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蓁掌心按在臺面上,嗓子忽然澀住,但仍鎮定問,“你怎麼知道我和他。”
女人笑出了聲,“我看到你和溫蕙在一起,你最近很紅,他捧的吧?正常,那時他也會去看我的秀。”
“溫蕙嘛,給孟梵川收拾爛攤子的人,我的分手費都是她出面給的。”
“……”
女人說的每個字岑蓁都聽得清清楚楚,可卻一句話都聽不懂似的,那麼遙遠地落到耳邊,重重地砸著她,砸得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岑蓁垂下頭,身體有一瞬間的顫抖,“我不認識你,也不會相信你。”
“隨便。”女人無所謂地拉上手包拉鏈,“妹妹,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孟家那樣家庭的人會和你天長地久吧?”
頓了頓,她又肯定地點點頭,“不過你的確漂亮,要是願意的話,天長地久的情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第28章
岑蓁很久後才從衛生間出來。
池玉正好打算過來找她, 見她走出來問,“怎麼這麼半天呀?”
岑蓁藏起情緒,若無其事地搖頭,“廁所人多, 排隊。”
池玉沒察覺她的異常, 挽著她的手說:“蕙姨說我們下榻的酒店有個自助餐廳很不錯, 你現在也算是明星了,咱們就不去人多的地方扎堆, 回酒店吃怎麼樣?”
“嗯。”
岑蓁沒有讓任何人發現她短短幾分鍾內崩塌的心態, 她無法想象自己聽到了什麼, 可這一切又那麼的真實,她早該想到這樣的結果,隻是不知哪天開始陷進了他編織的美夢裡, 以為他不一樣, 以為自己不一樣, 以為他們的開始不一樣。
原來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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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撐著和池玉溫蕙吃完晚餐, 岑蓁回到房間, 坐在沙發上看落地窗外的夜景,腦中一遍遍回蕩著女人最後說的那句話:
“做個天長地久的情人。”
她低頭將自己埋在雙臂裡, 像一場華麗的夢醒,隻剩悵然和可笑。
手機在一旁已經震動了很久, 岑蓁終於打起精神拿起手機,看到是孟梵川打來的,指尖顫了顫, 還是摁下接聽, “喂。”
孟梵川問她在幹什麼,岑蓁緩緩去打開衛生間的花灑, “有點累,想洗澡睡了。”
孟梵川見她放水要洗澡,叮囑了聲早點休息就掛了電話。
岑蓁又關掉水。
回到客廳裡坐下沒多久,池玉忽然敲門,“蓁蓁?”
岑蓁疲憊地去開門,池玉進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摸她額頭,“你沒事吧?”
“怎麼了。”
“少爺說跟你打電話語氣不對,讓我過來看看你是不是不舒服。”
“……”
岑蓁垂下目光,拼命壓住在心底的情緒,“我沒事。”
可池玉也早看出岑蓁的不對勁,似乎從下午拍完照就有些魂不附體,她耐心在岑蓁身邊坐下,“是不是少爺惹你生氣了?”
隻有女孩懂女孩。
岑蓁如今一切順利,風頭正盛,又能有什麼煩心事?
如果真有,也隻能是因為感情。
“他總不會那麼小氣,還在因為柏延的事跟你鬧吧。”池玉想了想又覺得說不通,“可他又讓我過來關心你,不像生氣的樣子啊。”
是啊,他又會這樣關心自己。
可明明知道會有怎樣的未來,為什麼還要對別人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
池玉這樣一問,岑蓁竭力掩飾的脆弱露出缺口,可她還是搖頭,隻是沉默了會,忽然問池玉,“你早過我到公司,知道他為什麼會來滬城嗎。”
回到故事的起點,岑蓁意外想起宋望曾說過,孟梵川是因為在北城犯了什麼錯才會被父親安排來滬城,可在一起這麼久,岑蓁從沒好奇那是怎樣的錯。
她開口問,池玉眼神閃爍轉到一邊,“我怎麼會知道。”
岑蓁一眼辨認池玉在逃避,“你知道的,告訴我好不好。”
“我真不知道,我一個小前臺怎麼會知道他們大少爺的事。”
“……小玉。”
池玉被她喚得為難,絞著雙手半晌,才沉默坐到她身邊,“我也隻是聽其他同事八卦的,是真是假都不知道,說實話我覺得根本不可能。”
“所以是什麼?”
又過去很久,池玉才嘆氣垂下眼說:“他們說孟少爺在北城玩模特被孟董知道,所以才大發雷霆讓他來滬城閉門思過的。”
“模特”兩個字躍入腦中,岑蓁忽然一驚,後知後覺想起那天在別墅,孟聞喏似乎也曾失言提到過。
當時她說“孟梵川之前那個模”,她頓了頓說是魔鬼脾氣,現在想想,如果隻是說脾氣,又怎麼會有那微妙的停頓。
原來她當時要說的是模特……
原來連妹妹都曾經無意中說漏了嘴。
岑蓁低頭自嘲地笑了,池玉不知道她笑什麼,慌亂解釋,“可我覺得少爺不是那樣的人,他對你很好。”
岑蓁終於明白為什麼溫蕙一開始就不對外公開籤約她的原因,原來一切都是為了隱瞞北城的孟松年。
隱瞞才在北城犯了錯的少爺來到滬城又不聽話地找了新的女人這件事。
岑蓁笑:“你說要是我和他的事被孟董知道了,是不是也一樣會大發雷霆。”
池玉愣住,本能地維護她,“怎麼會,你比模特好多了,你這麼好,你……”
池玉也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豪門哪有那樣好進,越是那樣的家庭,對娛樂圈對女明星越充滿偏見,池玉早知道岑蓁這條路艱難,頓了頓又懊惱地垂下頭,喃喃說:
“你一定會閃閃發光的,不依附任何人。”
是啊,在世人眼裡,她這樣一個普通人和遙不可及的豪門站在一起,不就是攀附嗎。
岑蓁出神地看著窗外閃爍的霓虹燈,想起一海之隔的香港,想起她和孟梵川曾經有過的那些電影鏡頭般的回憶,忽然間都變得那麼諷刺。
宋望早教她現實一點,她自以為學會了,嘗試了,沒想到卻掉進了另一個更加不知天高地厚的現實裡。
下午那個女人說什麼?
北城秦家?
岑蓁對這些豪門一無所知,拿出手機問喬汀汀北城秦家是誰。
喬汀汀雖然對她突然發來這麼一條消息很莫名,但還是告訴她:「易科汽車的那個秦家呀,做汽車的,你不認識人總該認識他們家的車吧。」
岑蓁當然認識。
那他們是真的門當戶對,孟梵川愛玩車,未婚妻家又是做汽車行業的,怎麼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而她?
一個才出道的小演員,普普通通的教師家庭下長大,她拿什麼去妄想站在孟梵川身邊?
無力感滅頂而來,岑蓁仿佛一夜間清醒,不知道從前這些日子的自己到底是受了什麼蠱惑,竟然那樣不知深淺地朝一條不可能的路越走越遠。
是她傻了。
-
結束廣告的拍攝,三個人隔天便乘飛機返回滬城。
岑蓁沒有對任何人提及昨天在攝影廠衛生間遇到模特的事,顯而易見,模特對她說的話是真的,不會有人膽大到去汙蔑孟家的人,公司的謠言也不會空穴來風,一切的本質都源於——
它的確真實地發生過。
孟梵川的確和一個模特交往過,因此引起父親孟松年的暴怒,而父親暴怒的原因不難猜測。
即將要完婚的少爺在外面風流不羈搞三搞四,要怎麼和同樣名門的秦家小姐交代?
隻是孟松年或許沒想到,把二兒子派到滬城來反省,他依然能“就地取材”,找到岑蓁。
回去的路上岑蓁一直沒說話,心好像回到那天夢醒後,斷斷續續的,撕裂的,隱隱的痛。溫蕙中間來問過她一次是不是不舒服,岑蓁搖頭,又在心裡想。
是不是某天,溫蕙也會拿著一筆錢對自己說,梵川要結婚了,你們好聚好散。
她也會是他過往爛攤子的其中之一。
渾渾噩噩地回到君庭匯,池玉原本要陪岑蓁上樓,溫蕙卻攔住她有所暗示,池玉便懂了,將行李遞給岑蓁,說:“你和少爺有話好好說。”
岑蓁根本沒聽進她在說什麼,拎著行李回到家才發現,客廳桌上擺滿做好的飯菜。
她茫然麻木地站在廳中間,直到一雙手從身後抱住她,熟悉的氣息落在耳邊,輕松就穿透神經讓她沉溺,“池玉說你這兩天沒吃什麼東西,我讓廚師過來做了你喜歡吃的,餓不餓?”
岑蓁眼神微動,忍住心底翻滾的情緒,輕輕掙開他,“我不想吃,想睡一會。”
岑蓁沒發現,原來隻是這樣聽著他的聲音,她都會控制不住地想要擁抱,想要親吻。
岑蓁想避開他,丟下行李去床上躲著。孟梵川察覺到她興致不高,跟上來在她身邊躺下,“怎麼了?”
岑蓁瓮聲,“有點累了。”
可孟梵川卻扳過她的臉,“不是有話要跟我說的嗎,我等一天了,說完再睡。”
岑蓁心沉沉地掉著,故事那樣啼笑皆非,她也再難將那些話說出口。孟梵川等了半天,沒了耐心般點了點她的鼻子,“蕙姨都告訴我了。”
岑蓁抬起眸,“什麼?”
孟梵川微頓,勾起一側唇角,“你公開說有男朋友的事。”
溫蕙那通電話打來,無人得知孟梵川是怎樣的心情,守得雲開見月明大概便是如此,一直偷偷摸摸不被公開,如今終於等到她願意對公眾承認,孟二少爺人生裡稱得上高興的事沒幾件,岑蓁肯松口,對他而言帶來的喜悅無法形容。
可氣氛並沒有出現想象中的溫馨甜蜜。
岑蓁隻是應了一聲,“嗯,是。”
靜了幾秒,她輕輕吸氣,平靜地說:“怕你不高興才那樣編的。”
孟梵川神情頓住。
氣氛也在這一刻突然冷下來,朝著無法回頭的方向冷下去。
“什麼意思。”他慢慢斂起唇角的笑意。
“我看得出來你那天不高興,不想你以後再因為這種事影響心情。”
孟梵川對眼前的女人生出一種陌生感,“岑蓁,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岑蓁抿住微微顫抖的嘴唇,“孟少爺給我這麼多機會,我不應該讓你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