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隻知道憑著一股執念想要拯救度化世人，現在我才算是真正有所體會什 麼叫作紅塵氣息。

接下去的半年，我暫時放下所有的想法，四處遊歷，我上山砍過柴火，也下水捕 過魚，在青樓裏，我是一擲千金的公子，也是砍柴倒水的小Y 頭，還因為偷盜而 蹲過大獄。

等我終於到達一處山清水秀之地，我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氣 早就已經被磨平，取而代之的是淡然與悲憫。

我捧起一捧清水輕輕洗淨自己的臉龐，然後便閉上眼睛。

這半年來，我的修為突飛猛進，蓬萊之力日日淬煉著我的肉身與神識，現在已經 是到了沉下心的時刻了。

我在周圍設下陣法，以免閉關的時候遭受侵襲。

而我一閉關就是五年，五年來，我坐在這處小湖旁，任憑風吹雨打，也沒有絲毫 動搖，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身上的衣物因為風化而變成飛灰，可我的皮膚卻潔 白如玉，表面被一層淡淡的光輝所籠罩，就連身形都有了很大的變化。

隻用了五年時間，我就達到大師兄、大師姐的水準，再加上蓬萊之力，這次我看 誰能夠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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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隱去容貌，再次行走在世間，卻發現處處都是一副破亂之像，大街上妖魔橫行。

我救下一名正在被妖怪撕咬的婦人，她起初對我連連作揖，感謝我的幫助，可當 她看清我肩上的蓬萊標誌時，立馬尖叫道：「啊，饒，饒了我吧，我家男人前天 已經死了，我兒子才兩歲，離不開娘的。」

我這才注意到，大街上師父的畫像已經消失不見，有關蓬萊的一切在百姓眼裏竟 是比妖魔還可怕的存在。

細細瞧去，街上的遊魂與活人混在一起，看起來十分可怖。

「大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解釋這身衣裳是我撿來的，那夫人才松了一 口氣，不過還是半信半疑地說道：「你真不知道?」

我將手中剩下的金銀全部贈與她，她才徹底對我放下戒備。

等她哽咽著說完近五年發生的一切，我握緊了拳頭，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提早發 生了。

在我離開蓬萊後，大師姐發現師父與小師妹之間的端倪，便要求師父退位，以免 辱了蓬萊清譽。

小師妹再次受到魔族挑唆，為了跟師父在一起，直接入魔，不僅重傷大師姐，還 佔據蓬萊，大興土木，要修建魔宮。

山下的百姓適齡的全部被抓去修宮殿，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老弱婦孺也是提 心吊膽，稍有不慎就會被妖魔吞食。

張璟這個一心為小師妹的好師兄還貼出告示，要求無論是修士還是百姓，一旦發 現我的行蹤，必須上報給蓬萊。

他給出的理由是害怕我為禍百姓，我冷笑一聲，我看他是怕我殺了小師妹，他就 失去了現在的權勢和地位，不過更多的還是想把我身上的蓬萊之力據為己有。

婦人說完還好心提醒我脫下印有蓬萊標識的衣裳，不然被其他人看見，我這種弱 女子很快就會沒命的。

蓬萊這兩個字在百姓的心中已經跟妖魔無異，但更加讓我吃驚的是蓬萊弟子竟無 一人出來阻攔嗎?

我正想要再問個明白，那夫人看了一眼快要下山的太陽，急匆匆地離開。

「姑娘，你也快躲起來吧，晚上太危險了。」

隨著街上的燈一盞一盞地亮起，那僅剩的一點鮮活氣息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

是數不清的遊魂。

他們全部目光呆滯，慢悠悠地朝一個方向前進著，似乎被什麼東西吸引著前進。

我抽出鞭子跟在遊魂的身後，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感覺前方漸漸出現了一股祥和 的氣息。

正是這道氣息讓這些遊魂安定，吸引著他們遠離城鎮。

「大師兄?」那股氣息漸漸彙聚，最後幻化成大師兄的模樣。

「薑彌，我終於等到你了。」大師兄面露微笑，說他早在五年前就選擇以身殉   道，現在我看見的隻不過是他留下的一縷神識，這一切都是為了見我最後一面。

「你長大了。」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我從未見過的柔情。

大師兄所念所想一直都是成仙，可他在看見世人因慘死而不能入輪回之際，便毅 然選擇以百年修為在此坐化，隻為了洗淨他們身上的冤屈，讓他們得以往生。

「你會魂飛魄散的。」我想像小時候那樣撲進大師兄的懷裏，這次卻撲了個空。

「無妨，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結束這一切的。」大師兄早在那一日就看見了我 所有的過往，包括我重生者的身份，他跟大師姐也曾想要殺掉小師妹，結束這一 切，可一切都是徒勞。

「就像你說的那樣。」

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放在我的臉頰上，明明臉上空無一物，我卻仿佛能夠感受到他 的體溫，他的眼神中似乎有萬千話語，他的身形卻漸漸消失，最後化成點點螢火

那些螢光全部都朝遊魂湧去，隻有一點停留在我的眉心，化為一顆朱砂痣。

我沒有流淚，也沒有任何言語，轉身便往蓬萊走去。

8

再次踏上這六千三百級臺階，我已經心如止水，世間任何事物再也動搖不了我一

分。

「告訴師父與小師妹，我來取他們的項上人頭了。」我隨手打發走一個道童，坐 在大殿中等著他們的到來。

不到片刻，小師妹就帶著手下浩浩蕩蕩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你竟然沒有死?」

「師父是不會見你的。」

她的神態充滿了小孩子賭氣的味道，臉上化著刻意的妝容，一看就在做給師父 看，在跟他賭氣。

「這可由不得你。」

比起小師妹，此刻的我倒像個真正的魔君，一掌打向跟在她身旁的張璟，問道： 「我這掌的滋味如何?」

還沒等小師妹反應過來，我用鞭子將張璟拉過來，將他甩在地上。

「五年前，我送你的那個禮物如何?」

張璟見此，急忙沖小師妹說道：「小師妹，我們手裏還有大師姐。」

前世，我與他也算是做過幾年夫妻，所以我一直對他都保留著幾分情誼，沒想到 他竟然如此惡毒，想用大師姐來威脅我。

「蓬萊之力在她手上，師妹不要讓他逃了。」他拼盡全力想要將我困住，卻被我 輕鬆化解，我隻是手指輕輕一點，他就沒了氣息，嘴巴張得大大，眼中滿是驚恐。

「你，你連張璟都敢殺。」小師妹後退幾步，不敢相信我的所為。

我不想跟她廢話，直接甩出鞭子。

「不僅是他，還有你們。」

小師妹眼神有些黯淡，任由我將鞭子甩向她。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在反對我跟師父在一起?」

「我可沒有反對你跟誰在一起，隻是你們都太高高在上了，同門說殺就殺，三界 說屠就屠，我知道你們氣運極佳，可我偏要逆天而行。」

在我與小師妹纏鬥時，她被我打得節節敗退，好像已經失去了抵抗之力，可當師 父的聲音出現在耳邊時，她便來了勇氣，嘴裏喃喃說道：「他還是在乎我的。」

小師妹大喊一聲，她身上的煞氣便將我包圍，讓我不能動彈，更別說正在趕來的 師父手中還提著佩劍。

「師父，你終於肯承認你愛我了。」

看著膩膩歪歪的兩人，我破除煞氣，一鞭子分開正在纏綿的兩人。

「師父，徒兒來取你的性命了。」我冷笑道。

師父推開小師妹，開始與我戰鬥。

五年來，我一直潛心修煉，但還是打不過身經百戰的師父，很快便被他的利劍刺 穿，額頭也由於從空中墜落受傷而流出鮮血。

當我的鮮血接觸眉心那點紅痣時，瞬間感到滾燙，有關大師兄的實戰經驗湧進我 的腦海中。

我來不及消化這麼多，隻能夠憑著本能去拆解師父的招式，就當我要將致命一擊 打向師父時，小師妹突然沖去，攔在他的身前。

「師，師父，不要忘了我，好嗎?」小師妹氣若遊絲地躺在師父的懷裏，懇求師父 能說聲愛她，不要忘記她。

師父看著小師妹斷了氣，眼中全是滔天的恨意，我閉上眼睛，溝通體內的蓬萊之  力，萬千百姓出現在我的心中，我懇求蓬萊的歷代掌門，我願以生命為代價向他 們再次借得一擊之力。

「既然世人容不下我們，那我就殺盡天下...!師父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僵在嘴 裏，我的手已經伸進他的胸膛，緊緊握著他的心臟。

隻是稍微用力，他就沒了氣息。

師父死了，死在了我的手裏。

9

師父幾人的屍身被蓬萊弟子拾去焚燒，一直籠罩在天空的陰雲終於散去，蓬萊弟 子臉上無不露出欣喜的表情。

剛才這兩擊，殺死的不僅是師父跟師妹，更是以雷霆之勢告訴在人間肆虐的妖 魔，這就是為禍人間的下場。

「很快人界又會恢復往日的繁華了。」大師姐望著翻騰的雲海說道。

我摸著眉心的朱砂痣說道：「大師兄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

大師姐已經繼任蓬萊掌門，當然知道我這次是以命相搏，於是問道：「那你呢? 你後悔嗎?」

「朝聞道，夕死可矣。」我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