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敢。
他怕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依舊不知道怎麼留住她。
“我們去院子裡轉轉吧,我們好像還沒一起轉過?你也好久沒看溫斯頓了吧?那馬跑起來更有韻律了……”
兩個人一起去看馬,之後霍玉蘭還叫那個照顧馬的人特意定制了一套馬鞍,下肢力量不太行的人也能用的那種。
在外面晃悠了好久,還一起去了後面的花房。
花房裡面的電椅和測謊儀還擺著,霍玉蘭推著牧引風到了電椅旁邊,命令道:“你坐上去,我有點事想問你。”
“我會把電量開到最大,你如果騙我,你就會在這裡變成一具焦屍。”
牧引風幾乎是毫無猶豫地起身,撐著手臂一股勁兒站起來,沒用霍玉蘭攙扶,三步拌了兩步,跌上了椅子。
坐直之後,滿臉興奮得發紅,看向了霍玉蘭,對她點了點頭:“來吧!”
他不怕測謊,不怕被電,最怕的是霍玉蘭不言不語執意要走。
而霍玉蘭願意問他,就證明她還在意自己!
電椅開啟,藍光流轉。
霍玉蘭拿著遙控器一按,牧引風就被完全扣在椅子上了。
他面如春桃,白發聖潔,看著她的眼神,卻像自甘墮落的神明一般,充滿了獻祭般的期待。
他勾著唇,對著霍玉蘭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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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玉蘭舉起了遙控器,然後按下了關閉按鈕。
她想問的答案,已經知道了。
就像當初的牧引風從來沒有想要真的電擊霍玉蘭一樣。
主動坐上這個椅子,願意在謊言的代價之下變為焦屍,就已經證明了一切。
她難道真的要讓一個還生著病的人接受電擊“審訊”?
她又不是什麼魔鬼。
“嗡……”椅子關閉,束縛手腳的環扣自動打開。
牧引風震驚地望向霍玉蘭,神情之中居然有一些不解和遺憾。
“你怎麼不問了?”
“我可以的,我可以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牧引風坐在那裡沒有動,像一隻主動跳入了蜘蛛網裡面的小飛蟲,急速地煽動著翅膀,對著狩獵者發出尖叫——快吃我!
——吃我,快吃我快吃我啊!
霍玉蘭把遙控器一扔,嘴上說著:“我要是把你給電死在這兒,我估計你媽媽會把我剁成八塊了。”
“給你寫免責聲明,想問什麼盡管問。”
牧引風是認真的。
霍玉蘭卻搖了搖頭,靠著花房裡面的一個大樹盆栽,看著牧引風笑。
片刻後霍玉蘭踉跄了一下,趕緊轉身扶要倒的盆栽,卻發現這盆栽的品種很熟悉。
是玉蘭樹。
是牧引風悄悄讓人買回來的,他打算在今年的秋天求婚,明年二三月份重新舉行婚禮。
這期間還要安排公司的一切,空出蜜月時間,時間很緊迫,加上準備婚禮,然後再和霍玉蘭結婚。
那麼到了明年的二三月,或者三四月份,玉蘭花開,他們正好結婚。
但是這些驚喜還沒來得及送,就被提前戳破了。
這玉蘭樹也是。
霍玉蘭的手指摸著樹幹,背對著牧引風站在那裡好一陣子。
才回過神一樣。
她慢慢轉頭,眼神之中晦澀難辨的情緒翻攪成了色澤深暗的漩渦,好像隻需看一眼就能把人吸進去。
那是深淵開啟,惡龍欲出的預兆。
“你過來。”
霍玉蘭微微紅著眼圈,對著電椅上坐著的牧引風說:“走過來。”
到玉蘭這裡來。
隻要你走過來,我就……試一試。
她騎士的鎧甲嵌入了血肉,手中斬龍的長劍自靈魂生長。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樣改變一切,可是如果牧引風走過來,她願意試一試。
牧引風雖然沒聽到霍玉蘭心中的未盡之言。
可是他依舊是那麼聽話,從電椅上勉力站起,朝著霍玉蘭的方向走來。
他做的訓練不算多,腿部的肌肉並沒有快速生長,他依舊走不穩。
哪怕是咬牙強撐,脊背筆挺得像是被插入了一柄尖槍。
可他還是很快摔了。
摔得很狼狽,砸在一盆花上,花盆都砸碎了。
但是他很快撐著身體又站起來了。
冷汗浸透脊背,淋漓滴落像眼淚,又像是興奮的蜜液。
匯聚在他額角下顎,伴著他的笑。
霍玉蘭始終站在那裡沒有動。
看著他站起來,摔倒,站起來,摔倒。
他像個蹣跚學步的小孩,又怕自己的樣子太狼狽被嫌棄,想迫不及待地化身孫悟空,一個跟鬥翻到西天去。
爬行……又站起來,咬著牙,鼓著青筋,一點點地挪,跪地。
他將這一段短短的路程,走得像是一生。
他是從萬花叢中蘇醒過來的玫瑰王子,要掙脫束縛掩蓋身體的萬千荊棘,才能抵達玉蘭樹的旁邊。
斷裂的荊棘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但他不疼,斷口中滲出的鮮血,是他走向幸福必將流下的汗水。
他最終走到了霍玉蘭的身邊,在又要跌倒的時候張開了雙臂。
這一次終於被霍玉蘭接住了。
霍玉蘭抱住了渾身熱汗淋漓的牧引風,清早洗過的澡這時候變成了最美好的嗅覺刺激。
玫瑰香氛味道被汗液激發,霍玉蘭有種自己抱住了一捧熱騰騰的玫瑰的錯覺。
她循著牧引風的雙唇親吻,兩個人在並沒有開花的玉蘭樹裡面忘情唇齒糾纏。
但是親到一半牧引風跪下了。
腿沒力氣,他臊得滿臉通紅。
單膝跪地,一隻手拉著霍玉蘭,像極了在求婚。
霍玉蘭也用一隻手拉著他的手臂,低頭看他,雙唇水潤嫣紅,她看到他充滿了窘迫,卻俊美潮紅到令人失神的臉,揶揄道:“倒也不用這麼客氣……”
兩個人的關系似乎又有了不一樣的改變。
在當天晚上霍玉蘭兩個人情之所至地滾一起,但是礙於牧引風發燒,隻能借用了他修長的手指之後。
牧引風臊得悶在被子裡,露出兩隻眼睛,被子裡手指蜷縮著發抖,說:“其實我沒事的。”
“你38度2。”霍玉蘭躺在他身邊說,“摩擦還生熱,我怕燙傷啊。”
牧引風一下子就縮進被子裡頭,就露了一點白毛。
霍玉蘭躺在那裡把自己開成震動,一直笑。
最後發自內心地溫柔說道:“睡覺吧,明天不退燒就去醫院。”
相擁而眠的夜晚,是能抵抗這世上一切霜刀雪雨的。
第二天早上牧引風退燒了,主要也是因為心裡的擔憂和恐懼都散幹淨了。
不過這兩天堆積的工作實在是不能再拖了,莫寧打不通牧引風的電話,隻能上門抓人。
九點多鍾,吃過早飯,牧引風就被莫寧抓走了。
他當然抗議了,還在霍玉蘭的面前扮柔弱。
說實話兩人在某些方面還挺像的,隻不過兩個人之所以早上九點多才吃早飯,是因為牧引風六點發現自己退燒,覺得自己能犁地了。
去洗了個澡後就壓著同樣洗漱過後,正準備吃早飯的霍玉蘭蒙著被子激動地說:“你摸摸,好像不會燙傷了吧……”
最後餓著肚子測試“能否燙傷”到了九點。
期間牧引風竭力展示了一下他真的沒事,區區感冒簡直是為助興而來的。
霍玉蘭這會兒光顧著吃飯,沒心情管牧引風不想上班的哀嚎。
她等會吃完飯還有事要辦呢。
牧引風到底沒辦法,悻悻地上班去了。
還專門叮囑霍玉蘭:“不用送我,吃你的。”
本來也沒打算送,並且正在吃第五個小籠包的霍玉蘭:“唔唔唔……”滾蛋吧。
吃過了飯,霍玉蘭也打算出門。
但是剛換好了衣服,還沒等下樓,手機就來了電話。
“夫人,那個……老夫人來了。”
“誰?”
“就是老夫人啊……”
“哎呦你能不能說明白,給我!”
很快桃阿姨似乎搶過了劉虎的電話:“老夫人就是老板的媽媽!”
很快電話又遞給了劉虎。
劉虎說:“她的車牌沒有門禁,直接開進院子了,我本來要過去攔的,但是她帶了……一二三四五……八個黑衣壯漢!怎麼辦啊,我也不敢攔啊!”
霍玉蘭:“……她現在人呢?”來者不善啊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