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則是因為收到命令,要求他們不惜任何代價除掉Y,以免下場戰役再次重復上一場仗的路——明明已經獲得了壓倒性的優勢,卻因為Y的插手,生生被顛覆了勝利,功虧一簣。
聽到對方提到“大潰敗”和“躍遷點具體坐標”時,維因已經怒紅了眼,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見他目眦欲裂,梅捷琳皺眉,一把攥緊他的拳頭,低聲急促道:“給我站好!怎麼,想去揍人了?軍紀全忘了?”
許久,維因才憋出一句:“沒忘。”
說的不知道是軍紀沒忘,還是別的什麼。
聽見這兩個字,梅捷琳出了幾秒的神,她依舊沒松手,幾息後道:“誰又敢忘了?厄洛斯號空餘旗幟,整支艦隊離開駐地,沒一個人回來,全都被炸成了灰。”
她語氣鋪平,其中的凜厲卻半分不少。
別開臉,維因沙啞道:“林惇還跟我約好,回來進重力訓練室一起練兩把。”
兩個人都沉默不語——
有些約定再簡單,這輩子也完不成了。
這場公開審訊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最後,龍夕雲從範託夫身上搜出一枚光儲器,裝進了透明的證物袋裡。
看到這一幕,範託夫猝然轉身,朝向祈言,慘白著一張臉:“你從那時就發現了?是不是?是不是!”
他突兀地大笑起來,重復:“你是Y,你竟然是Y……”
在刺耳的笑聲裡,祈言眉眼冷淡,點點頭,回答了對方的提問。
“是了……你肯定在光儲器裡動了手腳,監視我,肯定是這樣……”範託夫立刻意識到,自己被反叛軍的暗樁耍得團團轉的模樣都被人看見了,他收了笑,雙目大睜,忽地尖聲責怨,“你既然知道反叛軍是在說謊,為什麼不提醒我?為什麼不提醒我!你不是Y嗎?”
陸封寒眸光一厲,抬抬下颌,冷聲提醒:“單憑擅自竊取超光計算機中軍方機密資料,就夠槍斃你十次了。況且,中間一長段時間裡,你有的是機會向我、向洛倫茲、向任何人揭露內奸的身份,坦白你所知道的敵情,但你沒有,一個字都沒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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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範託夫再出聲,陸封寒吩咐:“把人帶走。”
公開審訊結束後,遠徵軍內部連著兩三天都沒脫開這個話題。
而陸封寒很快發現,祈言白塔首席的身份不知道被誰放了出去,兩相疊加,導致以前懶得走路、都選擇用視頻通訊匯報工作的人,一個個的全變得勤快起來,半天跑五六趟指揮室都不嫌累。
每次進門,還會先往祈言面前一站,利落地喊一聲“首席”,再行一個標標準準的軍禮。
同時,陸封寒還陸陸續續收到了不少“問候”。
“指揮,我們看好你,千萬要抓住首席!”
“指揮,你可千萬別被首席甩了,爭氣一點!這是我們在星網上給你淘的《戀愛寶典》,據說非常有用!”
“指揮,大家都知道你窮,你缺嫁妝嗎,缺的話,我們江陵號艦隊一人十星幣給你湊湊?大方吧!”
連帶著梅捷琳也被帶進了這種氛圍,開完會後,她撐著下巴想得仔細:“我思來想去,指揮,你跟祈言在一起了,是不是意味著……第一軍校竟然跟圖蘭學院聯姻了?驚天新聞啊!再精準一點形容,祈言有錢,指揮你窮得存款沒人家賬戶的零頭多,應該是……嫁過去?”
她一拍桌面,後背猛地抻直,“刺激了,我第一軍校榮譽畢業生竟然成功打入了圖蘭內部!校史上肯定會留下你光輝燦爛的一筆!”
陸封寒看著她似笑非笑:“梅捷琳艦長,會都開完了還不滾去做事,這個月的工資是不想要了?”
梅捷琳心想,我他媽馬上就要成遠徵軍首富了,我還稀罕一個月的工資?
我會稀罕嗎?
還是稀罕的。
可能是窮慣了,梅捷琳算了算,一個月工資不少,做不到跟揚灰似的撒撒就任它飛了。
沒什麼軍姿可言地站起身,梅捷琳指尖在眉尾並攏,嬉皮笑臉地開口:“梅捷琳艦長現在就去處理公務,工資還是要的,指揮,你可別背地裡悄悄扣我錢!”
耳邊終於清靜了,陸封寒往後靠在椅背上,單手扯松領口,吩咐破軍:“除非反叛軍打過來了,否則任何人要進來,都說我不在。”
破軍指出:“可是將軍,進指揮室的人中,三分之二的人目標都是首席。”
陸封寒:“就說我們都不在。”
破軍明白了:“好的。”
確定閉合的金屬門不會再突然向兩側滑開,陸封寒起身,邁開長腿走到祈言的沙發前,拽了人的領口,狠狠吻了下去。
不知道已經有過多少次或深或淺的親吻,祈言捏著金屬筆,仰起下颌,本能地張開雙唇放陸封寒進來,容納對方又兇又躁的侵入。
他側頸皮膚本就細膩,現今因著動作,繃成了一條線,令陸封寒的吻逐漸下移,貼在了上面。很快,好似雪地上落下了幾片梅瓣。
祈言敏感,頸側被引出痒意,神思迷亂間,不知道是手上力道輕重沒控制,還是陸封寒故意的,他根本沒用力,人就被他“推”著退了兩三步。
再一抬眼,陸封寒將他的手摁在胸膛處,後腳跟貼著牆,姿勢松怠地靠在金屬壁上,襯衣領口被扯開一截,吝嗇地露出淺淺一寸肌肉線條,眼皮懶散地半垂著:“嗯?”
頭又低了點,就貼在祈言的耳尖,笑裡帶著哄:“言言想在指揮室了?”
祈言的喉結輕輕一動。
第一百零六章
祈言醒過來時, 感官也開始跟著復蘇,酸痛感在腰的周圍蔓延開,皮膚下敏感的神經末梢被激起後還沒有完全平靜。
他閉著眼睛, 從觸感判斷自己正躺在指揮室的沙發上,臉頰枕著的是陸封寒軍服外套內襯那一面, 比另一面要柔軟。
空間裡很安靜, 除了星艦運行的白噪音外,周圍沒有任何動靜, 也沒有呼吸聲。
陸封寒不在指揮室裡。
有了這個認知後,祈言突然就興致缺缺,不想睜開眼睛了。
他蜷起雙腿,蹭了蹭陸封寒給他枕著的外套,吸取上面殘留的熟悉氣息, 更深地把臉埋進去,昏昏欲睡。
除了還有些酸痛外,他應該被陸封寒抱著去清洗過了, 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洗幹淨了的,有一股淡淡的淨衣劑的味道。
祈言還有些困倦, 思維雜亂, 一會兒是莫特森定值公式的求解,轉眼又變成陸封寒削的蘋果兔子, 朝他衝過來的反叛軍暗樁倒在地上的重響後, 在勒託聽跨年鍾聲時飄雪的景象又從記憶深處浮現出來。
直到靜謐中傳來金屬門滑開的聲音。
祈言敏銳地捕捉到了腳步聲。
來人將動靜放得極輕,但祈言依舊立刻辨認了出來
他撐著沙發起身:“將軍?”
說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
陸封寒走近時, 就見祈言從沙發上坐起了身,上衣寬松,脖頸和露出的手臂上都有還沒消散的痕跡。
將熬好的星花菇粥放下, 陸封寒熟練地將人抱在腿上坐著:“什麼時候醒的?你晚上沒吃東西,怕你醒了餓,我就去廚房熬了點粥,現在吃?”
聽陸封寒一說,祈言有些遲鈍地感覺到飢餓,粥的香氣飄過來,他點了點頭,有些疲倦地靠在陸封寒身上,半垂著眼,啞聲問:“已經是晚上了?”
舷窗外永遠都是一片漆黑,無法靠天光分辨時刻。
舀了一勺粥吹至半涼,陸封寒喂到祈言嘴邊,一邊回答:“嗯,晚上九點過了。”
“這麼晚了?”吃著東西,祈言回想,“我們……那時才是下午三點過。”
陸封寒挑眉,低聲帶笑:“是誰兩次纏著我不讓我停下的?”
別開視線,祈言咬著勺子,不說話了。
因為之前反復的吮吻,他嘴唇比平時的顏色要紅一個度,黑白分明的眼底像是浸著水,陸封寒看見就移不開眼,就著摟人的姿勢,低頭湊到祈言的頸窩裡不斷嗅聞,像是叢林裡的猛獸在查看獵物身上是否已經布滿自己的氣味。
毫不掩飾的佔有欲。
祈言被弄得發痒,本能地抬抬肩膀,又提醒:“粥要灑了將軍……”
“灑不了。”陸封寒語氣裡兩分焦躁兩分沉啞,扼制不住心底的渴意,又接連吻上了祈言的耳垂和側頸。
不過好歹理智還在,知道祈言受不住這樣的頻率,陸封寒親了一陣就停了下來,繼續喂祈言喝粥。
粥喝得安靜,祈言沒敢提醒說你頂到我了,等中途接了技術部的單向視訊進來,陸封寒開始聽匯報,他才小幅度地挪了挪位置。
匯報的人是洛倫茲。
“指揮,從小行星帶往你標注的那顆宜居行星方向行駛,幾百星裡外就是一處巨大的渦流,力場很強,稍不注意,連人帶艦都會被卷進去。探索隊的人撈了些樣本研究,判斷那處渦流應該是近一百年才形成的。”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大航海計劃裡,盧珂能順利地來回於小行星帶和宜居行星之間。
共事多年,陸封寒很清楚,如果隻是發現了一處渦流、到達宜居行星的時間會推遲,洛倫茲不會這麼慎重地親自找他匯報情況。
“還有什麼發現?”
“這個發現頗有幾分吊詭。”洛倫茲喝了口咖啡,“探索隊派出去的機器人不僅撈回了研究樣本,還撈到了幾樣破爛。”
“破爛?”陸封寒眸光一凝。
聽見這句,祈言也立時看了過去。
隨著人類活動範圍的不斷擴大,在太空撈到漂浮的破爛沒什麼好稀奇的。但天然蟲洞連接的這片星域,根據記錄,除了兩百多年前的盧珂誤打誤撞地進去過一次外,至今隻有他們涉足。
洛倫茲像是知道陸封寒在想什麼,先一步陳述:“不是盧珂的飛船殘骸,也不是她留下的東西。根據工藝和材料判斷,可以肯定是近三十年的產物。指揮,隻有兩種可能。”
三個人心裡都清楚,一種可能是這個渦流連通另一個區域,從那個區域“吸”了些垃圾廢物過來,恰好被他們發現並撈起。
另一種可能是,在這片星域裡,有人類活動。
隻是因為渦流的阻隔,那些人類沒能發現這片小行星帶,也沒有發現這個天然蟲洞,更不知道探索隊已經到達這片星域。
憑著多年在戰場養成的直覺,立刻想到一種可能,陸封寒肅聲命令:“停止所有探查項目,收緊隊伍,進入戰時狀態,謹慎不要露出形跡。”
洛倫茲皺眉:“指揮,你認為——”
陸封寒沒有立刻回答。
他沒有任何實際的證據支撐,僅憑直覺做下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