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懸有了和賞南的合照之後就沒有繼續拍了,他在旁邊將合照和賞南的單人照片換成了所有社交軟件的頭像以及背景圖,連手機屏幕也做了更換。
賞南和塞林年齡相仿,他們兩人拍得很起勁,塞林本身就是一個追趕潮流的青年,連拍照姿勢都能連續一百個不重樣,賞南的姿勢全是他在旁邊指導。
一輪下來,塞林的話比之前多了不少,但他隻跟賞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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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車重新啟程後,直到晚上十點多,路上都沒見到過哪怕一個人。
荒涼寂靜得令人害怕,但隻要抬頭,就能看見星空——雖然沒幾顆星星就是了。
一行人打著語音電話。
激烈討論著今天晚上何去何從。
李彩碧一邊開著車一邊大聲說道:“我看了地圖,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個村子,還要開兩個小時,我餓得胃疼。”
“我是出來旅行的,不是出來受罪的。”塞林漠然說道。
但如果國叔國嬸不停,他們就沒人做飯,做菜用的裝備和食材都在他們車上。
阿娜的聲音柔柔地響起,她安撫著大家,“今晚就先找個地方扎帳篷將就一下吧,明天我們再去下一個地方,我查了一下,阿彩說的那個村子,有外地沒有的筍和鴨子品種呢。”
她話一出,本來毛躁的李彩碧和塞林都平復了不少。
國嬸也附和,“那就在前面,前面那裡有路燈。”
車停下時,又睡著的賞南被陳懸叫醒,他一醒,便伸手去抓餅幹吃,好餓。
陳懸站在副駕駛外邊,“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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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往嘴裡快速塞了兩塊餅幹,推開門下了車,站在地面上,風一吹,他整個人登時就打了一個激靈,“好冷。”
他看向陳懸,陳懸正從後備箱裡拎出一個行李袋。
很快,陳懸就從行李袋裡翻出了一件青綠色的毛衣長外套,看著很厚實,顏色鮮亮活潑。
塞林縮著肩膀,踱步過來,“花裡胡哨。”
沒人理他,賞南穿上外套,衣服是燈籠袖,穿上有點大,但視覺效果很好。
“你自己呢?”賞南看向陳懸。
陳懸換上了一件同款式不同顏色的白色加絨衝鋒衣。
“……”
[14:它隻對你精致,它對自己好像挺糙的。]
“哎喲喂,”國嬸突然一聲尖叫,她抱著一隻箱子,是早上安平媽媽塞進車裡的,箱子被她打開了,震驚到她的正是箱子內的東西,“老板還給我們送了一隻走地雞啊,我就說怎麼這麼重,裡邊還有泡沫箱和冰袋,這雞估計也有個四五斤,真的是……”
人多力量大,國嬸抱著那隻雞和今天要用到的其他食材去一邊清洗了,塞林扛了桶之前接滿的自來水過去,其他人則扎帳篷的扎帳篷,鋪地毯的鋪地毯,順便將做飯要用的便攜式燃氣爐都拿出來擺上了。
賞南從車裡拿了幾瓶果汁,擺在毯子中間的小桌子上面。
“陳懸呢?”他沒看見陳懸。
剛問完,賞南就被閃光燈閃了一下眼睛,他在馬路邊拍照,拍的還是自己。
開了閃光燈以後,照片瞬間便有了焦點,最明亮的那個地方,就是整張照片的中心。
燈光幾乎全都匯聚在拿著一瓶果汁正準備擰瓶蓋的少年臉上,少年沒反應過來,嘴唇微張,眼神茫然,整張臉白得像是在反著光。
陳懸垂下眼,手指滑動著相冊,保持著半分鍾看完一張的頻率,他忽然想到了不久之前——在阿南還沒出現之前。
那時候的他是依靠什麼在生活?陳懸居然有些記不清了。
他試圖想象著沒有阿南的生活,他覺得無法承受那樣的人生。
那麼之前沒有阿南的時候呢?
他好像是在,欣賞人類?
雖然他自己也曾是人類,可是皮囊被一次次撕開又縫上,他早就沒有了人類的悲歡和情感,他是個怪物,是一隻傀儡。
它能發現每個人好看的地方,它想要將那些好看的地方摘取下來,用在自己的娃娃們身上,如果有近乎完美的人類,那麼也可以考慮將他的骨頭敲碎將他掏空,做成一具漂亮的娃娃。
它想要擁有一個被自己絕對掌控的世界,長久的克制與壓抑反撲回來,它討厭束縛,卻想要束縛別人,可人類本就各自有著束縛各自的事物,換成自己,也沒什麼不同。
更何況,將漂亮的人類做成漂亮的娃娃,他們便能永遠保持著青春與美貌,永遠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一個全是漂亮娃娃的世界,多麼美好,多麼令它心馳神往啊。
但如今,那個自己構想的夢幻世界,卻變得有些模糊,也讓它提不起丁點興趣。
將時間浪費在無聊的人類上面,還不如將時間花在阿南身上。那些時間,用來給阿南做他不愛吃的飯菜,或者用來給阿南做漂亮衣服,哪怕是和阿南待在一塊兒發呆,都比做其他事情來得要有意義得多。
做娃娃很麻煩,尤其是和人類尺寸一樣大的娃娃,人類的身體也很惡心,要完全將內部清理幹淨之後才能開始填充材料,內髒和血水一齊挖出來,最後還要用流水清洗,清洗後晾幹,晾幹後還要刷數種化學藥劑,以便於保存,不易上潮腐爛。
這事情如此惡心又浪費時間,這些時間用來喜歡阿南,明明更好。
並且,它開始期待以後了,它指的是,從現在開始往後的每一秒,都讓它感到很期待。
但必須是有阿南的以後。
荒蕪平野上的風已經休止,四周靜悄悄的,隻有吃飯的那一塊地兒以及路燈下是明亮的,散開的光線將周圍的漆黑驅散。
陳懸站在比較暗的區域,公路邊緣。
眾人以為他還在拍照,沒有去打擾陳懸。
但陳懸的外貌條件實在是太優越了,連眼光頗高的塞林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普通男性無法達到的上下身比例,頭顱形狀完美。
他站在不遠處,看的是他的不遠處,身形筆直,扎起來的頭發落下幾縷,在這樣的環境下,極致的優雅氣質中被平添了幾分落拓不羈。
賞南看不出陳懸在想什麼,陳懸看起來像是在發呆。
他真希望陳懸腦袋裡別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極端暗黑想法,哪怕陳懸自己並不覺得。
賞南想了想,從桌子上又拿了瓶果汁,手掌撐著地面站了起來,朝陳懸走過去。
陳懸眸子黑沉沉的,像不見天日的深海海溝,平靜漆黑,深不可測。
他在想,等阿南去世了,他就抓兩個身高體型和自己與阿南差不多的人類,把他們做成自己和阿南,讓這兩隻娃娃回演著自己和阿南的一生……
“哥?”阿南的聲音在他跟前響起。
陳懸思緒戛然而止,他目光落在賞南臉上,“做什麼?”
“擰瓶蓋兒,我擰不開。”賞南把果汁遞過去。
“……”陳懸接過果汁,輕輕松松就幫自己的孩子擰開了果汁瓶蓋兒。
第198章 漂亮娃娃
至少,陳懸看起來是一個相當良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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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頓飽飯,賞南縮在帳篷裡睡覺,夜越深,風便越涼,他怕冷。
但外面一群人還在玩遊戲喝酒,賞南搞不懂遊戲規則,也不愛喝酒,加上風吹得大,他就獨自鑽進了帳篷裡睡覺。
幸好陳懸當時帶了很厚實的被子,感謝daddy。
賞南一覺睡到了翌日出發的時間。
除了陳懸,每個人看起來就是神採奕奕的,大概是旅行真的能淨化心靈?大家沒有剛出發時那麼暴躁了,連塞林的臉上都連續幾次出現了笑容。
李彩碧和阿娜的車跟在陳懸的車後面,賞南吃著一包薯片,從後視鏡往後看了眼,阿娜坐在副駕駛戴著耳機在聽歌,她人看起來卻像是在發呆。
不過阿娜好像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她眼睛太大了,又因為生病而沒有神採,所以看起來總是有些呆滯死板。
賞南收回視線,看著已經逐漸升起來的太陽,嘴裡慢慢嚼著薯片,他舉著手機隨便拍了兩張金燦燦的日出,又將鏡頭對準了陳懸。
“阿南。”陳懸忽然開口說話。
“什麼?”賞南的臉從手機後面歪出來,“你要擺一下姿勢?”
“不是。”
陳懸忽然踩下了剎車,他踩得太突然,賞南一點防備都沒有,直接朝駕駛座的方向撲過去。
幸好陳懸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陳懸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說,他絕對有話要說,賞南心跳如雷,他覺得自己或許知道陳懸準備說什麼。
但陳懸卻沒說。
賞南小心翼翼地看著準備重新上路的陳懸,“忽然停車做什麼?我以為你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