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還是按著衛聽春沒有讓她衝動下地,隻是開口道:“你發燒了,現在不要再下地受涼。”
衛聽春瞪著薛盈,眼睛都紅透了,罵道:“小畜生。”
她昨晚中藥之後的記憶一片混亂,但是現在這“事後”的疼痛,讓她真的控制不住。
她就算是被系統電擊,判罰,也不想再在這個世界繼續下去了。
就算是她眼瞎心盲,看錯了人!
隻是她一心一頭砰死的行為並沒能順利實施,薛盈看她清醒過來了。
就開始說話了。
“昨夜的燻香名為落紅香,是宮中非帝王不可用的禁藥。”
“孤的太子宮中是沒有的,昨天的落紅是宮內送來的,皇帝身邊的大公公春喜,親自點上的。”
衛聽春聞言冷笑一聲,根本不相信薛盈說的任何一句話。
都……這樣了,他想隨便一推六二五就算了?!
她咬著嘴唇,含恨帶怨看著薛盈。
薛盈繼續攔著她要下地的動作,語調平鋪直敘道:“父皇這些年一直有給孤的太子殿送各種美人,孤從來沒有碰過。”
衛聽春聞言瞪著他,眼中血絲讓她看上去極其委屈,“我要不要謝太子殿下恩寵?”
薛盈似是不解地看著她。
他和人說話,向來習慣性說一半留一半,到這裡基本上就是說明了,他沒有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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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還這樣。
薛盈隻好道:“父皇為孤之事操心,是想要殺孤,但是又恐落人口舌,說他虎毒食子,因此想要孤先留下子嗣。”
“他覺得一個沒有子嗣,不能寵幸女子的皇子是他的恥辱,尤其我還是太子。”
“他為我籌劃過婚事,但是皆因為我不答應而作罷。”
衛聽春到這裡還沒聽出來怎麼回事,隻覺得薛盈說這些話,難不成是要她感恩戴德?
她要像那些一夜承寵的小婢女一樣,期盼他憐惜,給個名分,安安分分地伺候他嗎?
衛聽春到這一刻真的對薛盈失望透頂。
她一把推開薛盈,咬牙道:“太子殿下可能看錯人了,換成旁的婢女承寵,或許會感激涕零,祈求殿下的憐憫和名分。”
“但是奴婢當真厭惡至極,太子殿下若是不打算掐死奴婢,就別攔著奴婢去死!”
衛聽春說完一股勁兒就蹦下了地。
然後她腿軟得像昨天中藥後那樣,“砰”地摔在了地上,熟悉的姿勢熟悉的尾椎碎裂般的疼痛。
她疼得一半會兒沒起來。
正思考要不要屏蔽一下的時候,薛盈終於明白了她誤會了什麼。
他起身將衛聽春扶起來,不顧她的掙扎和怒視把她按回床上,用被子緊緊圍住。
然後低吼道:“別動了!”
“我根本沒有同你行房,你昨夜泡了冷水,現在有點高熱,別鬧了,先把藥喝了。”
衛聽春先是被吼得愣了一下,聽到薛盈這麼說,更生氣了。
“你……”
“好小子,你敢幹不敢認是吧?!這種借口你都想得出來,我……我又不是傻子,我會沒有感覺嗎?”
薛盈:“……你有什麼感覺?”
衛聽春面紅耳赤,氣得口不擇言道:“我屁股疼!”
薛盈的面色也肉眼可見紅了起來。
他看著她,指了指地上說:“你昨晚,就像剛才一樣,摔了好幾下。”
衛聽春還是沒反應過來,她沒經驗,總聽人說女子第一次很疼,但是具體怎麼疼她根本不知道。
她昨晚中了那樣的藥,現在很疼,在她看來薛盈這個畜生幹的。
他還敢不承認,衛聽春想把他撓個滿臉花。
結果薛盈見她實在是不信,深吸一口氣,自暴自棄道:“孤是個廢人。”
他直視著衛聽春說:“孤不能起陽。沒法和女人行房。沒感覺,從來都沒有過,可能是小時候凍壞了。”
他說:“所以父皇給孤籌劃的婚事失敗,所以孤不能如他所願留下子嗣,所以他逼孤看避火圖,聽聞孤留下你,就急著派人送來落紅香。所以……”
薛盈看著衛聽春說:“你屁股疼跟孤沒有關系。”
要不是被逼無奈,確實沒有男人會這樣直接承認自己是個不能人道的廢物。
怎奈何衛聽春根本聽不懂薛盈的暗示,還咬定了薛盈就是趁人之危,行了那等邪惡之事,就連向來不羈無懼的薛盈,也有些無奈。
衛聽春對薛盈絕無男女之意,薛盈難道就會對一個男女不定,幾次三番救下他的“神明”葷素不忌禽獸不如嗎?
薛盈把事情直接說穿了,之後就拿過桌上的藥碗,盤膝坐在床邊上,面無表情一邊攪動,一邊吹。
衛聽春人還傻著呢,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薛盈的意思。
他…他他他他…不行?
那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薛盈之前說的什麼喜歡、享用的,都是……耍嘴嗎?
而後她整個人瞬間溫順下來,比洗發水廣告裡面的頭發還要柔順。
薛盈把湯藥的碗遞到了衛聽春唇邊,用湯勺舀起一勺湯藥,衛聽春就老老實實張開了嘴,喝了。
然後被苦得面容扭曲,薛盈就用修長的手指,捏了一顆被切成一半的蜜餞,送到了衛聽春的嘴邊。
衛聽春就著他的手吃了。
甜甜的滋味中和了藥的苦澀,衛聽春像個被拔了氣門芯的車胎,癟得十分徹底。
兩個人剛才差點打起來,現在面對面成了一對鋸嘴葫蘆。
衛聽春腦子裡嘰哩哇啦地叫喚著,比警車追擊罪犯鳴笛還要熱鬧嘹亮。而現實是她一口苦藥半顆蜜餞,從頭到尾,連頭都不敢抬了。
她的腳尖和手指都蜷縮著,不知道要怎麼面對薛盈。
她已經相信了薛盈說的是真的,因為她清醒了下來,仔細感受一下,這屁股的疼確實不像是被誰怎麼樣了,像是純摔的。
她以前上山打草也摔過,和這個差不多。她之前是先入為主,認死理了。
而且她其實之所以表現得那麼激動崩潰,是因為她不願意相信薛盈長成了一個混蛋。
如今看來……是她惡意揣測了。
她悄悄地用餘光觀察著薛盈,薛盈雖然從貓貓長成了有攻擊性和侵犯感的小豹子,但他依舊是他!
衛聽春的心像是被一個大熨鬥來來回回地燙平,一絲褶皺都沒有了。
時隔四年後重逢,絲絲縷縷的雀躍又從頭發絲兒骨頭縫兒裡面冒出來了。
他還是那個薛盈,那個好孩子。
至於薛盈為什麼會崩劇情,不肯掐死自己,反倒要讓人誤會他喜歡自己……這也比較好解釋了。
他不想濫殺無辜。
好吧,雖然她是來毒害他的,不無辜,可是她穿的這個小婢女,也是被迫為九皇子做事的,也算是無辜吧……
薛盈說把她留在身邊,是在變相保護她。
衛聽春一旦對薛盈重新披上了愛心媽媽牌六千多度的濾鏡,那麼他做的所有一切,就都像從前一樣,無比地合情理。
最後一點湯藥見底,薛盈放下了湯碗,同時取了盤子中的兩顆蜜餞,都塞進衛聽春的嘴裡。
衛聽春把兩顆蜜餞分開,分別頂在兩腮,臉上鼓出兩個小包包,一直在散發著甜蜜滋味。
薛盈靠在床頭上,看著衛聽春不說話。
衛聽春垂著頭,覺得自己應該打破這種詭異的氣氛,但是她根本不知道怎麼說才合適。
問他為什麼不行?有沒有找大夫好好看看?
不行還看什麼避火圖?
哦,他好像是說是皇帝逼他看的……衛聽春又開始陰謀論,這一次的矛頭全都對準了皇帝,總之那個老東西真是又蠢又壞,簡直不是人!
衛聽春想著想著,又開始覺得薛盈實在是太可憐了。
以為他已經做了太子殿下,總算過得好了,結果他連個男人都做不成。
人怎麼能倒霉成這樣啊!
最後還是薛盈先打破了沉默。
他說:“事到如今,你不可能回到九皇子身邊,你便留在孤的身邊,孤可以保你安然和榮華。”
他觀察著衛聽春的表情,片刻後換了一副黯然神傷的可憐模樣,低聲道:“你想要錢要物,孤都能給你,若你有家人,孤亦可以替你周全保護。”
“你隻需要留在孤身邊,替孤做個障眼之人……”薛盈說,“免得旁人猜測孤到如今年歲仍舊房中無人,乃是個無能天閹。”
衛聽春聽後心裡難受極了。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這麼低聲下氣去求一個來刺殺他的婢女,他究竟過得有多麼難啊。
這麼多年,欺負他的那些哥哥弟弟不算,現在都做了太子了,連皇帝都不肯放過他!
衛聽春一心疼,忍不住滿臉關切問道:“請太醫看過了嗎?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薛盈慢慢向後靠,從盤膝的姿勢,變成一條腿撐著,一條腿打開,這個姿勢,幾乎就把衛聽春整個圈在他的身體範圍內,在無聲昭示著他的掌控欲和佔有欲。
像在狩獵前靠近獵物的獸類,總是在悄無聲息間靠近。
他靠著床頭微微仰頭,凸起的喉結隨著他吞咽口水緩慢滾動。眼中的陰翳晦暗,這麼許多年,依舊揮之不去。眉心的朱砂紅像一滴血,豔烈驚人。
他用這種姿態看著衛聽春,說出的話卻同姿態截然相反。
“太醫、遊醫、全都看過了。”薛盈說,“我可能真的是個天閹。”
“你……”他頓了頓,坐直身體,而後慢慢傾身,湊近衛聽春問,“你會因為這樣,看不起我嗎?”
他將孤這個稱呼拿掉,勾起一點悲切的笑意。
衛聽春頓時把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抬手按住薛盈的肩膀說,“嗐,多大點事兒……”
“人活著,又不光是為了那點事兒,那些太監不是也活得挺好……”衛聽春察覺到了自己的比喻十分不恰當。
太監們可不是自願做不成男人的,是被逼無奈。
薛盈也不是自願的,但是拿他這個堂堂太子和那些下人比,在薛盈的角度看來,是妥妥的羞辱了。
衛聽春緊繃地看著薛盈,等著他發火,他卻隻是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