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億,你什麼意思?”他開口問道,聲音沙啞得不像話,“什麼叫,我死了,這個星球上的生命體就再也沒有存活下去的可能性。”
“寧億,你不是這個星球上的生命體嗎?”賞南眯起眼睛,“你是什麼人?”
“你是白豹星的一部分。”賞南坐起來。
而他話音剛落,寧億再次伸手想要掐他,賞南迅速躲過,貼在了窗戶上,一隻還沒離開的黑色小蛇揚著腦袋掠過賞南的耳朵,它嘴巴長大,拼命朝寧億哈氣。
賞南愣了一下,這才想到,這群蛇,可能對自己沒惡意。
但是,為什麼?
寧億抬手就把那根隻有筷子粗的蛇丟到了地上,他看著賞南,一時沒說話,卻也沒有再要掐死賞南的意思。
他抬起雙手,解開了穩固眼罩,腦後的系帶,眼罩掉下來,它空落落的左眼當中出現一顆藍綠色的玻璃珠子,亮晶晶的,異常漂亮。
寧億在賞南被吸引走注意力,沒有任何防備之時,突然伸手捏住他的後頸,把賞南抓到了眼前,他聲音低沉冷漠,“看著,這是最開始的白豹星。”
它眼中那顆藍綠色的小行星以異常緩慢的速度轉動著,賞南仿若身處其中,他不止看清了小行星的外部輪廓,還有小行星上面的海洋與冰川,海洋上體型巨大的黑色鷗鳥,繁茂的綠色密林,矯健的林間鹿,它們身上美麗又罕見的花紋,走向流暢漂亮的肌肉。
這比A星球要美麗多了,因為它尚未經歷過任何現代科技的開發,它像一顆完美的寶石置身於太陽系,也難怪會被探索的隊伍給注意到。
它旋轉的速度快了起來,行星上的海洋開始翻湧,冰川碎裂融化,頻繁的地震與火山爆發,暴風雨導致的山洪,密林就像坍塌的牆壁一樣陷進地下,那些嘶鳴嚎叫的動物被海水吞沒,被裂開的地縫吞沒。
對小行星上的生命體來說,這是天災,對它們的核心生命體來說,這是人為。
小行星的亮度慢慢消失,最後顏色逐漸消退,開始往灰白色褪變,它成為了一顆死去的小行星,停止了轉動,直到星體開始解體,大塊的巖石從它的星體上脫離,飄蕩在它的周圍。
“組長,讓你們為它們陪葬,我不算過分吧?”寧億松開了賞南,他一手掌住了自己的後腦勺,一手捂住左眼。
寧億將灰白色的小石頭從左眼中摘取了出來,放到了已經呆愣住的賞南的手中,“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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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石頭還帶著微微的熱度,但是熱度在逐漸減退,賞南正想握住,石頭在他的手心,突然裂開,粉碎成塵,全部從指縫中流了出去。
“你就是首都想要送回白豹星的那塊巖石?”賞南看著手心殘留的一層粉塵,他佯裝不知,緩緩問道,“你不肯走,是為了報復我們?”
“我們的星球,也會變成這樣?”
寧億戴上眼罩,他低頭看見那隻被摔暈了翻著肚皮的小黑蛇,彎腰將它拎了起來,“不然呢?”
他把小黑蛇丟出了窗戶,“組長,你不用試圖將我的秘密公布出去,這隻會加快A星球生命體死亡的進程。”
賞南垂下手臂,他坐在桌子上,寧億站著都還比他高,他隻能仰視對方,“所以你剛剛說,我死了,這顆星球上的所有生命體都會失去存活的可能性,是什麼意思?”
他重復了之前的問題,佯裝不懂,“我是什麼特殊體質嗎?我活著,就能拯救A星球了?”
他瞪大眼睛,眼裡泛出異樣的光芒,“我是A星球!”
寧億勾起嘴角,意味復雜,“你做夢。”
“寧億,你不能回你的白豹星去嗎?”賞南有些無力,他沒想到寧億會突然想殺死自己,他知道對方肯定是因為對自己心軟了,所以為了避免出現他不想要看見的結果,寧願先一步殺掉自己。
而寧億身份暴露,賞南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自此後,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在寧億眼中,都帶有了極強的目的性,都是為了討好他。
寧億:“暫時沒想過。”
“組長,好好珍惜你最後的時光吧。”
寧億走的時候,還體貼地幫賞南帶上了房間的門,門上的鎖被他剛剛踹壞了,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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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的媽,它剛剛是真的想殺你,它邏輯好可怕!]
[14:會不會以後每糾結一次,就來這樣一次,它舍不得就舍不得,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
賞南從桌子上下來,他從包裡翻出工具,自己動手將洗手間斷開的水管子給修上了,修的時候,一條蛇正在朝自己這邊爬。
“回去,以後別來了,除非你想被寧億一腳踩爆。”賞南說道。
對方像是能聽懂話一樣,別別扭扭地在管道裡換了個方向,很快消失在了管子裡。
[14:黑化值-10。]
賞南收工具包的手一頓,“他不是不走嗎?”
[14:愛和恨一樣,不受控制。]
門外響起敲門聲,“組長,上班了,你好了沒?”
寧億收拾好了,靠在門外的牆上,他抬頭看了眼天花板,隨著他目光一寸寸滑過,天花板上裂開一條條縫,牆皮也一塊塊地掉了下來。
賞南出來的時候,門口都被成堆的牆塊給堵住了,他啞然地抬頭,看見一個大窟窿。
他幾乎都不用想的,他一拳錘在寧億的肩上,“你有病啊!”
寧億:“心情不好。”
他現在是裝都不裝了,那兩顆小虎牙,今天就沒露出來過。
賞南走在前面,空氣裡的粉塵莫名比昨天來的時候高了不少,賞南很快從口袋裡掏出口罩,他戴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掛上耳朵。
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給賞南掛上了,看見賞南怔然地扭頭看著自己,寧億笑了笑,“不用謝。”
陳眠從他們身後追上來,他手抬起來準備拍一下寧億的肩膀,但後者掃了他一眼,眼神冷冷的,陳眠的手半路轉道,改成拍賞南的肩膀,“嘿,早上好。”
“你也住這兒?”賞南微微驚訝。
“對啊,但是我和你們不是一棟樓,聽樓管說,你們那一層的天花板塌了?”
賞南有些遲緩地點了點頭,“嗯……出門的時候發現塌了。”
“老房子,年久失修。”陳眠反而成為了尷尬的那一個,“讓你們看笑話了,我們這邊條件沒首都那邊好。”
寧億回頭看了眼宿舍樓,一本正經地附和,“雖然小細節上還需要改進,但整體上其實還算不錯。”
賞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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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安排賞南和寧億工作的是保羅,他頭發和眼睛的顏色讓他看起來不太像本國人,可輪廓和口音卻是實實在在的本地人。
“他一直叫你組長?”保羅意外道。
寧億聳聳肩,“叫習慣了。”
“以後可能沒辦法繼續這樣叫了,會讓其他的同事產生不必要的誤會,”保羅將手裡的兩份本地生活手札分別給了他們兩人,“我目前是你們這項工作的組長,你們今天的工作很簡單,先熟悉西市,明天去收集隕石材料。”保羅微笑著收到,“陳眠會帶你們去更衣室換上工作服,防輻射服都是按照統一標準定制的,跟首都的一樣。”
賞南一邊跟著陳眠走,一邊低頭翻閱著手札,他以為這上面會記錄西市目前所遭遇到的自然改變和隕石襲擊,結果前面三分之二都是介紹西市風土人情和美食,剩下的才是西市目前的情況。
寧億攤開一張彩圖,“烤牛肉冰啤酒,看起來很不錯。”
“我們不是來旅遊的。”賞南合上手札。
更衣室是獨立的單間房,工作制服是純黑色,金屬色胸牌,上面寫著外務組,防輻射服和首都的一模一樣。
賞南換衣服時,陳眠在外面敲著他的門,他低聲在外面說:“組長已經收到了你的體檢報告,他問你如果不想繼續工作,他可以同意你離職休養。”
按照以前的例子,隻要看過賞南體檢報告的人,都能知道他現在身體情況不太好,甚至可以說,已經達不到繼續工作的標準——但如今缺少勞動力,隻要自願,他們也不會反對。
“沒事,我還扛得住。”賞南換上工作服,他拉開門,身形比之前瘦削了不少,看著更是冷清不好接近。
寧億在他對面的房間,他後一步出來,扯開防輻射服胡亂套上,陳眠忙過去給他拉上後背的拉鏈,穿好防輻射服,寧億彎腰從地上撈起頭盔罩住腦袋。
陳眠又過來給賞南拉後背的拉鏈,“對了,我們這邊小動物特別多,尤其是這幾年,山裡沒東西吃,它們都跑出來了,殺蟲劑是特制的,一定要帶,要注意安全。”
“它們一般不會攻擊人,隨便給點吃的,它們就會自己離開。”
賞南從天文臺走出去,考慮到他們有車,天文臺沒再給他和寧億配車,但是給了一沓加油的券。
寧億就站在車邊上用那一沓加油券敲打著掌心,他優哉遊哉的態度跟這個世界的每個人都不相像。
“組長,走了。”寧億朝賞南揮揮手。
保羅說不讓他再叫賞南組長,很顯然,他聽了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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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這個了。”寧億把一個油炸的大餅丟到賞南腿上,雖然有袋子裝著,還是有油濺出來。
他們沒吃早餐,在路邊停了車,寧億下去買早餐,上車時候,一股腦把買的東西丟給賞南,不止大餅,還有一小罐羊奶。
“你知道這罐不到兩百毫升的羊奶多少錢嗎?”寧億說,“一百塊,你記得給我錢。”
賞南默默擦掉手背上的油漬,“那我不喝。”
“你不喝,死得會更快。”
“你現在滾,我就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