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班花。”童喜這一肘子,差點沒給賞南撞撅過去。
他扭頭的時候,倪婷已經走到了兩人後邊排上了。
倪婷的表情也頗為意外,“早聽說你們倆也報了十六中的復讀,沒想到這麼巧,報道都能遇見。”
童喜嘻嘻一笑,“緣分嘛。”他臉上每塊肉都寫著“我要討女神開心”,幸好他夠白,自己把自己也拾掇的幹淨,不然這麼一笑,肉擠在一塊兒的模樣,實在是算不上好看。
“賞南,聽說你第一志願是南大,第二志願是美大,我覺得美大也很好啊。”
雖然倪婷表現得很自然熟絡,可對方眼下的烏青和憔悴用粉都蓋不住,班花不上重本上大專,隻為陪男友,這在他們高中已經傳開了,那男生是體育班的,但凡他有點擔當,班花也不會落得被人人嘲笑的境地。
“我還是比較喜歡南大。”賞南笑了笑。
他已經走到了棚子下邊,曬不到太陽,主動往後退了幾步,對倪婷說:“你上前吧,外面太曬了。”
不管是對誰,對老人,對小孩兒,對女生,或者是貓,但凡能搭把手的,賞南都會幫一下,並不是幫誰就是對誰有意思的表現。
隻不過童喜誤會了,童喜懊惱道:“你也喜歡班花嗎?你要是喜歡班花,那我可就沒戲了。”
賞南捏了把童喜肚子上的肉,“我不喜歡班花,但你如果不減肥,你也別想。”
和班花站在一起的童喜,像一頭狗熊。
老師們辦理手續的速度很快,隊伍雖然長,天氣也夠熱,但聽著童喜為了討倪婷開心,時不時冒出的句子,賞南覺得等待的時間也不那麼難捱。
輪到倪婷的時候,老師看了眼她的成績單,“怎麼回事啊這?”
倪婷隻說是出了點意外。
而輪到賞南和童喜的時候,老師隻語重心長地說:“眼光別太高,量力而行,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無愧於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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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們去後勤處領了校服,讓報尺碼的時候,童喜看了看倪婷,緊張地說:“xl。”
賞南抱著自己l尺碼的校服,無奈地看著童喜。
負責發放校服的老師扒了扒鼻梁上的眼睛,“你起碼得3個x,1個x哪裡夠?”
童喜的臉登時就紅到了脖子根。
隻不過在看見倪婷捂嘴笑的時候,他又覺得值了。
走出校門,倪婷指了指左邊,“我住那邊,跟你們好像不同路。”
童喜:“你也是租的?”
“不是,”倪婷搖了搖頭,“我爸爸給我在這邊買了一套小房子供我復讀住。”
看著倪婷離去,童喜感嘆了一句,“班花家裡可真有錢啊。”
賞南拉著童喜往回走,“你和她差距也沒那麼大,除了長相比人家差點,成績比人家差點……”
“別說了,我都知道,我會減肥的,今晚我不吃飯了。”
“……”有點懸。
回到小區的時間是正午,走在路上,跟走在燒烤架上似的,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樓底下卻還有一群老頭兒老太太在打麻將下象棋,他們在樓底下搭了個建議遮陰棚,正好挨著小賣部,擺了幾張桌子椅子,穿著涼衫,扇著蒲扇,吃著西瓜,別提有多愜意了。
童喜鑽進遮陰棚裡,從他們的桌子空中間踏過去,彎腰在冰櫃裡找冰櫃的時候,一群老頭兒老太太大聲地討論起來。
“嚯,這塊頭,一頓怕是要吃兩斤米。”
“還得長,男生要長到二十歲。”
老太太摸著麻將,裂開沒什麼牙齒的嘴,“長到七老八十~”
賞南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知道這些老頭兒老太太在小區裡扮演著什麼角色,有人吵架的時候,他們就是觀眾和傳播者,有什麼福利的時候,他們就是投機者,總之,一個小區裡誰家出了什麼事兒,那家人自己可能都還不曉得,他們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已經曉得了。
“喏,給你。”童喜揣給賞南一根,他自己兩根。
賞南撕開包裝,“你不是減肥嗎?”
童喜:“我晚上不吃飯啊。”
“……”
“你先上去,我在下邊看會他們打牌,挺有意思的。”賞南舉著冰棍,為了逼真,他還找了個空椅子坐下。
童喜也沒多想,天太熱了,熱得他腦門疼,“行吧你看,我先上去了,你看會就回來啊,我們還要刷卷子。”
“好。”
童喜上樓後,賞南還真就認真地看了會兒老太太打牌,打完一把,老太太收錢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旁邊坐了個學生,她沒有什麼牙齒,嘴巴是癟的,說話卻利索清晰,“看什麼看?”
賞南抿唇一笑,“感覺打牌很有意思,想學習一下。”
幾個老太太爭先恐後教育他。
紅碎花短衫老太:“學什麼學,你現在主要是學習。”
白藍碎花短衫老太:“你們考試難道考打牌?”
黑短衫老太:“你哪家的,以前怎麼沒見過?”
“樓上301的租戶。”
黑短衫老太反應最快,“老李家嘛,他家房子裝得不錯,你多少錢租的?”
雖然這不是賞南想聽到的答案,但賞南還是照實回答了,“快四千。”
“不錯,劃算,老李家一家都是厚道人,”白藍短衫老太說,“他們對那個外甥都那麼好,可惜他外甥身體不好,從十二三歲開始就一直看病吃藥,老李家夫妻倆把好的房間都給他住了,自己兒子住倉庫,但就這樣,那外甥還是沒留住。”
賞南咬了一口冰棍,覺得她們說的和自己昨晚想象的,有些出入。
江鯽的小姨小姨夫沒有虐待他,甚至對他比對自己的親兒子還要好。
“是啊是啊,”黑短衫老太從椅子上給自己點了支煙,一邊摸牌一邊說,“老李家那外甥,要我說,是真不像話……”她沒說完,指了指賞南,“跟你長差不多好看,但看著比你還要乖,其實就是個混賬,從高一開始,就在學校打架鬥毆,三天兩頭請家長,成績一落千丈,老李家不知道給他擦了多少屁股,給學校說了多少好話,我要是他小姨,早不管他死活了。”
賞南:這麼說,江鯽還是個叛逆少年?
可草稿紙上那些全對的題目,又怎麼解釋呢?
紅碎花老太搖搖頭,“那孩子一開始來的時候還算聽話,就是太內向,聽他小姨說是從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估計是在這兒啊,被花花世界喲,迷了眼睛,就跟你那死鬼老頭子一樣。”她後邊的話顯然是對黑短衫老太說的。
黑短衫老太狠狠啐了對方一口,“呸,你放什麼狗屁。”
她們互相罵了起來,連旁邊坐著的那個男孩子什麼時候離開了都不知道。
賞南沒什麼表情的站在電梯裡,看著緩緩上升的樓層,心裡有些亂,因為事情顯然沒有如同他想象得那般簡單。
第57章 惡靈變奏曲
電梯門打開時,賞南沒走出去,他一直按著關門鍵,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問題沒問那群老太太們。
他離開後又出現,打麻將的四個老太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似的,她們自顧自地已經聊到了老李家拿了自己外甥多少賠償金。
“兩口子都死了,加起來賠了五十多萬呢。”
“我怎麼聽說的是一百多萬?”
黑短衫老太用蒲扇打了說一百多萬的這老太一下,“人命哪有那麼值錢,人命不值錢的喲。”
賞南重新坐回到了自己之前坐的那位置上,“後來他們外甥怎麼樣了?”
黑短衫老太看了賞南一眼,說:“病死了唄,她那外甥身體差得不行,光是看病,估計就花了十好幾萬,老李家媳婦兒哭得差點暈過去。”
“親姐姐的兒子嘛,能不傷心嗎?”紅短衫老太嘆了口氣,拍拍桌子,“要我說,這都是命,要不是老李家的人厚道,這孩子說不定早沒了,還能活到那麼大?”
賞南一手託著腮,一手舉著冰棍在嘴邊小口咬,問道:“那後來呢?”
“什麼後來?”
“這家人去哪兒了?”
太陽正熱,白藍短衫老太額頭上直流汗,她嗓門最大,看起來也最熱,“搬家咯,她兒子考上了首都的南大,一家子歡歡喜喜地搬去了首都,以後估計就在首都定居了,不然你哪能租到人家這麼好的房子。”
賞南嘴裡附和著:“真是厲害啊。”
“所以啊,人家就是你們這種學生娃娃的榜樣……”話說到這裡,她們終於停下了嘰嘰喳喳,看著賞南,“十六中的?”
“嗯,復讀生。”
“復讀生還和我們這幾個老婆子在這兒扯闲淡,快去看書,回頭明年還考不上,看你哭不哭!”
賞南被幾個老太太一齊發力轟走,手裡的冰棍正好吃完,他順手把棍子丟在電梯門口的垃圾桶裡邊。
出了電梯,三樓走廊裡的燈依舊還在閃,沒有任何規律可言,時快時慢,賞南就在這種時明時滅的場景下從書包裡翻出鑰匙,鑰匙懟進鎖眼後,門剛拉開一條縫,腳下便一陣哗啦啦的聲音。
賞南低下頭看著腳底下,猩紅粘稠的液體,就像昨晚出現在試卷上面的液體一樣,從客廳漫出門檻,流至他的腳下,途徑了他之後,漫向走廊,就像一條豔麗的紅色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