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生民國

第89章

字數:4304

發佈時間:2024-11-25 17:53:24

  未等虞崇毅彎腰撿,彭太太先他一步將撥浪鼓撿起來,遞給虞崇毅。


  她胖乎乎的臉上透著豔羨的表情:“虞少爺這是要舉家搬遷了?也是,賀家可是上海數一數二的人家,就算打仗也不怕,哪像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今日不知明日事,我現在隻盼著別打到租界來才好。”


  彭裁縫將老大塞到老婆臂彎裡,罵她道:“不會說話就別說話,趁還沒大亂,趕快回屋收拾東西,大不了我們先避到鄉下去。”


  虞崇毅目光在夫妻二人腳上定了定,這兩口子,男人的腳太小,女人的腳太大。


  然而就像妹妹所說,這並不意味著什麼,便點了點頭,收回視線,大步出了巷口,命黃包車往賀公館而去。


第97章


  虞家母子趕到賀公館時, 賀家正亂著,賀孟枚和賀寧錚出去操辦上海工廠物資遷移的事, 女眷則在收拾行裝, 前次已運送了一部分往重慶,剩下的一部分也都陸續裝滿了箱籠,隻待確定出發日期,就要統一運離上海。


  聽說親家來了,賀太太大松口氣,親自迎出來道:“剛讓餘管事去接親家太太和親家少爺,沒想到親家親自來了。”


  虞太太笑著握住賀太太的手,兩人同坐到沙發上, 賀公館乍一看很亂, 然而細辨之下,賀家上下人人各司其職,可見為了應付突發狀況,預先就有了安排。


  一望之下,虞太太心底那份惶惑打消了不少, 緩聲對賀太太道:“年輕時跟紅豆父親到北平開鋪子, 碰巧趕上北伐戰爭,在北平那幾月, 活活被槍林彈雨嚇破了膽,以至於到現在我一聽到打仗就心慌,半夜聽說正式開戰了,我也沒多想就跑來了, 倒叫親家太太笑話了。”


  賀太太張羅下人奉茶,體恤地握住虞太太的手:“任誰碰上這樣的世道都會覺得糟心,我和老爺早上四點就醒了,到現在都沒顧上吃飯,心裡七上八下的,隻怕打到租界來。紅豆畢竟剛懷孕,親家隻會比我們更掛心,前幾日雲欽就跟我們都說了,怕上海淪陷,他早就勸說親家跟我們一道去重慶,眼下開戰了,不知親家拿定主意沒有。”


  虞太太並不拐彎抹角,頷首道:“雲欽和紅豆的意思我早都聽明白了,何況眼下紅豆懷孕了,一家人就更沒有分兩地的說法了,東西已在收拾,我和崇毅行李不多,說走就能走,倒是家裡幾個無子嗣的老下人無依無靠,恐要同著去。”


  賀太太笑嘆:“親家太太真是厚道人,我這就讓餘管事去親家家裡搬運行李,屆時虞家的下人可跟賀家下人同趟輪船去重慶。對了,紅豆和她四妹在房中收拾東西,下人忙於收拾也顧不上稟告,這孩子怕是還不知道你們來了。”


  說著便親自領她們上樓去找紅豆,惦記著賀雲欽還未回家,趁她們一家三口說話的當口,出來吩咐管事他們去找。


  自打正式開戰,紅豆這一早上心亂如麻,既牽掛賀雲欽又牽掛娘家,擰開無線電匣子,一分鍾一個消息,全無個定數,報紙暫未送來,人又出不去,戰況究竟如何半點底都沒有。


  眼看賀雲欽聯系不上,她火急火燎讓餘管事去虞家,不想母親和哥哥一早來了,心立刻踏實了一半,忙引著母親入內坐下,沉聲道:“上海尚未封鎖,戰火未蔓延到租界,萬一局勢一壞再壞,能不能走還另一說,一會我讓餘管事他們陪同你們回去,您和哥哥趕快把家裡東西收拾好,到時候一並交由餘管事送上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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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崇毅看妹妹眉頭擰成一團,問她道:“雲欽到現在還沒回來?”


  虞太太來之後未見到女婿,原以為賀雲欽在忙著別的事,聽兒子這麼說,不由愣住。


  這時候下人在外頭道:“二少奶奶,王探長來了,說有要事找您商量。”


  紅豆霍地起身,昨晚到現在一直沒能聯系上王彼得,隻當他跟賀雲欽在一起,沒想到王彼得上門來了,要事?什麼要事。她忐忑極了,想也不想就道:“請王探長到小書房,我這就來。”


  說著便快步回裡屋披了件見客的外套,對母親和哥哥道:“媽,哥,你們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


  到了小書房,王彼得正在房中打轉,回身望見紅豆本要說話,看見她身後的下人,又將話咽了回去。


  紅豆屏退下人,屏聲問王彼得:“王探長,出什麼事了。”


  王彼得起先仍有些遲疑,片刻後便下定了決心,對紅豆道:“這幾天我查到了不少東西,眼看殺白海立的兇手有了眉目,本想提醒賀雲欽提防那人,可是昨晚這一開戰,法租界全都戒嚴,到處都找不見他和瑞德,無奈隻好來賀公館。”


  紅豆心高高提了起來:“他們不在法租界?”


  “不在。”王彼得咽了口唾沫,“紅豆,我知道你和賀雲欽感情篤厚,有些事瞞也瞞不住,不妨告訴你,的確,我跟賀雲欽他們有共同的‘理想’,近來雲欽跟瑞德他們在找一批物資,一度懷疑這批物資藏在滬上某所洋房裡,我們查到現在,共找出七幢洋房,這些洋房裡,有五所有過鬧鬼傳聞,全在法租界,剩下兩幢沒有鬧鬼傳聞——一棟就是你們同福巷那幢。另一幢我不知在何處,但我猜應在公共租界。”


  這說法倒跟昨晚賀雲欽的說法一樣,紅豆審慎地望著王彼得道:“探長,我原以為你跟雲欽他們在一處。”


  王彼得苦笑道:“我雖身在這個組織,但用瑞德的話來說,我‘覺悟’太低,在組織中的主要任務就是收集線索,像這種牽涉多方的大事,隻有少數幾位負責人知道具體細節。”


  紅豆愣了愣,若不是心頭堆著太多事,險些能笑出來,王彼得性格散漫不羈,有時甚至稱得上自私,這組織從事的活動畢竟太危險,面對棘手局面時,若非信仰極其堅定,的確極容易動搖。


  “從昨晚我得到的消息來看,各方人馬已經有所動作,拂曉開戰後,我趁亂在法租界找了一圈,發現房子裡都有小範圍爆破的痕跡,可見賀雲欽他們昨晚已去找過,又走了。我猜他們此刻在公共租界,可惜因為租界突然戒嚴,暫時聯系不上他們,而且眼下有不少老百姓為了避難湧入公共租界和法租界,若是伍如海和敵寇的人馬也混跡其中就麻煩了,眼看快七點了,組織還沒有他們的消息,我隻擔心賀雲欽他們遭暗算。”


  紅豆靜了一靜道:“您剛才說您查到了殺白海立的兇手,究竟查到了誰的頭上。”


  王彼得從懷裡取出一沓照片道:“你也知道,近來死在鬧鬼洋房中的兩個人,一個是叫史春麗的護士,一個就是白海立,為了弄明白史春麗的死因,瑞德從法租界警方弄到了史春麗的屍檢報告,還特地去史春麗家打聽她生前症狀,最後雖然沒查出什麼,但因為懷疑她生前曾服用過嚴重損害心肌的藥物,特列了一份可疑進口藥物的名單給我。後來我去滬上這幾家醫療機構調查,意外發現其中一份訂單的郵寄地址,正好就是你們同福巷那棟洋房。”


  紅豆並不詫異,坐直身子道:“可是我哥已確認過邱小姐並非39碼鞋,倒是三樓的向先生是39碼鞋。”


  王彼得沒想到紅豆會查在她的前面,呆了一呆:“向先生果然是39碼?好,這是一件事,還有就是白海立一死,陳白蝶立刻搬出了之前高價轉賣的洋房,這幾日住在伍如海名下的一套寓所,進出都有軍弁護送,看來應該是跟伍如海搭上了。”


  紅豆眉頭微蹙,伍如海不止豔史豐富,而且癖好奇特,不喜未婚少女,專愛挖手下人的牆角,所有女性中,尤其喜歡嫁過人的太太,陳白蝶豐腴嬌豔,伍如海就算明知其跟白海立有首尾,衝著她的姿色,將她收入麾下絲毫不奇怪。


  就不知此事公公知不知道。


  “陳白蝶搬走後,我繼續盯梢原來的寓所,發現了好幾伙人馬的痕跡,料是他們認定了白海立知道金條的下落,要去找陳白蝶的麻煩,奈何這女人太油滑,轉眼又尋得了伍如海的庇佑,他們無從下手,隻得放棄。可是昨天半夜開戰後,我因為找賀雲欽路過那房子,下車到房子周圍轉了轉,結果在後門發現了這個。”


  紅豆接到手中,是支金筆,打開筆帽,筆端正正方方刻著兩個字:“震旦。”


  “我第一反應是賀雲欽落下的,後來想起賀雲欽平日常用的那支自來水筆並不是這種金筆,再聯想先前那藥物的郵寄地址,我突然想起住在你們洋房的一個人,真要是這個人,雲欽他們就麻煩了。”


  紅豆背上沁出一層毛毛汗:“向先生?”


  王彼得焦慮頓起,抓了抓頭發道:“ 向其晟也在震旦任職,之前雲欽他們摸查過同福巷時,除了查出邱小姐是情報販子,還查出向其晟是某愛國組織成員,之所以常在報上發表迂腐激進的言論,乃是為了借此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


  紅豆頓時想起先前報上那些文章,難怪她怎麼都看不出向先生身上的“進步氣息”,原來是因為有這些先入為主的理論在時刻影響著她。


  “先前刺殺伍如海時,向其晟跟我們合作過,雲欽他們雖然表面上跟其沒有來往,私底下都很敬佩其為人。但據我們所知,這次金條的事,向其晟所在的組織從頭到尾未有牽涉,如果向其晟自行購買□□,又到陳白蝶寓所附近偵查,我懷疑其是根本是雙重身份,那麼當初伍如海的刺殺行動為何會失敗,也就值得好好思量了。”


  紅豆心慌不已,唯有深吸氣方能保持呼吸暢快,抬眼瞥見桌上一個收音匣子,忙起身,擰開一聽,果然在說大批居民湧進租界的事。


  王彼得又道:“有句古話叫‘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仗一打,無論伍如海還是敵寇,都急於得到那批金條,方案勢必重新擬定,我現在不擔心別的,就擔心在找第七棟洋房時,向其晟會以愛國人士的身份有意接近,組織上大部分人都在執行其他任務,金條隻有賀雲欽和瑞德幾個在負責,大家想遞送消息,可是組織上誰都不知道他們在何處。紅豆,這些人中,惟有你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你好好想一想,賀雲欽可向你透露過第七棟洋房的信息。”


  紅豆心劇烈地跳起來,下意識撫摸肚皮,她自然比誰都希望賀雲欽平安歸來,可是在那之前,她必須先確認一件事。


  ***


  公共租界。


  天仍未亮,遠處炮聲震天,老百姓們夢中驚醒,拖家帶口疲於奔命,租界入口出原設立了崗哨,如今在英美領事館的示意下等同於虛設,街上哀嚎哭喊聲不斷,到處是湧動著的人頭,人若置身其中,隻需一秒便會覺得觸目驚心。尚未淪陷已如此狼藉,若是侵略者的鐵蹄真正踏入,駝鈴荊棘的景象光想想就讓人心顫。


  好不容易闖入了租界,老百姓們暫且謀得了一塊護身牌,但因臨近郊區,可供容身的居所少之又少,街上比肩繼踵,每一個角落都擠著人,賀雲欽他們的洋車夾裹在人潮中,根本開不動,好在附近設有不少工廠和洋行,老板們一聽說租界收容難民,唯恐老百姓趁亂哄搶貨倉,一時間附近開出來的洋車不少,賀雲欽的洋車混跡其中並不起眼。


  開到一座廢棄的舊工廠前,教會在門口架好了臨時食物施放所,不少愛國義士自發到此處安撫難民,車上人觀望了一會,身後一個年輕人肅然起敬道:“是向先生。“


  又道:“賀大哥,本來這地方平日根本沒人來,這一打仗,公共租界闖入這麼多人,郊區工廠這麼多,一個一個找起來實在太費時間,眼看要天亮了,我們怎麼聯絡其他人。”


  賀雲欽從褲兜裡取出一根煙點上,望著工廠的方向,並未接話。


  瑞德看一眼那年輕人道:“餘睿,你第一次執行任務,遇到事情時多想少問。”


  餘睿笑了笑,赧然道:“知道了。”


  行到一條兩邊都是筒子樓的狹窄街道,賀雲欽和瑞德將車停到一個不起眼的街角,


  幾人趁著天黑舍了車,路過一家關閉著的店門時,瑞德和餘睿閃身入內。


  賀雲欽逆著人潮走了一截,忽然不知被誰撞了一下,隻聽小孩哇哇直哭,有人驚訝道:“噫,賀先生,你怎麼也會在此處。“


  賀雲欽一看,原來是彭裁縫兩口子,便笑道:“賀家附近有工廠,打仗太亂,我過來幫忙遷移物資,你們這是要去何處。”


  彭裁縫兩口子巴結地笑道:“我們打算到鄉下避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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