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來年,修車廠好些地方都垮掉了,不過李巖找人把那些壞掉的地方都補修了起來,看起來還和從前一樣。
這些年,向李巖表白的人不少,表白的人也越來越優秀,他的同事,他的工作伙伴,一些富有的二代,他們都比孟冬優秀,但孟冬不可代替,他們都比不上孟冬。
李巖永遠記得自己和孟冬在這裡度過的兩年時間,孟冬沒穿上衣埋頭工作,孟冬蹲在水管底下洗頭,孟冬拎著菜從巷子口出現,孟冬拖著傷腿送自己進考場……
是孟冬讓他去追求更好的人生,但沒有孟冬,他人生就算不上好,僅僅隻能說還能勉強活著。
推開鏽跡斑斑的門,上次來的時候,剛下過雨,屋子裡進了水,李巖獨自收拾了幾個小時才收拾幹淨,本以為這段時間一定積了不少的灰塵,但一推門看見的卻是一塵不染的茶幾和窗戶,冰箱不知道什麼時候插上了電,發出嗡嗡的聲音。餐桌上放著兩個超市的購物袋,一個袋子裡裝的是生活用品,一個袋子裡是新鮮的蔬菜和水果。
李巖的瞳孔明顯在慢慢擴大,他在每個房間都找了一遍,最後虛脫一樣坐在沙發上,身後的太陽在慢慢落下,李巖一直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遺憾滿慢慢變成圓滿。
這是《緋城之戀》的最後一個鏡頭,電影沒有告訴觀眾孟冬到底回來沒有,但是工作中的冰箱,被打掃幹淨的房屋,桌子上的蔬菜,都將觀眾拉回到了最初李巖上高中的時候,那時候,李巖每天放學推門看見的也是這樣一幕。
孟冬沒有出現,哪怕說李巖看見的其實是他自己的幻覺也是有一定可能性的。
賞南殺青了,劇組提前給他準備了鮮花和香檳,張星火對賞南這段時間的表現異常滿意,所以毫不吝嗇,手一揮訂了最好的酒店給賞南準備殺青宴。畢竟是主角,主角的待遇當然要好一些。
賞南抱著花和不少人拍了照片,阿張和小劉分別和他單獨合照後還要拍一個三人合照,拍完,阿張抬頭問賞南,“傅老師說會回來的,這都快天黑了,還沒見著他人,他跟你說了嗎?”
“說過,你們也知道?”
“餐廳要提前預定,張導問了許助理,許助理說的,張導說傅老師太嚴肅,他不太習慣和傅老師私底下溝通。”
賞南沒想到張星火五十來歲的人居然會緊張於和一個後輩私下相處。
不過賞南重新一想,傅蕪生都一百多歲了,和三十多歲的人類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屬於晚輩的應該是張星火才是。
“賞南老師晚上一定要喝幾杯,”小劉嘿嘿笑著,“張星火說之後他拍電影,要是有合適的角色,他還想找你。”
周立比賞南表現得受寵若驚多了,圈內都知道張星火的角色有多難拿到,每次劇本剛出來,就有不少的人去聯系張星火,簡直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但也都知道張星火挑選演員的苛刻,他不會為了任何一個演員修改劇本,隻會為了劇本換掉演員,換多少個都可以,他都不嫌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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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星火的名字就代表了口碑和獎項,代表了實力被認可,哪怕倒貼錢,也會有人爭先恐後地來搶,即使沒多少個鏡頭。
“噓,別說出去,他不讓我給你說,怕你得意忘形就不好好演戲了。”小劉接著說道。
賞南很配合地點點頭,“我先去卸妝換衣服,等會見。”
劇組送給賞南的是粉色的玫瑰,他在去化妝間的路上百無聊賴地數了數,十八朵,要發要發,是個好寓意。
推開化妝間的門,周立打開燈,他比賞南先一步看見桌子上的花,用純白色的網紗紙包裹的紫色鈴蘭花,大小適宜,簡潔大方,秀麗純美。
“我靠,誰偷偷送的?”周立彎腰把花拿在手裡,“粉絲也進不來啊…..不過比劇組買的要好看。”
化妝師從簾子後面走出來,“哦,周助理說這個花啊,這是許助理之前送過來的,賞南老師在拍戲,她把花送到之後就走了,說還有事,我也覺得很好看,許助理真有眼光。”
賞南想:有眼光的可能不是許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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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宴,劇組三分之二的人都去了,雖然花的是《緋城之戀》的經費,但張星火仍舊肉痛得嘴角抽搐,尤其是小劉說要再加幾瓶酒的時候。
也隻有小劉敢這麼挑戰張星火的底線了,聽阿張提過一嘴,小劉是張星火的某個親戚,但父母都不在了,算是張星火一手拉扯大的。
賞南這一桌坐著好幾個演員,都是年輕的,年紀大的好些沒來,他們要保持身材,要健康,不吃夜宵,也不熬夜。
“快樂難道都是年輕人的?”賞南抿了一口杯子中的白葡萄酒,果香的味道最突出,其次是薄荷和橡木,葡萄酒滑入唇齒中各處角落,味道居然有些熟悉,他看了看不遠處酒瓶上彎彎曲曲的字體,“我沒喝過,但為什麼感覺我好像喝過。”賞南隻是隨口一說,根本沒想要得到答案,所以14才不會出聲回答賞南。
“賞南老師,來來來,”小劉從自己那一桌一路摸過來,在賞南和隔壁位置中間加了把椅子,”喝一杯喝一杯。”劇組的年輕人多,但小劉隻和阿張關系好,和其他人相處,總是不太自在,要麼他們會因為他和張星火的關系看不慣他,要麼是討好他。
“我酒量不是很好。”賞南緩緩道,但還是和小劉碰了下杯子,喝了一大口,酒勁上來的比較慢,他往嘴裡喂了一塊五分熟的牛肉。
阿張也來了,他搭住周立,“傅老師怎麼還沒來?他放大家鴿子,真不厚道。”
傅蕪生是不是真的放了大家鴿子也無從得知,反正沒人敢打電話去催他就是了。
或許是白葡萄酒的度數太高,賞南有些暈乎地從周立口袋裡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我問問。”他語氣淡定。
沒人感到意外,賞南和傅蕪生的關系不錯,平時拍戲的時候,大家都能看得出來。而周立就更加不意外了,他和賞南都去過傅老師房間做過客,他們是好朋友,打個電話問問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電話很快被接通,阿張小劉周立一塊湊到手機邊上,阿張按了免提方便聽得更加清楚,賞南的臉被酒精燻得酒紅,加上湊過來的這三個都喝了酒,他頭更暈了。
“傅老師,您到酒店了嗎?”
傅蕪生那邊很安靜,“你問的是那個酒店?”他聲音很有磁性,平時就是這樣,隻是此時的磁性帶著些若有似無的小鉤子,冰冷的金屬質地好像在慢慢的融化。
三人不約而同地抬手搓了搓發麻的耳朵。
“我的殺青宴,您什麼時候來?”賞南的表達比上一次清晰了一些。
傅蕪生回答得不緊不慢,“我已經在路上,大概十分鍾。”
那很快了啊,小劉想,又想要不要點幾瓶更好的酒,不知道傅蕪生能不能瞧得上他之前點的那些。
正準備坐回去,傅蕪生接著說:
“想我了?”
一起和賞南聽電話的三人眼睛齊刷刷地瞪大,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沒聽錯吧?“想我了”!!!這三個字……沒聽錯吧?!
他們咽了咽口水,共同聯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但這個可能性好像也太不可能了些。
無人說話,他們準備先看看賞南的反應,說不定這就是傅老師和好朋友的相處模式呢。
周立的手心都冒出了汗,小腿連著大腿一塊抖了起來,按都按不下去。
賞南點了點頭,“想您了。”
這這這這這絕對不是好朋友的對話,如果說這是好朋友,那賞南和傅老師之間一定有一個人在玩“好朋友之間就算親嘴嘴也沒關系”的詭計。
偌大包房內喧鬧未停,熱鬧非凡,還有人k起了歌,隻有這四人所在的位置,安靜地彼此都能聽見任意一人的呼吸聲,周立的腿也抖得更厲害了,如果賞南和傅老師的關系如他所想,那全莉莉不會開了他,全莉莉會殺死他。
這樣嚴肅到危及生命的大事,怎能草率地下判斷,周立決定再等等。
很快,他們一起等到了傅蕪生的回答。
“嗯,乖,等我。”傅蕪生的嗓音本來是偏冷的,可這樣冷淡的語氣說著這樣的話,莫名地撩人心弦。
電話掛斷,
無人說話。
賞南在吃東西,白葡萄酒太烈。
阿張和小劉對視一眼,眼神出奇的一致,而周立則是心如死灰,想到了前段時間他做的有關賞南和傅老師戀情曝光的噩夢,心裡一直重復著五個字:噩夢成真了……噩夢成真了……噩夢成真了……
最後還是阿張先說話,他捶了周立一拳,“行啊,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我啊。”
不如不說。
小劉清清嗓子,直起了腰,裝作不經意地問:“真的假的?”
不如不裝。
這可是能將微博給爆了的戀情,上回不算,上回那是狗仔偷拍,除了一張照片,正主雙雙站出來否認,傅蕪生甚至注冊了微博否認,加上《緋城之戀》的宣傳,大眾立刻就認為這是宣傳組在給電影預熱,視線很快就被轉移到電影上去了。
可如果真正的戀情爆出去,一個是粉絲堪比**戰鬥機的流量,一個是手握多個獎項國民度上至八十下至八歲的影帝,場面實在是無法想象出來有多慘烈。
“難怪傅老師上次澄清的時候說自己正打算結束單身,”小劉舉著酒杯若有所思,“那時候電影才開拍沒幾天吧,他就看上賞南了。”但是平時拍戲的時候完完全全看不出來,連阿張小劉這種天天混跡娛樂圈看假夫妻假情侶的都沒看出來。
阿張一針見血,“我現在覺得,傅老師上次的發文不是澄清,有點像官宣。”
他說完後,和小劉對上視線,兩人一臉的“你懂我懂,懂的都懂”。
賞南一顆一顆吃完了盤子裡的芸豆,有些噎得慌,但手邊隻有酒,他隻能又喝了一口,完全咽下去之後,他扭頭看著周立,“全莉莉如果開了你,我再自己掏錢請你回來。”
周立一怔,一字一句回味過來了賞南剛剛說的話,頓時感動得恨不得給賞南一個大大的擁抱,隻是場合不合適,他怕被人拍到後發到網上,並寫配文“賞南與自己的狗熊助理似有一腿”,所以周立隻能和賞南碰了碰杯,“你和傅老師,多久了?”
“沒多久,一個月都不到。”
“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但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這才是令周立感到鬱悶的,作為賞南的貼身助理,賞南談戀愛都這麼久了,他居然什麼都不知道,他也太失職了。
阿張和小劉兩人激烈討論著,熱議著,復盤著拍攝過程中的一點一滴,一絲一縷,企圖從中找到賞南和傅蕪生從互相看上到最後在一起的蛛絲馬跡。
可惜一無所獲,傅蕪生是個敬業的演員,他從不借著拍戲滿足自己的私心。
“你覺得是傅老師先喜歡賞南,還是賞南先喜歡傅老師的?”
“不好說,如果傅老師再年輕個十歲,我覺得很大可能是賞南先喜歡傅老師,可傅老師今年都三十多了,賞南才二十歲出頭,再過幾年,傅老師都成老頭了。”
“但傅老師看起來很年輕。”
“你不覺得賞南看起來更年輕嗎?”
“你怎麼回事?一直踩傅老師?”阿張皺眉。
小劉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阿張的,“實不相瞞,我兩年前就是賞南最大的粉絲站副站長了。”
阿張:“……實不相瞞,我覺得你和傅老師差不多的深藏不露。”
阿張:“你不怕我告訴張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