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過高中,大學肄業。”陳懸咬著咖啡的吸管,太陽底下,他側臉蒼白得毫無血色,像美術館裡的雕像,他俊美得沒有瑕疵。
賞南偷偷在陳懸手裡變換著姿勢,屁股坐在了陳懸的手臂上面,舒服點兒。
陳懸看了他一眼,“你剛剛叫我什麼來著?”
“哥!”賞南煩死了。
這個世界真是煩死了。
“等晚上回去……”陳懸忽然說,“給你做個手機,做一副耳機,下次出來你就可以聽歌,不用這麼無聊了。”
“手機?”
“不知道手機是什麼?”
“知道。”
“那要不要?”
“要要要。”
“還想要什麼可以給我說……”陳懸說,“但我不一定會給你做。”
“我想要一張床。”衣食住行,現在不用吃飯,有很多衣服穿,接著就是住了,工作間那些架子睡著太難受了,而且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賞南,他現在不是個人。
“床?你要什麼床?”陳懸翹起一邊嘴角,有些諷刺意味,“你還真把自己當人了?”
“當然啦。”賞南索性裝作看不見陳懸的討厭。
陳懸沒說一定會給他做,到後面上了出租車,賞南不再說話,陳懸也不會說話了,陳懸在玩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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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比賞南以為的要遠,一路從鬧市區開到了郊區,馬路兩側的商鋪越來越少,馬路越來越寬闊,穿過文化廣場旁邊的公路,兩邊就是低矮的樓房。
計時器計到了兩百多塊。
陳懸付了錢以後帶著賞南下車。
“那一棟是付老師的家?”
陳懸指了一棟紅瓦白牆的三層小洋樓,那一棟沒有和這一片的房子緊挨著,而是獨自在一邊,門前有一個大池塘,池塘裡的水綠得發黑,在太陽底下,泛著黑幽幽地光,看著有些滲人。
但整體看著風景還是不錯,房屋旁邊還有一簇青綠的竹子,院子裡趴著兩隻大黃貓。
一看見陳懸,那兩隻貓就伸著懶腰朝他走了過來。
陳懸沒去和它們互動,他把包裡的蛋糕拿出來,把賞南粗魯地塞進包裡,拉上拉鏈,那兩隻貓喵嗚一聲就朝賞南撲過來,隻不過撞在了包上。
對於賞南而言,現在的貓就像老虎一樣。
他忙靠在角落裡,抱著玩偶熊,警惕地看著在腳下轉悠的兩隻貓。
“說了不讓你來。”陳懸拎著蛋糕朝屋裡走去。
“我怕你一個人無聊嘛。”
這屋子有了些年頭,但房子裡邊的裝修十分明淨溫馨,也打掃得很幹淨,能看出來主人家有用心在維護這個家。
聽見聲音,一道腳步聲自右邊響起,從廚房那邊過來的。
圍著花圍裙的付老師愛人衛淑已經是六十歲的年紀,頭發銀白,臉上條紋溝壑縱生,她一看見陳懸,笑容就綻開來,“今天來得比之前早啊,我正好在做飯,你沒什麼愛吃的,所以我就各做了點兒。”
“喝點茶,這茶葉是老付以前一個同事寄過來的,清明茶葉,很香的。”她忙得不亦樂乎,給陳懸倒了茶,讓他坐。
陳懸把蛋糕遞給衛淑,“在路上給師母買了兩個蛋糕,我記得您愛吃甜的。”
“哎呀,你來就行了,買什麼蛋糕……”雖然嘴裡客氣著,但看老人臉上的笑,就知道她肯定是喜歡蛋糕的。
“老師呢?”陳懸左右看了一眼。
“在屋後面種芋頭呢,說明年要吃自己種的芋頭,一把年紀了,那芋頭不是滿菜市場都是,非要自己種,非要把自己那把老骨頭給折騰散咯。”衛淑念叨著,“哎喲你先坐,我廚房還煮著東西,無聊就看會兒電視,你可以去上樓看看付暄。”
付暄?陳懸那個老師的植物人兒子?
算了下年齡,這也算是兩個老人老年得子,可又老年失子,老天也太為難這兩人了。
“好,我喝完這口茶就去看看付暄。”
賞南看著陳懸不緊不慢地喝茶,“你師母看起來人很好,對你很熱情。”
“付老師是你的高中老師嗎?”賞南想多了解陳懸一點,不然這任務也太難進行下去了。
“算是,我小學和初中的老師也是他。”陳懸說道,“師母人確實也很好,隻是世事無常,好人常常都是不得所願。”
“好了,我們一起上去看看付暄。”他挎著包從沙發上站起來。
在樓上?
樓道裡點著鵝黃色的照明燈,側邊的窗戶日光明亮,這燈起到的作用不大。
二樓跟樓下是同一個裝飾風格,比一樓要寬闊,隻有三個房間,陳懸走向了其中一個。
房間內的採光極好,被子是明亮的淡黃色,中間微微鼓起。
床頭兩旁擺了幾臺正在工作著的滴滴答答響的儀器,還有一些瓶瓶罐罐。
書櫃上有不少教科書,賞南認真地打量著,發現還有大學的教科書。
付暄十七歲就讀大學了?
付暄就躺在床的正中間。
賞南眼前場景晃動著,又有著陳懸的衣服和手臂遮擋視線,陳懸繞過床尾,走到床頭,賞南雙手扒住包壁,努力地想要看一眼床上的人。
刺眼明亮的陽光下,不斷滴滴答答響的儀器聲中,賞南腦子裡嗡的一聲。
床上那個付暄,和陳懸長得一模一樣。
第183章 漂亮娃娃 新皮膚
明亮的臥房裡,14漠然的提示音響起。
[14:付暄,十七歲,不是說他現在十七歲,而是他享年十七歲。]
[14:他意識已經消失超過五年了,但是很奇怪,他的身體還活著,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就算是植物人,也不是全然沒有意識和反應。]
[14:付暄他已經腦死亡了,可他的器官這些,都還在運作,看起來他好像隻是在睡覺,但我這邊檢索到的數據,他確實已經死了好些年了。]
賞南看著床上的少年,“多少年?”
[14:檢索不到。]
付暄的確和陳懸長得一模一樣,但陳懸要更成熟一些,付暄死在了十七歲,所以他的容貌外表都還停駐在十七歲,可陳懸卻已經二十多歲了。
看著陳懸,就像看著成人版的付暄。
“14,那有沒有一種可能,陳懸就是付暄?”賞南想了半天,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付暄沒有了意識,說明付暄本人意識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體,變成了陳懸。
[14:可能性不大。]
[14:我沒有在陳懸的身體裡檢索到有關付暄的基因之類的東西,如果有說是意識的話,那也絕對不是付暄的全部意識,否則陳懸就不會是現在這般模樣。]
[14:但年齡這些都對得上,包括陳懸之前說自己大學肄業,付暄也剛好上過大學,按照他的年齡,大學肯定沒上完,所以是肄業。]
[14:陳懸現在的年齡是二十五歲,付暄十七,那麼付暄就已經去世八年了,可還有一個對不上的。]
“什麼?”
[14:編號為01的娃娃,它誕生於十一年前。]
賞南呆呆地看著床上的人,“是不是因為我的腦殼不是我自己的腦殼,所以我的腦殼現在一團漿糊。”
[14:……]
“走一步看一步吧。”賞南爬起來,他眼巴巴地想要瞧付暄瞧得更仔細點。
和陳懸真是一模一樣,下颌那幾顆不明顯的小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陳懸打量了房間一周,他眯起眼睛,視線最終落在了付暄消瘦的臉頰上面,最後他伸手去捻了捻並不需要往上蓋的被子。
他順勢在床沿坐下,包底頂在了隆起的被子上,一整個側翻,包裡還在發呆的賞南直接倒栽下去。
咔嚓一聲。
娃娃的腦袋從身體上脫落,一路滾到了角落。
賞南:“???我頭掉了,14你看見了嗎?我頭掉了,撞了鬼了。”他委屈巴巴地眼睛直視著前方,其實心內已經把陳懸罵了一千遍一萬遍。
[14:看見了,你讓陳懸給你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