绾舒可以說是天不怕地不怕,人人都覺得她是生錯了性別,若是男兒定當建立不世之功。
可沒想到遇上三弟就成了老鼠遇上貓,被他克的死死的。
她本就是上街闲逛,帶上他們兩也算有伴,徵得了沈徹的同意,一行四人才出了客棧門。
如今已是深秋,京中人人都已換上了秋袄,下雨或是起霜的時候更是冷得厲害,沒想到嶺南卻還是溫暖如春。
來往行人皆是著春衫薄袄,而且還有穿著當地特色服飾的男女,他們並不限制女子出門,不僅行人甚至吆喝買賣的商販也能瞧見女子。
“夫君,這兒的民風真是特別,比京中還要包容開闊。”
本朝雖是不禁女子上街,卻也未有倡導,成帝自詡明君,海納百川廣邀各國來使,但也無法做到此,真正約束她們的是百世長存的禮教和規矩。
就連沈徹也難得的點了點頭,這應是與那位傳說中的劉大人有密切的關系,倒是讓他對其生出了些許感興趣。放著前途似錦的尚書郎不當,偏要外放來此處做知府,實在是有趣。
四人闲逛了許久,等到暮色西斜,都有了些許餓意,尤其是林夢秋,她自從不再孕吐之後,就餓的特別的快。
正巧攤子上有人在叫賣雲吞面,幾步外就聞著味道了,林夢秋肚子裡的饞蟲都被勾出來了。
眼巴巴的望著攤子,就差把想吃寫在臉上了。
沈徹瞧著好笑,“想吃?”
林夢秋忙不得的點頭,她是很想吃,但又怕亂吃東西會對寶寶不好。
“不過是碗雲吞面,想吃便吃。”
林夢秋隻覺得心裡被填的滿滿的,寬大的衣袖下兩人的小拇指正勾著搖晃,她微低下腦袋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夫君待我真好。”
沈徹就著這個姿勢輕柔的摸了摸她的鼻子,“這哪算好。”
他對林夢秋沒有別的要求,就希望她能再大膽些,就她這樣的性子可勁的造也就是個一般般,何時真的能將她寵的驕縱任性他才高興。
正巧施绾舒也想嘗嘗,四人便進了小攤,沒多久女老板便端著熱騰騰的雲吞面上來了。
“瞧貴人們便不是本地人,是頭回來嶺南吧。”
施绾舒愛與人結交,看女老板長得好看,攤子也收拾幹淨亮堂,很願意與她搭話,“娘子真是好眼力,我們是外鄉人來此處遊玩的。”
“那貴人們可真是來對地方了,嶺南沒別的,就是山水青美食多,保管貴人們不舍得走。”
施绾舒聽得眼睛發亮,正巧這位老板娘也是個健談的,她們兩就周邊有何山水美食聊了許久。
“對了,我聽聞城中是否有位神醫。”施绾舒雖然聊得忘我,但也時刻記著要緊事。
老板娘聞言突然停頓了,不知是不是林夢秋的錯覺,總感覺她意味深長的往沈徹這邊看了一眼。
而後壓低了聲音道:“確是有神醫,而且還是藥王江城子的後人,隻不過這位江神醫脾氣古怪,等闲人見不到他。”
“真有如此神嗎?我們這些外鄉客沒見識,從未聽說過藥王,娘子可否與我們細說。”
“也不能說是古怪,江神醫是好人,時常會免費的為窮人看診,隻是看診都隨他的心情,瞧見誰喜歡就治。但若是有人上門求診則是規矩多,他一年隻接治一人,而且非將死之人不救。”
“非將死之人不救?這人之將死還如何能救,這位神醫豈非真仙人。”
“貴人可別不信,每年那白著臉橫著被抬進谷中的人,最後可都生龍活虎的站著出來了。”
老板娘看著對這位江神醫很是仰慕,不容易施绾舒的質疑,就說了幾個例子,聽得施绾舒連連咋舌。
“這可真是太神了,就是不知,如何才能找到這位江神醫。”
“就在藥王谷,不過我勸各位貴人一句,今年神醫看診的次數已經用了,他是不見外人的,藥王谷內瘴氣迷霧重重,還是莫要去白白送命的好。”
施绾舒還想再問,外頭就來了客人,老板娘應和了一聲,便迎了出來。
留下他們面面相覷沒有說話。
林夢秋握緊了沈徹的手掌,見他沒有說話有些擔憂,他們來之前已經聽文大夫說了些,隻知道這位神醫古怪,卻不知竟比他說的還要難。
“夫君。”
沈徹隻是在想事情,對上她不安的雙眼才低聲的安撫她:“別怕,他不醫別人,不代表不醫我,前頭那些人沒成功,隻能說明許諾的好處還不夠。”
他是想要逗林夢秋笑,故意說得輕松,有種要一擲萬金的氣勢,果真逗得林夢秋露出了笑來。
“好,我們拿金山銀山砸到他同意為止。”
林夢秋雖然嘴裡這麼說,但其實心裡也明白,沈徹是故意逗她開心,此行遠不如想象中的簡單,得做好長期留在嶺南的準備。
出師不利,回客棧的路上,一行人也就沒了方才的歡樂氣氛了。
好在施绾舒還會偶爾和沈少欽鬥兩句嘴,才讓氣氛沒那麼的壓抑。
拐過前面的主街,就看見了他們落腳的客棧,正要往前去,迎面就見個小乞丐在被四五個人追趕,他瞧著不過六七歲的模樣,身上的衣服滿是縫補過的痕跡,臉上也是又髒又花。
慌亂間險些撞到了林夢秋,被沈徹冷著臉伸手給擋了,那小孩沒停住腳步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林夢秋自從懷孕之後,心也變得柔軟了許多,尤其是見不得小孩子如此可憐,趕緊拉了拉沈徹的衣袖。
那邊袁立就及時的將追趕的人給攔住了,一問才知道,是這個小乞丐偷了他們店的東西。
“他偷了你們什麼東西?”
“偷了燒雞,這小子已經不是頭一次了,每回溜進廚房偷東西,今日可算是被我們逮著了。”
這還真是巧了,他偷的正好是她們所住客棧廚房的東西,有錯就得罰,既然不是仗勢欺人,那她們也不好插手。
可那小乞丐卻把他們當做了救命稻草,跪著朝他們磕頭哭訴:“求求好心的公子夫人行行好,要是再沒吃的,我爺爺就要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