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張開了嘴。
賞南心頭一跳,忙蹲下來掐住它的脖子,“不許叫!”
狼犬喉嚨裡嗚咽了聲,用頭蹭了蹭賞南的頸窩——它渾身都湿透了,腦袋也是,蹭了賞南一身的水,水漬順著賞南脖子留下來,直接把白襯衫都弄得貼在了胸腹上。
物種不同造成的差距令賞南蹲都蹲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頭頂花灑淋了一人一狗滿身,賞南眼前全被水簾擋住了,他手掌撐在地上,排水口可能是被堵住了,地磚上已經有了積水,淹沒過他的手指,霧氣彌漫,賞南莫名產生了一種慌亂的情緒。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身,狼犬卻順勢撲上來,它粗粝的舌頭舔過他的臉,又熱又濃的酒精瞬間襲入他的鼻息,衝擊得他頭暈目眩。
”蕭睚!”賞南嘴裡進了花灑中的水,令他嗓音聽起來莫名的沙啞。
狼犬的尾巴把牆壁扇得砰砰響。
——它更興奮了。
狼犬不費吹灰之力,一隻爪子都能按住賞南,令他無法動彈,賞南後背靠在牆上,地上的水越來越深了,他往排水口看了一眼,可能是狼犬的身體把排水口塞住了。
賞南抬手,無奈地用手掌抹掉臉上的水,吃力地伸手捏了捏狼犬的耳朵,“蕭睚,等會要發水災了。”
盡管浴室裡熱氣騰騰,狼犬的身形影影綽綽,可賞南仍舊能精準感受到狼犬的情緒。
興奮,除了興奮就是興奮。
不算清晰的身影猛地朝他撲來,賞南下意識扭頭閃避。
狼犬一口咬住了賞南的脖子,它的犬牙牢牢地鎖住賞南柔軟的脖頸,大動脈不僅是在賞南身體裡跳動,也是在狼犬嘴裡跳動,它隻要稍稍用力,賞南纖細的脖子就會直接被咬斷。
賞南知道蕭睚不會傷害自己,他拍了拍狼犬的頭,“冷靜了嗎?”他話音剛落,就感覺自己喉結被狼犬用舌尖用力抵了抵,賞南眼睛倏地瞪大,靠!
或許是剛剛說話時,喉結滾動,刺激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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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犬放開了賞南,卻不是為了放過賞南,它直接把賞南按在了積水裡,賞南看著那雙仿若泡在水裡黑瑪瑙似的眼睛,咽了咽口水。
蕭睚出現在了賞南面前,熱水順著他鼻梁鼻尖,不斷往下流,他渾身的衣服已經湿透了,他低頭看著賞南,喉結不太明顯地滑動了兩次。
混雜著流水與排水口哗啦的聲音,一聲粗啞低沉的“主人”出現在賞南耳畔。
隨著這聲主人響起,一陣微弱的電流順著賞南後背傳達到全身,直至指尖都在發麻,電流順著水面,擴散到各處,賞南眼神渙散了一瞬才清醒,“你叫我什麼?”
蕭睚眼神湿漉漉,黑漆漆,“主人。”他聲線又低又冷,沒有絲毫無釐頭劇裡的誇張惡搞或者小心翼翼與討好之意,仿若這就是理所應當對賞南的稱呼。
“別,別這樣,”他叫一聲,賞南渾身麻一次,賞南的臉和耳朵一起變得通紅,“你上次不是說,你不需要主人的嗎?”
“流浪狗不需要。”蕭睚回答著,同時將賞南從地上拉起來,關了水,浴室裡哗啦啦的聲音立刻減小了一半,莫名的冷清卻令賞南臉上感覺更加燥熱。
蕭睚的眼神帶著人類沒有的專注和虔誠,那分明是狼犬的眼神。
蕭睚蹲在賞南面前,被打湿的漆黑碎發被他撩了上去,眉眼毫無遮擋地暴露在賞南面前,他看著神色有些慌亂的賞南,“你害怕。”
“沒有,”賞南搖頭,“我隻是……沒有養狗的經驗。”後半句話,賞南說得十分艱澀,他不知道這麼說到底對不對。
“我不需要你養我,我比你有錢,”蕭睚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情。”
“那……”賞南欲言又止,他想問問有什麼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蕭睚語氣頓了一會兒,他漆黑的眼睫落下來,“你不拋棄我,就好。”
賞南試探性地問道:“三天餓九頓,也不介意?”
“不介意。”蕭睚語氣淡淡的。
賞南以為蕭睚會說“我有錢”。
浴室裡的積水逐漸排空了,瓷磚變得有些涼,四周也跟著變得靜悄悄。
於是,蕭睚就顯得格外有存在感和侵略性。
“為什麼是我?”賞南問道。
“沒有為什麼,”蕭睚垂著眼,看著賞南如玉一般的喉管,脆弱漂亮,“你體質羸弱,物質條件不足,性格不強,不算客觀上的優質犬主,但這些都是你們人類自己提出的條件,我不在乎這些。”
“我也不是你們人類眼中適合飼養的犬種,不漂亮,不可愛,登記在冊的禁養犬,攻擊性強,”蕭睚抿抿唇,表面看起來神色漠然,可搭配著他單膝跪在賞南面前,渾身湿漉漉的,看著卻是可憐兮兮的,“你不要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一定要說理由的話,那可能是之前在沿江路,他滿嘴血腥的在賞南面前露出犬的形態,他以為賞南會尖叫,會報警,可對方卻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頭。
小狗的愛不用建立在主人為自己獻出生命的基礎上,摸摸頭就可以。
賞南仿若思考了很久,他思考的時間越長,蕭睚就會越不安,估計是人形不太自在,蕭睚又露出犬的形態,蹲坐在他的面前——它時不時甩動的尾巴充分說明了它的焦躁不安。
“那,”賞南清了清嗓子,“我就當你主人,以後我愛你,你也愛我,我永遠不會拋棄你。”說完,他朝蕭睚攤開手掌,“蓋個章吧,小狗。”
狼犬甩了甩尾巴,抬起沉甸甸的爪子,放在了賞南手掌上。
第124章 小狗日記 [含23W營養液加更]
狼犬的爪子扎扎實實搭在手掌中,賞南再度抹掉臉上的水,“我給你找了衣服,你洗完澡就穿上出來,如果讓我媽看見……她會嚇死的。”
餐桌上,賞爸爸和小姨父還在握著酒杯大聲聊天,從歷史諸多位皇帝聊到當今各個國家的總統國王。
賞南挽起袖子,去了廚房。
賞媽媽和小姨在收拾廚房,低聲聊著天,看見賞南進來,笑道:“不是睡覺嗎?怎麼又出來了?”
“想幫您洗碗來著。”說著,賞南的雙手就要往水池子裡伸。
賞媽媽趕緊給他擋了回去,“去去去,一邊去,幾個碗要你幫什麼忙?你快陪你同學玩去。”
小姨拉住賞南,“新學校怎麼樣?你小姨夫說得也對,當時就該復讀的,現在這學校實在是算不上好……”
“那我要是再暈倒,連本科都上不了怎麼辦?”賞南靠在牆邊,“您別操心了,我現在挺好的,以後隨便找個工作對付著過就行了。”
“那你在學校,有沒有碰見什麼喜歡的女孩子,上了大學,還是該談談戀愛。”小姨和他們小輩的一直以來就關系好,就跟彼此的朋友似的,什麼話題都能聊上幾句。
賞南搖搖頭,“我這種的不怎麼討女孩子喜歡,我同學那種類型比較受歡迎。”
“胡說,”小姨板起臉,“不要不自信,又不是每個人都隻喜歡高高帥帥的類型,你這種秀氣的男孩子,也是會有人喜歡的啊。”
“隨緣吧,我暫時隻想好好學習。”
小姨也贊同,“也是,你現在學歷是個問題,正好你爸升職了,以後家裡經濟寬裕點,你還能再考個研,這次你小姨夫回來,其實主要是辦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南川的狗不是特別多嘛,你小姨夫說南川的狗肉也比其他地方的狗肉味道要正,我沒吃過我也不知道,”小姨皺著眉,又慢慢松散開,“他這次回來,就是想找些人,看能不能找到穩定的狗肉供給貨源,給飯店再加個招牌菜。”
賞南臉上的輕松笑意緩慢消失,隻是小姨後面的話都是在和賞媽媽說,沒注意到賞南神情的變化。
賞媽媽不太懂這些,“我也沒吃過狗肉,過不去心裡那關啊。”
“但好多人都喜歡吃,”小姨說,“周東不願意錯過這塊市場,而且每年都需要新菜式,他也挺惱火,隻能在本地找找看能不能有靠譜的渠道了。”
流浪狗又不是韭菜,割了一茬還能不停再長,它們跟過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撿垃圾吃垃圾,但隻要端上餐桌,它就成為了饕餮眼中不可多得的美味,擁有資質飼養食用肉狗的狗場也存在,可這和捕殺流浪狗不衝突,因為後者幾乎是零成本。
南川流浪狗是出了名的多,但前段時間門被一群打狗人捕了一次後,數量已經沒之前恐怖了,如果再來狠割一茬……
賞南悄無聲息地從廚房回到了房間門。
蕭睚已經洗完了澡躺在床上,聽見動靜,他睜開眼睛,視線落在賞南臉上,賞南在衣櫃裡拿出睡衣,“我去洗澡。”
.
這不是賞南第一次和蕭睚同睡一張床,隻不過上次是在學校,學校的床特別窄,不止他睡得難受,估計蕭睚也睡得不舒服。
在家裡就不一樣了,床怎麼也比學校的要大。
聽著外面的雨聲,賞南卷著毯子,趴在枕頭上,“蕭睚,你能把耳朵露出來嗎?是狗狗的耳朵。”
賞南瞳孔中收納的人類變成了一隻大狼犬,它將腦袋往賞南面前湊了湊。
“我隻要耳朵就行了,”賞南無所適從,手輕輕搭在了它的耳朵上,“不過變成原來的樣子,你是不是會比做人類時要舒服?”
幸好賞南在剛剛進房間門時反鎖了門。
和狼犬共睡一張床,本來綽綽有餘的床鋪瞬間門就變得不那麼寬敞了,隻能說是剛剛好。
賞南一翻身,腿就會撞在狼犬的身體上,或許是它的爪子,或許是它柔軟的腹部,它體溫很高,毛柔軟厚實,比毛毯可要舒服多了。
“蕭睚,我能抱著你嗎?”賞南捏著蕭睚的耳朵,動作突然慢下來,過了幾秒鍾,“你小鳥又出來了。”
狼犬甩了甩尾巴,沉甸甸的尾巴靠在了賞南小腿上。
賞南用手臂環住狼犬,它身上每一寸都是硬邦邦的肌肉,上頭覆蓋著幾層厚實的毛發,身上不是狗狗味,是剛剛洗過澡後的沐浴露味道,而且由於體溫高,抱著它像是抱住了一個小太陽,渾身都感到暖烘烘的。
賞南慢慢睡著,環著狼犬身體地手臂慢慢失去了力度,改為搭在上面,而且即將就要滑落下去。
為了避免即將就要發生的情況,狼犬直接把整隻爪子搭在了賞南的腰上,不太熟練的把賞南往自己的方向扒拉,它知道賞南細弱得跟迎風而立的小草嫩芽一樣,但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輕,它一不小心,把人扒拉得離自己也太近了點。
怕令賞南窒息,它收了原形,桎梏住賞南腰身的爪子變成了骨節分明的五指。
蕭睚的眸子吸進了春雨纏綿的夜色,他低頭,就能看見賞南近在咫尺的臉。他從來沒離一個人類這麼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