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席開始,就是站在主子旁邊伺候的。
她大概也是被這一幅全家和睦的畫面刺激到了,手一抖把一碗湯不小心打翻在了尚書夫人的身上。
或許是故意的,畢竟她頻頻朝著白榆這邊看,不明白她做了九皇子妃的女兒,為何不給她出頭做主,還要看她忍受如此屈辱。
白榆一直都裝看不見。
白榆這身體也是按照她自己身體死亡時的比例生成的,沒有佔據這位王姨娘的女兒身體。
大家萍水相蓬,又沒什麼情感基礎,白榆沒義務為這個姨娘做什麼。
王姨娘顯然不這麼認為,犯了錯誤還不肯認錯求饒,倔強地看著白榆的方向。
其實她生得挺美的,這把年紀了也算風韻猶存,隻不過和工部尚書夫人那種典雅氣質型相比,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榆兒,你就這麼看著他們欺辱娘親!”
在工部尚書夫人讓人把王姨娘拉下去的時候,王姨娘終於忍不住對著白榆的方向咆哮。
所有人都看向了白榆,包括竭力張大眼睛的糊土豆尚書。
但是白榆淡然地坐在那裡,剛給自己舀了一碗湯,放下之後看著眾人說:“下人犯錯,拉出去懲罰就是了,大家都看我做什麼?”
“願父親松鶴常青,歲歲如意。”白榆舉起湯碗,對著工部尚書遙遙一敬。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孽障!小孽障!你就該嫁個瘋子傻子醜八怪——”
王姨娘被拉出門老遠了,還在詛咒自己的女兒呢。
聲音餘韻悠長在大廳之中回蕩,伴隨著白榆喝湯的滋滋聲,席面上一時間靜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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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夫人大概也很意外,第一次這般認真地看著白榆。
白珏也是看著白榆好半晌都沒有動筷。
最終工部尚書輕咳一聲,對白榆沒有和她那個愚蠢的母親一起打鬧表示滿意。
難得開口問了一句:“聽聞你帶著九殿下一起回來了,為何席間不見九殿下?”
白榆帶著些許笑意看著工部尚書那張辨識度有些低的臉,說道:“父親是吃醉了酒吧,忘了九殿下已經失心瘋了嗎?”
“我帶他是怕他在家中鬧出事,帶來就直接拴在屋子裡了。”
“這會兒要是帶到席間,怕是大家都吃不下去了。”
白榆說得尋常,席間卻是再度落針可聞。
工部尚書皺了皺眉,想要如往常一樣例行教訓一句什麼。
但是想了半晌,竟也沒能想出一句合適的。
白榆這個庶女向來惹人厭煩,總是做不合時宜的事情,突然“大方得體”,實在是讓這些習慣罵她的人措手不及。
最後工部尚書隻得“輕咳”一聲,說道:“到底也是當今九殿下,怎可隨意對待?快些吃完去看顧著,以免出了什麼事。”
工部尚書也不是尊敬關心謝玉弓,隻是想展示自己英明罷了。
白榆照單全收,識時務的態度令人發指。
反倒讓一眾想看熱鬧的,都落了個沒趣兒。
而一直到白榆吃飽喝足了在散席後告辭,尚書夫人都一直不著痕跡地看著白榆。
白榆裝著沒看到,眼看著白珏吃完了出門的時候,快走了兩步,姐倆好一般勾住她的手臂,小聲說:“一會兒跟我來我院子裡一下,有些話對你說。”
白珏身邊還有其他兩個庶女,見狀神色詭異。
因為平日裡白榆和白珏是水火難容的。
主要是白榆這一捧自燃的火,總是容不下白珏,白珏水一樣溫和且無動於衷,任憑火自行焚燒熄滅。
白珏品行端良,和家中庶子庶女相處得全都很不錯。
她被白榆挽住手腕,愣了一下。
“是很重要的話。”白榆笑盈盈,透著從未有過的和善親近。
白珏抿了下唇,而後點了點頭。
白榆則是溜溜達達地走,邊走邊消食,不緊不慢地朝著她自己的小院子裡面走。
到了院子裡,她沒有進門。
她就站在門口來回走。
犁地一樣地走,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地走。
她還輕聲細語地問婁娘:“九殿下……有沒有鬧?”
婁娘一直聽命看在屋子門口,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
聞言搖頭:“沒有,九殿下一丁點聲音都沒有。老奴方才開門看了,九殿下似乎睡著了。”
睡著個屁,就在門口呢,白榆心中嘖了一聲。
白榆應了一聲,手在門上放了離開,放了又離開,動作重復了十幾遍,甚至有兩次都用力到把門開了一半,但還是沒有進門。
而此時此刻,謝玉弓派出去伺機探尋尚書府的死士都回來稟報完畢。
尚書府這一次收的禮,有七皇子和十四皇子那邊的,但是目前沒有找到太子府送的。
不過謝玉弓還是懷疑工部尚書早已站隊太子。
這老狐狸為官謹慎自詡純臣,但是幾次太子在朝中提出政見,他都暗地裡迎合為其大開方便之門。
隻可惜捉不到他的把柄……謝玉弓負手而立。
他就站在和白榆一門之隔的門口處。
感受著白榆的腳步聲在門口犁地,不進門。
他莫名地,不知為何感覺到一陣焦灼。
而白榆不光犁地不進門,最後索性就坐在了門口的臺階的位置。
輕聲交代婁娘:“去再備一輛馬車,等會就連夜送九殿下回皇子府。”
“門口車一直備著呢。隨時都能走。”婁娘早知道自家小姐在尚書房待不下去。
白榆又說:“備兩輛。”
她聲音很輕,很小,帶著一些顯而易見的傷心:“九殿下自己坐一輛車。”
謝玉弓隔著門縫聽得真切,無意識眉頭緊皺,心口那種焦灼變為了難言窒悶。
而未等他弄清楚自己為何窒悶,院子裡傳來一陣腳步聲。
白珏帶著兩個婢女,提著燈進了白榆的小院子。
“你要和我說什麼?”白珏聲音清澈好聽,如清泉叮咚,自帶回響一般。
這在堪稱荒涼的小院子裡面響起,都好像把這裡的規格拔高了一節。
白榆坐在地上,抬眼看去,並沒有起身。
雙臂撐著自己的膝蓋,捧著自己的臉看著白珏。
“你來啦。”
白珏走到白榆面前,溫聲道:“說吧。”
白榆笑著,闲話家常一樣說:“你回去告訴你娘,罰我娘跪祠堂可以,平日裡擠兌克扣也成,但是別把我娘故意忘在祠堂裡面,再把身子跪壞了。”
這也是她親自走這一趟的目的之一。
雖然席面上王姨娘被罰的時候白榆沒管,但到底是原身的娘親,沒感情是沒感情,但救人就是順手撈一把的事兒。
她不可能拯救那個女人於水火,畢竟她自己追著顆花心土豆執迷不悟。
白榆隻確保她別像劇情裡面一樣,跪了個祠堂就死了就行。
白珏似乎沒料到白榆會這樣說,一張在提燈下面看著更美三分的俏臉,有片刻凝滯。
而後面上溫和收斂徹底,端起了肅冷的架子。
同她那大家閨秀的娘一般模樣,對著冒犯她的白榆說:“你若是心疼你娘親,就該讓你娘親知道府內的規矩。”
白珏一字一句道:“尊卑有別。”
白珏的聲音很冷,看著白榆的視線居高臨下,有種骨子裡滲透出來的居高臨下。
這種輕蔑甚至不是隨便就可以營造出來的,非得是出身良好,天生被人捧在掌心的金貴主兒才能散發出來的。
不愧是女主角,氣場容貌都很強大。
但是這點程度在白榆眼裡實在是不夠看。
白榆有個姐妹兒,在她們幾個姐妹之中排行老大。
那才是真的金尊玉貴,用這世上最頂級的一切供養出來的真女王。
言行舉止從不展露半點高傲,甚至謙虛而禮貌,但就是讓你覺得自己在她面前捉襟見肘,想要自動跪地。
炸死之前還和她一起涮火鍋呢。
白珏這點程度,連她一個小拇指都比不上。
白珏說完轉身就走,她身邊兩個提燈的丫鬟也是輕哼一聲,替自己的主子感覺不屑。
白榆卻在她身後慢悠悠開口:“別那麼驕傲……”
“我隨時可以把你毀掉。”
第12章
白珏腳步一頓,回頭看向白榆的眼神很是冰冷。
這一點白珏還是沒有能修煉到火候,至少比不得她那個大家出身主掌府中中饋的娘親能沉得住氣。
白榆慢慢起身,拍了拍沾染在屁股上的沙礫。
然後看著白珏說:“別以為把你和九皇子的婚事推我身上,你和太子私下裡勾勾纏纏的那些苟且,就能瞞得住了。”
白珏的面皮微微一抖。
隔著門板的謝玉弓聞言也是雙耳一動。
白榆笑出一口森森白牙,終於扒下了“姐倆好”的偽裝,露出了她獠牙尖銳的一面。
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走向白珏。
“兒女情長在權勢面前就是個屁,你覺得太子對你情深義重嗎?”
“我告訴你,要是你名聲毀了,他轉頭就娶其他女人和你甩清關系。”
“他可是當世的凌霄太子,不染纖塵,被坊間傳為什麼來著……哦對,謫仙臨世。這名聲是他親手打造的,怎麼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名聲有瑕汙了他?”
白珏眉心蹙著,卻伸手接過了身邊婢女手中的燈,揮揮手讓她們先離開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