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久久地注視著岑蓁,是那樣純粹又安靜的愛意,卻濃烈到讓岑蓁心跳止不住奔騰,她突然不敢再開口問下去,害怕如果得到的答案是否定,她要如何接受這份強烈到不真實的幸福是一場空。
岑蓁垂下眸深呼吸,試圖讓自己洶湧的情緒冷靜下來。
剛好服務員這時走過來補放飲料,又親自給岑蓁倒上。見岑蓁杯裡有了飲料,不明就裡的謝慶宗越過岑蓁問孟梵川,“孟公子,我來了幾個朋友,想帶蓁蓁過去敬一杯,不喝酒,就是認識認識多個機會。”
謝慶宗是在徵求孟梵川的意見,孟梵川目光從岑蓁眼裡收回,嗯了聲,“去吧。”
岑蓁其實也想要一個暫時離開的契機。
大概,人在面臨巨大的幸福之前會莫名的慌張和膽怯,害怕是腎上腺素超量分泌後產生的虛幻,是激動上頭後的一場妄想。
她起身跟著謝慶宗離開,去離了好幾桌位置的地方和謝慶宗的幾個朋友social聊天,隻是她心不在焉,偶爾回頭去看孟梵川。
他坐在位置上,卻好像比自己還忙。
隔壁出品方那一桌在這樣的場合下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外人不知曉,他們心裡卻清楚明白,誰才是自己真正的老板。
以大叔為代表的五六個人,依次恭恭敬敬來敬孟梵川的酒,孟梵川闲著也是闲著,總歸是岑蓁的殺青宴,他平日再傲慢,在女朋友的主場,他會給面子。
於是,或多或少,來敬的下屬他也都給面子喝了。
岑蓁隔著遙遙的距離看他,當心裡有了那樣的預設,她連看向他的目光都不自覺地變得更加柔軟熱烈,可無意中碰到他也抬頭朝自己看過來時,岑蓁又低下頭,莫名的,少女般的不知所措和悸動。
仿佛此刻不是此刻,而是一年前的他們,他們不認識,他們錯了一場潮湿的夢。
“蓁蓁?”謝慶宗的聲音落在耳畔,“金老師說跟你交換個聯系方式,回頭有個本子給你看看。”
岑蓁思緒被拉回神,點點頭,“好的金老師。”
她低頭打開手包去拿手機,視線卻驀然瞥到肖雲綺剛剛遞給自己的那個小禮物,還未完全平息的心瞬間被莫名的直覺再度點燃,岑蓁仿佛知道了禮物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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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保持平靜地與對方交換了微信,而後對謝慶宗說:“謝導,我去趟洗手間。”
謝慶宗沒有多想,“行,去吧。”
分不清是人多導致的空氣太熱,還是岑蓁已經壓制不住的心跳讓渾身都在升溫,她狀似平靜地走出宴會廳,找到一個空置的房間後進去,關上門。
沸騰的心在胸口呼之欲出,她拿出小盒子,凝視了好幾秒才去拆包裝,岑蓁看到了自己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的手,在開蓋前,她深深咽了咽嗓——
打開。
視線看清盒子裡放著的東西時,岑蓁的喉嚨忽然不可抑制地發燙發澀,大腦空出一片白,失重晃蕩,卻又快速被激烈的心跳填滿。
從前記憶中模糊不清的畫面重疊交錯,終於在這一刻有了清晰的身影。
電光火石間,才後知後覺想起他說的——
我要去見那個女孩。
在今晚。
……原來是自己。
岑蓁鼻尖湧過酸意,整晚洶湧泛濫的情緒再也無法掩藏,將那包包裝完整的紙巾捏在手裡,打開門快步朝宴會廳跑回去。
回到自己的位置,卻不見了孟梵川。
問旁邊的人也表示不清楚,說:“剛剛幾輪人來敬孟公子,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去哪休息了。”
可岑蓁剛從外面回來,並沒有在過道或者空曠的地方看到他。
岑蓁拿出手機,剛要給他打電話,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地方——
她指尖微頓停住,隻是須臾,便收起了手機往外走。
岑蓁沒有跟任何人說,出門轉彎就進了電梯,她人生從未有過像此刻這樣的情感,那樣滂沱又克制,想要見他,想要不顧一切地去那個隻有他們才知道的地方——
找回她曾經失去的他。
岑蓁停在222門口。
抬手按門鈴的時候,她胸腔發出滾燙的響聲,卻又小心極了。
門開,孟梵川站在門後,看到她的出現,竟沒有絲毫意外。
他根本就是在這裡等她。
等遲到了許久的她。
四目對視,這一刻的靜默無聲卻有聲,將一切波瀾淹沒。
最終還是孟梵川先開了口,拉著岑蓁的手進房間,關上門。
“怎麼上來了。”他明知故問。
岑蓁努力也想讓自己平靜,“他們說你喝多了。”
“一點點。”孟梵川聲音輕,抬了下唇角,“還認得出你。”
岑蓁嗯聲,卻道,“一直都認得出是嗎。”
“……”
“你說不是我每次喝醉你都在。”岑蓁語調已然有些發顫,仍一字一字問,“……那你告訴我,我在你面前喝醉了很多次嗎。”
她眼眸那樣熱烈,卻又有讓人心疼的紅在蔓延。
孟梵川平靜說:“沒有。”
他撫住岑蓁的臉,不準她哭,“兩次而已。”
喉間的酸澀感再次襲來,在聽到面前的人親口承認時,那股巨大的,不可思議的幸福感終於沸騰著從大腦卷至身體每一寸骨骼和肌膚,太洶湧,以至於那些情感瘋狂地噴薄而出,岑蓁幾欲接不住。
心顫到不知所措,她踮起腳吻向孟梵川,隻想親吻他,深深地,放縱地抱住這一刻真實的他。
岑蓁的主動讓孟梵川也有些失控,接吻的腳步也急切,從玄關到臥室,一路不知撞到什麼,零星有東西陸續跌落的聲音,直到沉甸甸的兩具身體壓到床上,急促的吻才稍稍分開了些。
他吻得太狠,身下的人已經呼吸不過來,胸前劇烈地起伏,卻仍用力箍著他的肩頸。
“所以在滬城你第一眼就認出了我,是不是。”岑蓁很難過。
孟梵川隻嗯了聲。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說?”
可孟梵川在當時,要如何跟一個有了男朋友的女人去訴說自己的心意,他見到岑蓁時驚喜到如她現在這般,幾乎不知所措,可還沒有走出那個試衣間,就被SA告知,她是陪別的男人來的。
他失而復得的驚喜隻堪堪持續了幾分鍾就被剝奪。
潮湿從唇畔蔓至每寸肌膚,孟梵川輕描淡寫自己的失意,“你沒有認出我,我以為你忘了。”
“我沒有……”岑蓁斷斷續續地應他,“我一直都記在心裡。”
可是怎麼會是你。
岑蓁整晚都在問自己,為什麼從來沒有發現,原來那個人早就走到了身邊,她卻一點都不知道。
她錯過了太多。
“所以你一開始對我的好,都是因為再次見到我。”岑蓁終於明白自己過去的愚蠢。
“是我沒有控制住。”孟梵川說,“以為你分手了,我能有機會。”
岑蓁有淚滑下來,為曾經自己的誤解,為曾經他無聲的等待。
“不公平。”岑蓁哽澀地看著孟梵川,“你獨自享受著重逢的驚喜,我卻遲到了整整一年。”
孟梵川輕輕抬起身體,撥開她黏膩在白皙肩頭的發絲,“你會驚喜嗎。”
“當然。”岑蓁十指嵌入他掌心,眼眶紅著看他:“……我時刻都在等著再見你。”
潮湿的夜,連呼吸都滾燙,他們跨越冗長的過去相逢,一些話即便遲到很久,也有著摧毀的力量。
今晚兩人都失控,指尖穿過發絲深深地進入時,等候的地方也早已一塌糊塗。
唇上的胭色幾乎被咬碎,兩個人的影子嚴絲合縫地交織起伏,他攏下所有明亮的光,在翻湧的浪間說遲到的愛。
——我遠比你以為的,還要更早地愛上你。
岑蓁的脈搏和心跳都因這句話而顫抖,身體裡每一蹙浪花都在發燙,薄汗密雨般跌落,燒灼著皮膚。
突然的手機鈴聲打斷昳麗夜色。
沒人管。
房裡隻有一聲聲被水漬洇湿糾纏的情難自禁。
可那鈴聲始終不停,自動響完一輪又開啟了下一輪。
孟梵川極其艱難地暫時抽離,聲音啞透,“手機在哪。”
岑蓁意識早就七零八碎,“……不知道。”
孟梵川不得不耐著性子下床去找,循著聲音,總算在不明朗的房間找到跌落在牆角的手包,拿出手機。
肖雲綺的電話。
手機遞到岑蓁面前,“阿姨找你。”
岑蓁被喚回了幾分神智,接過手機,開口的聲音卻像灌了沙子,讓對面的肖雲綺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岑蓁趕緊清了清嗓,“沒有,喉嚨有點幹。”
肖雲綺沒放心上,問:“你和小孟怎麼都走了?去哪了?”
岑蓁剛要開口回母親,垂在身側的手忽然抓緊了床單,強烈的刺激衝入腦海,她差點就要叫出聲。
拼命忍住,“他,他喝多了,我陪他。”
“那你一個人照顧得來嗎?”喝醉的男人很難搞,肖雲綺擔憂道,“你們在哪?要不要媽媽來幫你?”
“不用——”岑蓁急切又崩潰地說,她能感知一些地方在不斷變得潮湿,“等他睡著我就下來,你先吃,別管我。”
母親大概不會知道,在樓下開心吃著大餐的同時,樓上也有人在滿足吃著自己的獵物。
岑蓁終於在白光到頂前的那一刻掛掉了電話,她沒出息地弓起身體,在孟梵川懷裡不斷顫抖,可那人等這通電話也早就耐心告罄,她還沒平復,他便再次闖進來。
“還要下去?”他逞壞過後卻還這樣平靜。
“……”岑蓁已經說不出話。
他的激烈很快席卷而來,月色高懸,映照牆上又重又密的殘影,幾乎沒有停頓,岑蓁仿若懸浮在空中,不知過去多久才聽到他突然低低地說:
“其實我那天回來找過你,但你走了。”
可岑蓁哪裡會知道。
她凌晨四點匆匆離開,從未想過那個幫了他的人會折返,更不可能想到,他們會在之後愛得這樣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