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鈴眼皮微動,囚靈鎖魂陣一出,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檢查過現場的其他成員直接給出了報告,但這主謀還想裝作不知情,殊不知這次的案子已經不是常規世俗的刑警隊來負責,而是兩個特殊的隊伍共同推進,互通有無。
“他們不交代,但當時凡是進來的人,都是有謝家的專門人員負責安排酒店一應服務的,工作留痕,都有記錄。”
“不過,根據他們的證詞,這些請來包括在整個園區看風水的大師都是他們負責,但有一位是謝臻親自陪著的,專車來回接送,所以他們這邊沒有信息。”
“也就是說,最核心的這個邪修,布下陣法的人還是找不到。”丁鈴說著。
“但根據嫌疑人配偶蘭若的證詞,謝臻宣稱書房裡的木雕是謝母請來的,並聲稱大師已經不在了。”小瓜接話。
丁鈴手指微動,謝臻在他與蘭若交換身體期間,在原本明明請過“大師”的情況下卻不去找這個大師,一是心虛,二來,恐怕他也怕這位大師在這種情況下做些什麼吧。
“一點線索也沒有?”她問著。
小瓜攤了攤手,臉上帶著苦笑:“您也知道,我們這裡查到囚靈鎖魂陣的記錄還是在古書上面查的,如果不是給您確認,我們也是無法完全確認的。”
“回組裡,我們先去蘊靈池,之後去見黃某。”丁鈴這會兒說著。
“黃某?”小瓜愣了一下,隨後立刻反應上來。
“是梁家園子的那個嫌疑人。”
丁鈴點了點頭,隨後便在車裡閉目養神。
她並沒有向小瓜解釋更多的東西,而是開始回憶起那一次在古玩街遇到的陣法。
事實上,作為一隻鬼,如果不是這段時間锲而不舍地在特案組進行學習,對於陣法丁鈴是真的不太了解。
當初在古玩街,她是通過味道與陰氣判斷了聚陰地,而如今,親自去了一趟謝家的別墅。
可以說,她作為鬼識得的陣法不多,囚靈鎖魂陣偏偏是其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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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鈴又嗅到了一點特殊的味道。
她平靜地閉目養神,這味道,如果不是她來的夠快,等到謝瑾的魂魄徹底失去意識,恐怕這最後一點殘餘也隨之消失,無人發現。
等到了特案組,抵達地下深處蘊靈池,丁鈴看著宛如風中殘燭的謝瑾靈魂,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鈴鐺姐,你來了,你不是去寧城了嗎?”看著丁鈴到來,小女鬼何佳佳嘰嘰喳喳起來。
丁鈴此刻揮了揮手,何佳佳立刻知趣地閉了嘴,雙手捂住嘴一言不發。
“謝瑾,你好。”丁鈴伸出一縷陰氣,緩緩接觸到這如今愈發稀薄的殘魂。
距離昨晚特案組發現他,到現在,也不過是半天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對於他的狀況來說,蘊靈池的作用實在是杯水車薪。
謝瑾此刻對於丁鈴的呼喚顯然沒有什麼反應,丁鈴皺了皺眉,並非是因為不悅,而是這明顯嚴重的情況。
“小瓜。”她叫了一聲。
“在的鈴鐺姐,有什麼指示?”
“蘊靈池中區目前有誰嗎?給我清出區域來,謝瑾現在的狀態不妙。”
“沒有。您現在要使用的話,我們馬上清退。”
丁鈴點了點頭,她在這裡有著非常大的自主權。
小瓜帶著小女鬼何佳佳退下,丁鈴走到孱弱的謝瑾魂體面前,眉頭愈發擰緊。
“這般虛弱,養回來也不好投胎。”她喃喃一聲。
“實在不行,就得找阿言幫忙了。”
丁鈴從脖頸間取下來自己已經蘊養了半年的溫玉,這是顧嘉歲送給她的,對當初剛從墳裡被考古隊挖出來不久的丁鈴有滋潤收歸陰氣的效果。
不過現在,這塊溫玉對她的作用已經不大,隻是因為習慣還戴著。
此刻,她將這溫玉以陰氣纏繞,掛在了謝瑾的身上。
因為這五年來的囚禁與鎖魂,現在謝瑾的魂魄甚至隻剩下各形銷骨立的人形,面容都是模糊的。
丁鈴伸出手輕輕搭在眼前魂體的肩頭,一點點以陰氣將其纏繞,調動起蘊靈池內的洗滌過的靈力與陰氣,一次次為其包裹洗刷。
“謝瑾,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不要怕,千帆過盡,一切都會好的。”
她精致蒼白的臉上輕聲說著。
魂體無法回話,但丁鈴並不在意。
丁鈴一次次重復地調動陰氣,這裡是海量供應的蘊靈池,目前最低濃度這個區域,不會超過謝瑾當前可以承受的上限。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忍住。”
丁鈴並不知道他能否聽見,但此刻她並不在意,隻是輕聲說著自己想說的話。
她清楚地知道,被囚靈鎖魂如此長的時間,那是怎樣長久的折磨與苦痛。
痛,太痛了,那是隻要她如今一想起來,魂體依舊會感受到那一份靈魂的撕扯。
“兩百年了,沒想到這一脈的人還沒死絕。”
蘊靈池的陰氣輕柔地環繞著謝瑾,丁鈴的聲音卻冷得驚人。
“你要快點好起來啊。”她輕聲說。
她當然有非常規的手段能夠直接撬開嫌疑人謝臻和謝母的嘴。
但在囚靈鎖魂陣啟動的時候,這個堪稱極惡的陣法最變態之處,便是讓死去的魂體清醒地承受一切。
無論是謝瑾,還是她,都曾經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如此對待。
囚禁,鎖魂,承受束縛與不斷折磨的痛苦,一旦自我的意識徹底放棄消失,便是魂體磨滅,整個人湮滅。
而若是自我的意志始終堅持,不放棄,那等待的又是永無止境的陣法與魂體的折磨,無盡的痛。
丁鈴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兩百年後再次遇見一位囚靈鎖魂陣的受害者。
當年,她受困的地點是那人精心選擇的聚陰地,陰氣越足,越能反哺陣法,陣法的威力就越強大。
而她在那漫長與陣法鬥爭撕扯的過程裡,漸漸學會了如何控制,丁鈴學會了收斂自己的氣息,虛弱自己的魂體,魂體越弱,表露在外的反抗意志越薄弱,陣法的功效也就越差。
她靠著偽裝做了反撲,試圖反控了這陣法,並借助這一處聚陰地,反向吸納這些原本作為控制壓制她能源的大量陰氣,借此成了陰氣深不可測的鬼王。
但眼前的謝瑾顯然與丁鈴自己不同,他原本就是俗世之人,並不懂得玄門的事情,被害死為鬼,囚禁鎖住困在那裡,反抗與意志的堅守隻會讓承受的痛苦越大,被陣法削減得魂體越來越薄弱。
就像......現在的情形。
丁鈴需要讓他醒過來,神智清晰地醒過來,如此,才能講述出五年前布下陣法那人具體的情況。
她眸色幽深,輕唇發出一聲狀似無人聽得見低語:
“就當是......圓夢了吧。”
無人知曉在曾經的那些年,丁鈴有多麼渴望會有一個人出現在大山裡,從天而降的解開陣法,結束一切的痛苦。
但最後,是她自己解救了自己。
而現在,丁鈴又碰到了一個與曾經自己境遇類似的人。
像是能夠完成多年前的祈願,如今,她能夠拯救其他人的命運了。
今日是救下來謝瑾的第一天,他目前的狀況承受不了太多的陰氣衝刷,丁鈴在蘊靈池裡呆了兩個小時,就叫了人繼續進行觀察。
謝瑾的情況比她想得還要差,畢竟是普通人。如果不是被發現的及時,今日恐怕連如今的孱弱魂體也沒了。
想到這裡,丁鈴眸色更深。
她在小瓜的陪同下去見了黃某,濱城古玩街梁家園子暗中設置陣法,並以人命飼養陰鬼的邪修。
當初在審訊這黃某的時候,據丁鈴所知,審訊重點應該是主要放在了人命與飼養陰鬼的情況,而關於梁家園子這一處培育出來的聚陰地,還有陣法的情況,黃某宣稱是在得到的半本古書裡學到的。
黃某對這半本古書表述不清,隻說是早年得到學會後就燒了不想讓別人知道,都記在了腦袋裡,也沒有名字。
但現在,丁鈴在謝家的書房裡聞到了在梁家園子裡有一縷相同的味道,這不由得她不重視。
丁鈴是帶了隨身的物品回濱城的,尤其是阿言借給她的兩件頂級法器,問心鈴與惑心鈴,堪稱審訊利器。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對於罪惡多端的邪修,她自然也不需要講究什麼光明手段。
出於對組長的尊重,丁鈴禮貌地打了個電話通知他一聲要用問心鈴審訊,至於同不同意?哦,沒聽到,掛電話了。
走個流程而已,這麼做是為了不讓組長跟著她吃掛落。
不然的話,作為一名鬼王,她早就直接暴力動手搜魂了。可惜這是特案組絕對不允許的。
兩聲鈴鐺聲在監室內響過,五分鍾後,丁鈴帶著鈴鐺走出了這一處特殊監牢。
小瓜從丁鈴的臉上表情看不出任何內容,小心翼翼地詢問:“鈴鐺姐,撂了嗎?”
卻見丁鈴搖了搖頭。
“他這方面的記憶被封了。”
小瓜面帶失望,這就是沒問出來,線索豈不是又斷了。
“你再去接洽警方吧,我繼續去蘊靈池。”丁鈴對他說著。
丁鈴再次回到蘊靈池,她盤膝坐在地上,但沒有繼續用陰氣為謝瑾梳理魂體,提著兩個鈴鐺的大包就放在旁邊,她看著謝瑾,仿佛看著遙遠的曾經的自己。
事實上,剛才她回答小瓜的問題不對。
黃某的記憶的確被封了,但丁鈴借用問心鈴還是問出來了一點內容。
隻是......這屬於個人恩怨的範疇,她留了些私心。
丁鈴掏出手機,想了想,她給阿言發了一條消息。
【丁鈴】:阿言,謝謝你。
一句“謝謝你”,很難形容丁鈴內心的感激。
無論是她,還是眼前的謝瑾,都應該好好謝謝阿言。
但凡謝瑾再晚一天被發現,這孱弱的魂體還存不存在都是個問題。
蘭若的命運,謝瑾的命運,包括丁鈴自己的命運,一切都在阿言與祝覺的視野之中。
每當丁鈴以為自己看明白了阿言當前的目的,可有很多東西,要後知後覺才能反應過來。
看比如現在。
最初,她以為阿言帶了鈴鐺,聯系她幫忙隻是為了蘭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