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個都知道,牙哥有錢,因為牙哥被丟的時候,那家人出於愧疚,給他脖子上掛了一張銀行卡,方便牙哥隨便走在哪裡都能吃吃喝喝,那裡面的錢聽說很多,牙哥說足夠他活幾輩子的。
幾輩子啊,可狗的一輩子其實很短,長則十幾年,短則幾個月。
牙哥說他說的一輩子是作為人的一輩子。
人的一輩子,那可比狗要長多了,那麼長,活得不膩嗎?斑斑和耶耶經常發出這樣的疑問。
蕭睚買的是滷肉店裡的肉,他每天會讓老板給他做一鍋不加佐料的肉然後帶到這裡來。
耶耶把肉挨著分給大家。
“拉拉下午出去巡邏回來,說有一隊打狗人在南川科技學院附近轉悠,牙哥,你最近當心。”孟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他符合一名軍師的形象,長相斯斯文文的,看起來在一十歲左右。
“嗯。”
“牙哥,學校好玩兒嗎?我小時候在幼兒園的那些朋友們都特別喜歡我,我覺得學院很好玩兒。”耶耶坐下來,他特別蕭睚可以去學校念書,他不行,他完全不識字,更別提考大學了,跟聰明絕頂的牙哥完全沒得比,牙哥可是考了厲害的三本大學,是他們狗界的光榮!
斑斑:“你能不能安安靜靜吃飯?肉還塞不上你的嘴嗎?”
蕭睚沉默地吃著飯,過了會兒,他才低聲說:“孟三,明天你去做個調研,看有沒有願意做絕育的,我帶他們去。”
斑斑和耶耶一聽見這個話題,臉立馬就紅了。
孟三看了眼旁邊已經吃完了飯開始打鬧睡覺的眾狗們,“估計沒多少狗願意。”
“你絕育了嗎?”蕭睚突然問孟三。
孟三:“……沒。”
蕭睚的眼神別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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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三立刻垮下臉,“別吧牙哥,我這不是已經在念書了嗎?雖然我現在還隻是高一,但說不定我也能考上大學,以後結婚生子呢。”
“和狗還是和人?”蕭睚將一根生的豬腿骨咬得咔嚓響,“你覺得人類會願意給你一隻狗草?”
“……牙哥,你好歹是讀過書的人,說話別這麼野蠻。”孟三板起通紅的臉,認真道。
蕭睚吃掉了一整根豬腿骨,他沒搭理孟三的話,而是說:“吃完飯就都散了,把我睡覺的地方讓給新來的母狗,她當媽了,你們幫著點忙。”
耶耶歪著頭,“那你去哪兒?”
“我住學校。”
“好羨慕哦,我還沒住過學校呢,牙哥,你學校有地方給我住住嗎?”耶耶滿眼都是期待。
“學校人太多了,”蕭睚說,他眸子像是融進了江水,漆黑冰冷又沉靜,“你們去了不安全,南川科技學院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報道的第一天,他就領教了,以後的日子估計也不會太平。
“學校怎麼會不是好地方呢?”耶耶不明白,他兩隻耳朵也豎起來,也很不明白。
在旁邊大佬的哈巴狗跑過來,吐著舌頭,“學校當然不是好地方了,如果被討厭的學生抓住,他們會對你拳打腳踢,給你喂泥巴和石頭吃,還會拔你的毛摳你的眼睛,他們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哈巴狗叫小哈,在半年前加入流浪狗聯盟,它左眼珠不知道被什麼人摳掉,留下一個黑漆漆的窟窿,它年紀大了,換算成人類年齡,差不多有六十多歲,它上周還掉了兩顆牙齒,每天都在和其他狗念叨學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斑斑埋頭將自己面前的盤子舔幹淨,“但是學校可以交朋友啊。”
“我們這裡也有朋友啊。”耶耶說。
孟三搖搖頭,“耶耶,不一樣的,你雖然外表像人,可是你的智商你的習慣都還和狗一樣,牙哥卻已經完完全全可以算作是人類了,他需要和人交往溝通,畢竟你能追著一個皮球玩一下午,但牙哥顯然做不到。”
“好吧,孟三,我感覺你很嫌棄我。”
“耶耶我沒有。”
“你有。”耶耶朝孟三呲牙。
孟三:“看吧,沒有人類會一言不合就呲牙的。”
孟三說得沒錯,吃飽喝足的耶耶和斑斑在空地上沒完沒了地撲騰,叼著一個破破爛爛的球讓蕭睚丟出去,蕭睚丟出去了,它們倆再跑出去撿,撿回來了再染讓蕭睚丟,兩隻狗玩得氣喘籲籲,但興致越來越高。
孟三則背著書包,說要去便利店學習。
蕭睚把球丟出去,耶耶跳起來去接,沒接著,還摔在了地上,蕭睚則站了起來,叫住孟三,“一起。”
耶耶叼著球回來,蕭睚已經不見了,他在原地嗚嗚叫著轉了幾圈,被斑斑跑過去拍在地上,“牙哥肯定是回學校了,你煩不煩?”
在便利店,蕭睚又吃了一個冷的海苔飯團,教了孟三幾道題,孟三在他要走的時候,叫住他,“牙哥,你那麼聰明,為什麼不去讀更好的大學,南川科技學院隻是個三本?”其他的狗不懂,覺得能讀書還能上大學就很厲害了,但孟三上了高一,他在同學們口中了解到不少信息,他們說南川科技學院,狗都不讀。
“不想去。”蕭睚腳步略略停頓兩秒中,推開玻璃門走了。
馬路上的車一輛輛過去,栽種得過於密集的梧桐樹一眼看不見盡頭,白天的梧桐樹館翠綠濃密,蔥蔥鬱鬱,到了晚上就遮雲蔽月,黑壓壓的連成一整片,道路盡頭像是隨時會冒出一隻鬼來。
蕭睚就走在這條馬路側邊的人行道上,他走得慢騰騰的,不慌不忙。
快熄燈時,他才到學校。
.
賞南本來還在煩著蕭睚不住宿舍,那他該怎麼和對方相處,結果剛從澡堂回來,就看見蕭睚出現在宿舍,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
蕭睚回來的時候,帶著超市買的被子和一堆生活用品,一言不發地在亂糟糟的宿舍開闢出了一塊兒屬於他的地盤。
去澡堂之前,宿舍還吵吵嚷嚷的,此刻已經全然安靜下來,安靜得甚至還有幾分詭異,不知道是不是蕭睚在的緣故。
趙建波趴在床欄上,“哎,蕭睚,你不是說你不住宿舍麼?”
李賽賽在平板上玩著小遊戲,“關你什麼事啊**?”
賞南把盆和毛巾依次放好,吃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桌子旁邊位置上的東西跟之前不太一樣。
他們宿舍所有人共用一張大桌子,大桌子是用小桌子拼湊而成,蕭睚選的位置正好挨著他的,除了一摞書和一個書包,什麼都沒有。
身後傳來一陣動靜,蕭睚去澡堂了。
賞南先沒管蕭睚,他比較磨蹭,刷牙洗臉又浪費了好大一會兒時間,等忙活完,他又想上廁所。
錢雄在宿舍配的廁所裡已經蹲了快半個小時,賞南隻能去同樓層公共的。
但燈已經熄掉了,走廊裡還時不時有人走過來走過去,全當是沒熄燈。
走廊裡的聲控燈在賞南的咳嗽下短暫地亮了幾秒鍾,他正面撞上剛從澡堂出來的蕭睚,蕭睚沒穿上衣,腹肌肌理分明,頭發上的水順著臉頰脖頸淌進胸腹
賞南被嚇了一跳,蕭睚卻岿然不動。
“熄燈了。”賞南沒想到怎麼和對方套近乎,就隨便說了句話。
蕭睚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盯著他看了幾秒鍾,冷冷的聲音在他口中響起,“要我等你?”
第116章 小狗日記
“不、不用。”賞南拒絕的話說了一半,蕭睚就掛著一身的水掠過他走了,旁邊就是鏡子,賞南瞥了眼鏡子,看見自己滿臉的怯弱害怕。
他有些營養不良,發梢微黃,頭發細軟,皮膚沒什麼血色,但別人不會管血色不血色,就誇他皮膚白,其實他的身體連健康都談不上。
他生下來時心髒就有一點缺損,醫生說先觀察觀察,看能不能自己長好,結果令所有人都失望了,賞南的心髒病必須手術治療。手術成功,預後卻很差,需要一直吃藥復查,幸好藥沒什麼副作用,也不是什麼天價藥。
可這麼折騰下來,賞南看起來像個發育不良的高中生。
天氣悶熱異常,學校一視同仁,沒有給任何一個院區安裝空調,宿舍就像一個大型蒸籠。
311宿舍裡的每個人都沒睡著,賞南回到宿舍時,李賽賽下鋪的金新華正在用腳猛踹李賽賽的床板,“你他媽能別翻來翻去嗎?這床嘎吱嘎吱的,還睡不睡了?”
“熱啊,睡不著。”李賽賽翻了最後一個身,他把一半身體都掛在了冰涼的床欄上。
賞南的下鋪是蕭睚,蕭睚平躺在床上,手枕在腦後,這床他躺著正好,不長不短。
賞南能看出來,蕭睚應該也很熱,因為他渾身上下就穿了一條平角內褲,雙腿修長,肉眼可見的有力,胸膛上遍布著細密的汗珠。
動物一般都特別怕熱,賞南想道。
沒說什麼,賞南爬上了簡陋還硌腳的鐵架爬梯,床被他搖晃出了嘎吱聲,蕭睚閉著的眼睛立馬就睜開眼了,裡面一點睡意都沒有。
隻不過,等蕭睚朝爬梯處看過去時,那男生的上半身已經瞧不見了,隻剩下一隻被鐵架硌出一道紅痕的腳板,另外一條小腿在半空中翹起來,膝蓋應該是跪在床上,過兩秒鍾,那男生躺下了。
到凌晨兩三點時,宿舍裡再熱,大家也都沉沉睡過去了,隻剩下宿舍樓後面那片野地發出連綿不絕的蟲子叫。
沒過多久,睡夢中的趙建波突然高聲喊道:“給老子進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賞南是第一個被驚醒的,心髒跳出不正常的頻率讓他趕忙坐起來慢慢緩,之後就是有起床氣的錢雄隨便從烏漆麻黑的地上抓了不知道是誰的一隻拖鞋,撲到趙建波床上按住他往他嘴裡塞,“操你媽我非弄死你。”
隔壁床的忙爬起來推開錢雄,“**說夢話呢。”
趙建波也醒了,乍然一看見面目猙獰的錢雄,以為在做什麼噩夢,對錢雄又是撓又是踢。
錢雄把拖鞋丟地上,黑著臉回到了自己床上。
這麼一鬧,宿舍裡八個人基本全都醒了,默不作聲甩臉子的錢雄,在眾人都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突然笑起來,對趙建波說道:“**,你他媽以後再大半夜說夢話,我就抓一把屎塞你嘴裡!”
趙建波無所謂地聳聳肩,“無所謂咯,我會一邊吃屎一邊朝你吐口水。”
“草!”
賞南默不作聲,隻覺得煩,他想搬出去住,但他沒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