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欽一本正經道:“我問過瑞德,他說我這是情緒上的劇烈波動所致,若是不好好調理,說不定會化膿生疔,聲帶徹底損毀。”
這麼嚴重?她竟忘了賭氣,小心翼翼撫了撫他的喉結,眼裡是藏不住的擔憂:“那怎樣才能見好。”
賀雲欽聲音低了幾分,靜靜望著她道:“昨晚找到你,不消用藥,已經好了大半,若是沒能找到,恐怕是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話未說完,他耳後一紅,這輩子從未說過這等情話,為了哄紅豆,十八般武藝全都使出來了。
第60章
紅豆愣了愣, 黯然收回手,若是沒有先前的事,這番話給她聽見,她怕是夢裡都能甜醒,可有了前番龃龉,此刻心境早大有不同。
倘若不是在意那個女人,他怎會婚禮上還會收那女人的東西, 甜言蜜語他可以對她說, 自然也可對別人說。
她那麼驕傲,怎屑於跟別人分羹。然而臉上可以假裝不在意, 心卻酸脹得如同泡在檸檬水裡, 要是當初沒有遇到賀雲欽就好了,她還是那個活得恣肆灑脫的虞紅豆, 一旦遇上便是一劫。
又或者沒有前幾日的繾綣蜜意也就罷了, 她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患得患失。
正因為嘗過甜,酸才顯得格外澀口。此種心緒難以形諸言語, 惟有身當其境的人才能領略一二。
他自是將她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都看在眼裡, 若無昨晚一番劫難, 未必能感同身受, 此時心房卻仿佛注入一縷亮光, 早變得豁亮無比。他的紅豆,怎會這麼可憐又可愛,便肅容道:“那束花是我北平的一個朋友為賀我新婚,特託大嫂贈予我的。”
紅豆一怔。
“早前我跟你說過, 我跟段明漪是中學同學,頭三年我幾乎未跟她說過話,直到後來我大哥開始正式追求段明漪,我才因為替我大哥傳話,陸陸續續跟她有了交集。”
他臉色稍淡,畢竟僅是猜疑,從未得過證實,而且以他多年來所受教育,從不喜議論旁人,但他委實不想再讓紅豆多心,隻得一五一十道:“我大哥當時剛大學畢業,因忙於接手家裡的事業,無暇常去學校,便時不時託我去約段明漪,段明漪起初並未接受我大哥的追求,每回我去遞信或是傳話,她都極不高興,我傳過幾次話後,仍拿捏不準她對我大哥的態度,而且因為我常去找段明漪的緣故,學校裡當時有同學誤以為我在追求段明漪,我不想引起沒必要的誤會,後來便怎麼也不肯替我大哥遞話了,不久適逢畢業,我申請留洋,一去德國便是數年,今年回國時,她已經成了我的大嫂。”
紅豆坐直身子,原來他們叔嫂還有這麼一段,看來流言蜚語就是那個時候埋下種子的,難怪陸敬恆後來拿此事做文章。可是明明賀雲欽未追求過段明漪,段明漪自己為何不在同學面前撇清呢。
賀雲欽那麼聰明,想必也疑惑過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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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後,我決定接受震旦的聘書,在此之前,本埠有位美利堅教授時常舉辦學術聚會,我因為擬文章的緣故,時常會受邀去聽課或是授課,也就是這時候,我才知道大嫂跟我認識不少共同的朋友,託她送花的便是其中一位,後來因報上傳出那則桃色新聞,我因為避嫌再未去過此類聚會。婚禮那日,她自己並未跟我有交集,隻託了下人來送花,我本不欲接,但送花這位朋友跟我有極深的淵源,這花的寓意也好,於情於理我都該收下,於是便收了。這朋友說來跟瑞德、王彼得都認識,不久會從北平回來,屆時我會介紹你們正式見面。”
紅豆抬起臉,定睛地看他,他在慢慢向她敞開關於自己的一切,也許她太容易知足了,僅是推心置腹的一番話,竟讓她早前的疑惑都渙然冰釋。
她靠攏他,將額頭抵著他的肩,淡淡問他:“賀雲欽,你當初為什麼娶我。”她對他的愛意,早已掩藏不住,他對她的感情,卻始終未有個清晰的態度。如果婚姻是一場較量,她預先便輸了一局。可是她一點也不想稀裡糊塗度日,更不想他僅是出於丈夫的責任感才盡心盡意待她。
她那麼執著於這個問題,賀雲欽自然知道其中緣故,瞥見她微紅的眼眶,先是幾不可聞嘆息一聲,接著便抬手捏捏她的臉頰道:“這問題我自己也想過,無非一個答案,因為想娶你,所以就——娶了。”
她不滿。這算什麼答案。
他拉開她道:“紅豆,我們的婚事雖然定得倉促,但如果當初白海立糾纏的人不是你而是別的女人,我隻會用別的辦法對付白海立,決不至於搭上自己的婚姻。”
紅豆眸光微動,靜靜的未接話。
賀雲欽沉默著斟酌詞句,說來他跟紅豆認識時日不長,可是自茶話會見她通過橋牌遊戲,到後來她去找王彼得幫忙,再及刮破她的褲子,到最後一起對付陳金生,雖說前後不足半月,但他們共同遇到了極多不尋常之事。究竟何時起的意,何時動的心,早已無從覓跡,然而為了讓她安心,他仍試著以理性的態度進行分析。
“那時我們找人,一見你從樓上下來我就舒心,我喜看你的妝束,喜聽你跟你哥哥撒嬌,喜誘你跟我們一道分析案情,每回你哥哥託我照顧你,我都從未有過半分不耐,當時我不明白為何,後來才知此即為動心之始。你來我母親壽宴,那晚你出奇的漂亮,雖然恥於承認,但我們兩個待在橋牌室時,我一度有跟你親近的衝動,事後想起你當晚的模樣,更是時常生出些不該有的念頭,這種源自本能的欲望,是為動情。”
紅豆紅雲上頰,她並不懵懂,自然清楚地知道,正是自那一晚開始,兩人的關系起了微妙的變化。
“我以前未有過戀愛經驗,有些事堪稱駑鈍,那日在你家,因為秦學锴的緣故,我一激之下向你求婚,說來此舉的確過於衝動,然而是晚回家,我靜下心來回想,竟半分悔意也無。”
他望著她泛著瑩瑩柔光的臉頰:“這種事不可言傳,無法用工程學或是痕跡學的法子進行剖析,我隻知道等待我明白過來時,你已經藏在我心裡了,昨晚你出事,我從未如此痛悔過,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若能找到你,務必清楚明白告訴你:紅豆吾妻,我喜歡你,愛你,想要你——”
紅豆喉頭微哽,心跳得無法自抑,軟頓在他懷中。不知何時天已全黑,兩人隻顧說話,室內未開燈,惟牛乳般月光透過光潔如新的落地窗灑入房中。
然而就在這時候,忽聽他道:“所以請你讓為夫務必教會你德語。”
她一愣,隻覺方才那份靜謐寧靜氛圍瞬間一掃而空,不免又羞又氣,這人怎麼這樣。
可是賀雲欽腦子轉得極快,她還在發懵,他已有了旁的念頭,埋頭到她敞開的衣領裡,細細地啄吻。她自然明白他想什麼,想起今日仍未沐浴,臉一紅,推開他道:“你讓我先去洗澡。”
賀雲欽已然意動,怎肯罷休:“不如我幫你洗。”
她瞪他:“你怎麼幫我洗?”
他幹脆將她抱起,執意推開盥洗室的門:“昨晚又不是沒給你洗過。”
她的確仍記得昨晚的事,可彼時她畢竟尚在昏睡,今晚兩個人卻要在浴室中面對面,出嫁之前母親可從未教導過她這個,光想想便覺得羞恥難言。
“不好。我自己洗,你放我下來。”
賀雲欽卻已不容分說將她抱到盥洗室的桌臺上,吻她,將她身上小衣褪下,撫弄她,待她準備好,不容分說擠入她腿間。
她被他抵靠在後頭的大鏡面上,冰涼的觸感惹她後背起了一層細細的輕慄。
竟還可以如此,她羞得忘了掙扎。
賀雲欽趁她發怔,幫她環住自己的腰,這番光景他早醞釀多時,怎肯半途而廢,捧著她的臉頰吻她道:“Ich liebe dich。”
“Ich liebe dich?”
吃痛地低呼一聲。
他已然得逞,聲音低啞得幾不可聞:“我愛你。”
第61章
因著一份失而復得的狂喜, 賀雲欽這番折騰,幾乎可以用逞欲來形容,桌臺上、浴缸裡、鏡面前,乳白色氤氲蒸汽中,盥洗室不同角落,“粉汗香融流水霧,蘭麝細香聞喘息”, 她被迫跟他嘗試各種新鮮花樣, 從起初的抗拒、羞澀、到後來的意亂情迷,汗是出了一身又一身, 骨頭都幾乎散架, 虧得年輕底子好,不然非虛脫不可。最讓她羞窘的是, 事後他執意用皂角給她洗身也就算了, 還將她光溜溜的兩條腿高高架在自己寬闊的肩上,埋頭去品嘗她的……
於極端的顫慄羞恥中, 她竟然體會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隱秘的巔峰快樂。
幸而太累了, 沒多少時間讓她難為情, 等從盥洗室出來, 便從他懷裡掙出來, 一頭倒在床上,睡死了過去。
早上她比他先醒,一抬頭就看見他的臉龐,眉目依然清峻, 但因為額發睡得凌亂,隱約比平日透著些孩子氣。
她心底充盈著不可言喻的滿足感,抬指去輕輕描摹他的眉眼,怕吵醒他,又悄悄收回手,從他懷裡鑽出來,到裡頭梳洗。
她這一動,賀雲欽也醒來了,怔忪一會,也跟著到了盥洗室,仗著身高優勢,從後頭攬著她,奪過她手裡的牙粉:“起這麼早做什麼?”
“上學呀。”她一奪之下沒能奪回來,幹脆抬起他的胳膊,就著他的手刷牙。
他一怔,竟還可以這樣?隻覺她溫軟嬌俏得不可思議,低眉笑看她用這法子刷完牙,這才道:“瑞德囑你這幾天靜養,我給你學校請了假。”
紅豆鏡子裡看他:“那我再休息一天,顧筠也未上課,我們兩個功課都沒處溫習,前些時日為了成親我已請了許久的假,要是再不復課,我擔心很多功課都趕不上。”
賀雲欽摸摸下巴道:“有什麼不懂之處,我教你就是了。”
她臉一紅,推開他:“沒見過像你這麼好為人師的人。”
強教她德語就算了,連別的功課也要攬過去。
他正要刷牙,聽了這話,斜眼瞥她:“你是不是又想歪了?我可是正經要教你功課。”
“我想歪什麼了?”
“沒想歪你臉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