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臉色很不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程潛過來摟著我的肩膀,低聲說道:「你之前給我發消息,說胃不舒服,去檢查過嗎?要不然跟嘉美說,換個人去出差吧。」
胃不舒服?
我愣了一下,我跟程潛提過這件事情嗎,我居然沒什麼印象。
「還好。」我避開程潛的手,打算去收拾一些必要的東西,還要帶上飯飯最愛的小海豚。
程潛卻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強迫我看著他。
「怎麼了?」我看著他,不知道程潛為什麼這麼用力的拉著我。
程潛像是壓抑著什麼情緒,胸口起伏了一下,這才說道:「知蘊,我總覺得你這次出差回來,有些變了,我們需要談談。」
我忍不住笑道:「是變了,變得不愛你了。」
「喬知蘊!」程潛聲音一下子就提高了,臉色沉沉的說道:「不管你在生什麼氣,我們都可以談談,但是這種玩笑話,以後別再說了。」
我覺得程潛這個邏輯好奇怪啊,為什麼不愛,就必須是玩笑話。
難道程潛覺得,我這輩子一定會一直愛著他?
我胃更疼了,不想跟他糾纏。
程潛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猶豫了一下接了。
「程潛!我流了好多血,我好害怕啊!」
喬語的哭聲從電話裏傳出來,程潛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知蘊,我有急事,你就在家裏,等我回來!」程潛匆忙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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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潛!」我開口叫住他。
程潛扭頭看我。
我問他:「是哪個朋友出事了嗎?」
程潛擰門把手的動作微微一頓,飛快的嗯了一聲出門了。
我看著緊閉的門。
一如我緊閉的心門。
程潛,就不跟你說再見了。
因為我們此生,不會再見了。
10離開那天,我胃疼到直不起腰,吐了血。
飯飯嚇得不停的用頭拱著我,我用僅剩的力氣給宋醫生打了電話。
我的病情,惡化了。
宋醫生提前了手術時間。
「宋醫生,拜託你把飯飯送給我的好朋友照顧。」
「宋醫生,我床頭的桌子裏有兩封信,請你幫我寄出去。」
「宋醫生,謝謝你喜歡我啊,我挺開心的,我很喜歡被人喜歡。」
那天,我說了很多很多話,怕有些話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喬知蘊,飯飯你病好以後自己照顧。」
「信,我會寄出去,不要擔心。」
「我喜歡你,可以更開心一點,因為已經喜歡了你四年。」
我被推進了手術室。
無影燈照在我的眼睛上,我最後看到的是宋醫生的眼睛宋醫生,忘了告訴你,你的眼睛真漂亮,要是能多笑一笑就好了。
11從知蘊出差以後,我就隱約察覺到有些事情不對勁了。
她從前出差的時候,總會給我分享當地的美食,美景。
可是這一次出去,她沒有給我發過一條消息。
最新一條,是她說:「老公,最近總覺得胃不舒服,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這已經是兩個多月前的消息了。
那個時候,我在喬語身邊,幫她辦理離婚手續。
她前夫非常強勢,喬語在那個城市孤立無援,我隻能去幫她。
可是面對知蘊的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麼,隻是告訴她去見個客戶。
她幫我整理著行李,「那邊比我們這兒溫差大,你注意點不要感冒。工作到很晚的話,就去睡一會兒,不要喝咖啡硬撐,不然第二天醒來你會頭疼的。」
知蘊說話永遠是溫柔的,輕緩的。
她做事有條不紊,囑咐不緊不慢,卻恰到好處。
那晚,我跟她說不如試試,要個孩子吧。
她勾著我的脖子,白皙的臉上浮現一絲絲的紅暈,很漂亮。
我去見了喬語,她還是像從前一樣張揚明麗,見了我一拳錘到我胸口,笑著喊我姐夫。
我當時就覺得不太舒服,讓她喊我的名字。
喬語的事情遠比我想像的麻煩,我停留了半個多月才回去。
回去之後,喬語沒地方住,想跟我回家裏。
正好那段時間知蘊出差了,我就讓喬語住在了次臥。
我以為,在知蘊回來之前,處理好喬語的事情。
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
可是,我沒有機會了。
從我看到家裏那個監控攝像頭的時候,我就知道沒機會了。
那天,我匆忙把喬語送到醫院,趕回了家。
門口的地板上有一團血跡,門還敞開著。
我整個人的力氣一剎那就被抽空了,胸口沉悶的喘不上氣。
腦海中幻想出許多恐怖的畫面,每個畫面都有知蘊向我求救的聲音。
那封信,就是在這個時候送到的。
快遞員站在家門口,遲疑的問我,要不要幫我叫醫生。
我接過了那封信,拆開了。
薄薄的一封,離婚協議書,還有知蘊寫給我的信。
「程潛,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不過宋醫生說,有他在,我不會死,我也想懷揣著希望,迎接著屬於我的新生。
很抱歉用這樣的方式告知你,我們曾經有個孩子。那個孩子隻有兩個月,我確診了胃癌,沒能留住 ta。做手術那晚,我做了個夢。夢到一個小天使朝著我揮手,醒來的時候覺得很幸福又覺得很難過。
其實你跟 ta 也算是見過一面的,那晚你跟喬語就在我隔壁病房。我被醫生推著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你。」
我反反復復的看這幾行字,看著看著,字跡忽然就模糊了。
原來,那晚在醫院忽然的心悸,是孩子在提醒我去看看知蘊。可我沒有追過去看看,知蘊還有那個孩子,跟我擦肩而過。
原來,知蘊那個時候給我發消息,是想告訴我懷孕的事情。
她居然得了胃癌,難怪那天見到她,她的臉色那麼不好看。
在這個家,知蘊隻帶走了飯飯。
她在乎的,也隻有飯飯了。
「程潛,跟你結婚這三年,我過得很幸福,沒有任何遺憾。你拿到第一筆訴訟費的時候,就給我買了兩克拉的鉆戒,抱著我說,往後要是落魄了還能賣掉鉆戒。你當時臉上的笑容,我永遠都記得。」
鉆戒,就留在那攤血跡的邊上。
知蘊在吐血的之後,都沒有忘記把戒指摘下來還給我。
「程潛,在一起的時候,我清清楚楚地告訴過你,我很愛你。分別的時候,也認真的道別吧,我不再愛你了,望以後各自珍重。」
薄薄的一張紙,寥寥數語,就是喬知蘊留給我的所有。
我們戀愛兩年,結婚三年,她臨走前,居然隻留給我這樣短短的幾行字。
12知蘊在我的青春裏,就是一縷風。
讀高中的時候,暗戀她的男生很多。
她長得白皙溫柔,笑起來的時候眼神像含著一汪水。
可是那個時候我的眼裏隻有喬語,沒有注意過知蘊的美。
她的漂亮是不動聲色的,像一縷風悄然就佔據了我的心頭。
喬語出國那晚,我跟知蘊發了很大的脾氣。
我覺得是她的喜歡,把喬語從我身邊推走了。
從那以後,我們再沒有見過。
我發消息給知蘊道歉,才發現她刪掉了我的微信。
喬語出國對我的打擊很大,我拼了命的賺錢打工。
奶奶住在養老院,我隻能抽空去看她。
再次見知蘊那天,是個雨夜,在養老院的走廊裏。
她穿著一條淡藍色的裙子,很淡很淡的藍色,風吹動的時候有水紋蕩漾。
知蘊紮著高高的馬尾,提著一桶粥。
她瞧見奶奶從房間出來,臉上露出一個無奈又輕柔的笑容。
「誒,跟您說了在房間等我,偏不聽。」
原來,她跟奶奶認識。
我以為我會像個情聖,至死不渝的等待喬語一生。
可我沒想到,我對知蘊動心了。
我們每週五下午都會在養老院碰到。
她總是有各種各樣的裙子。
淺綠色的齊膝裙,露出一雙很漂亮的腿。
她撐著傘從艷陽下走來,額頭上還有一點汗珠子。
「抱歉啊,我來晚了一些。」她收了傘,站在臺階上仰頭看我,笑容帶著慣有的靦腆,「奶奶苦夏,我給她做了一點開胃的小點心。」
我接過她手裏的飯盒,看著風把她的發絲吹到我的臉上。
她很不好意思,連忙把頭發紮起來。
纖細的手腕上圈著一條紅繩,隱約記得她戴了很多年。
我們就這樣平靜的度過了三個春秋,有時候有話說,有時候沒話說。
知蘊是個很安靜的性格,會說最近讀過的書,有興趣的菜譜。
我提起最近的工作,她也會給我一些中肯的建議。
我工作後的第一年,陪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住了院。
在深夜,獨自躺在病房。
我看著天花板,腦海裏全是知蘊的臉。
她肯定會來看我,奶奶會拜託她的。
知蘊來了,她提著粥,囑咐我不要吃太多,謹遵醫囑。
我問她:「知蘊,你還喜歡我嗎?」
她微微側了一下頭問我:「那你還喜歡喬語嗎?」
從那一刻我就知道,知蘊是個很驕傲的女孩兒。
她不蔓不枝,不屈不折,寵辱不驚。
得不到她不很難過,隻會靜靜離開。
得到了,她也不會顯得欣喜若狂。
結婚那晚,我犯了錯。
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我當時為什麼會對喬語說那樣的話。
我娶知蘊,明明是因為愛她,卻對喬語說是為了見她。
後來我反反復復的回想那晚的心態,總結了一下,人總有犯賤的時候。
知蘊說,因為她很愛我,所以原諒我這一次,也僅有這一次。
所以當我去見喬語的時候,我不敢讓她知道,隻能瞞著她。
我在心裏不斷的告訴自己,我不會跟喬語發生任何事情。
喬語沒跟我在一起,其實後來我也想明白了,無外乎我是個窮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