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織摘下面上的眼罩,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他坐在臨窗的位置,拉開一點窗戶邊緣看著遠處的積雲,收拾好心情後,他收回了視線。
座椅墊側面有本藝術雜志,按照痕跡應當是原主休息之前翻閱過。
林織按照痕跡,看到了原主翻看的內容。
那是一副油畫,一隻白鳥銜著紅色荊棘,油畫的角落處有著哭泣的男人,恬靜貼著母親的孩子,油畫整體色調由大片豔色堆疊,色調卻不叫人覺得俗氣,反而有種華麗的陰鬱的窒息感,越發顯得那隻沒有被細細描繪的鳥純白。
林織喜歡油畫,因此能夠感覺到這幅畫的藝術價值和技法高超,在這頁雜志的一角,有著油畫的名字和畫家的姓名。
《戈爾德的鳥》,景浔。
林織合上了雜志,以舒適的姿勢再次躺回了座椅上,讓01給他傳資料。
01:【好的,資料傳輸中,宿主請接收~】
林織閉眼假寐,梳理著這個世界的資料。
這是一個科技水平和他的世界相近的地方,一切都很相似,不必多提。
這次的任務對象叫做景浔,是一名天才畫家。
景浔出生在一個藝術氛圍比較濃厚的家庭,母親是音樂家,父親是雕刻家,他是混血,隨母姓。
他出生不久就展現在繪畫方面的天賦,他對色彩的辨識度和使用能力都讓人驚喜,父母也很看重對他這方面的引導,讓他自由去玩喜歡的東西,讓交情比較好的畫家朋友為他開蒙,教他基礎。
按照這樣的人生軌跡,如果他順遂長大,定然一生無憂。
不幸的是,景浔在九歲的時候遭遇了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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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的地點並不在國內,而在北歐。
綁匪要的不是錢,而是一件價值四百萬的骨雕展品,對方甚至準備好了用來以假亂真的赝品,而那樣展品景浔的父親傑羅爾德有機會在展覽途中接觸。
景浔的父母秘密報警,可尋不到綁匪的蹤跡,隻能等待著機會的到來。
在警方和景浔父母僱佣的私家安保的幫助下,被綁走大半個月的景浔被營救了出來。
他顯然受到了強烈的精神刺激,記憶陷入混亂。
他嘗試接受了心理治療,但是並沒有作用,父母的陪伴效果也微乎其微,他越發排斥和人接觸,但這種極端遭遇似乎更加激發了他的藝術天賦,十五六歲時他的畫作就已經被業內人士交口稱贊。
父母並不希望他過早的被名利場包圍,也極力地阻止別人將景浔當做噱頭辦畫展。
十九歲時,景浔的畫作拍出了昂貴的價格,他也徹底在業內聲明大躁,但因為他的繪畫風格,被稱贊為當世的天才瘋狂畫家,今年他也不過才二十歲,就已經站在了許多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天賦是一種無法彌補的東西,異常殘酷,有些人的起點都是別人需要奮力追趕的終點。
藝術從不排斥瘋子,甚至越是頂級的藝術家似乎就越接近瘋狂,更有人說藝術的本質就是瘋狂。
有著精神創傷的藝術天才……林織下意識地想轉動手腕上的銀鏈,卻摸了個空。
世界消失了,物品自然也會一並消失,裴鐸送給他的銀鏈武器不會再出現。
林織的指尖在雜志平滑的紙張上輕觸,通過資料建立著對景浔的心理畫像。
想了一會兒後,林織消化完了原主的記憶,指尖微頓。
這一次他的身份是……景浔同母異父哥哥的男友,準確的說是失蹤哥哥的男友。
這男友身份也有些水分,一切還要從原主和景浔哥哥韋錦榮的真實身份說起。
他們都為一家跨國安保公司BV工作,做過一段時間的搭檔,在那段時間他們有些曖昧,還沒確認關系時,韋錦榮被安排回國負責國內部分,原主則繼續留在國外。
為了有明面的來往,公司讓他們偽裝成情侶,在線上進行關於任務的溝通。
於是原主就成了韋錦榮的異國戀男友,兩人互動曖昧,原主也很喜歡韋錦榮,但工作終究不能感情用事,所以他們總是點到為止。
公司前段時間接了一個訂單,護送一件價值千萬的古畫回國,韋錦榮是國內對接的主要負責人。
由於僱主僱佣消息走漏,一切都要謹慎再謹慎。
東西從國外到國內有些不順利但好在有驚無險,但東西被韋錦榮拿到後,公司並沒有接到轉交的物品,韋錦榮和那副古畫憑空消失,與韋錦榮一起的兩位同事被殺害。
無需僱主問責,公司都要全力去找。
公司並不能斷定到底是韋錦榮早有準備帶著東西逃跑轉交給別人拿到佣金,還是古畫早就已經被搶走,韋錦榮被殺害所以沒有音訊。
身為韋錦榮聯系比較多的成員,原主也遭到了內部調查,但原主確實什麼都不知道,便被公司安排回國看看他能不能憑借對韋錦榮的了解,找到一些異常。
最好他可以接觸到韋錦榮同母異父的弟弟景浔,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裡找到線索。
因此原主坐在了回國的飛機上,林織看著腕表上的時間,再有不久他將抵達目的地。
林織將雜志合上,原主的記憶裡也有著對景浔的調查,隻是資料不多。
景浔不怎麼露臉,因此行動軌跡少社會關系簡單,資料自然就少。
林織:【這次任務對象的病是什麼?】
從資料來看,大腦這方面的疾病可能最大,隻是不太能是頭疼了,難道是不可控的自我混亂?
畢竟他知道在被綁架的那大半個月裡,年幼的景浔遭遇了什麼。
絕對的邪惡、瘋狂與不可理喻,那是令人作嘔的人性。
景浔作為重要交易物,和三個綁匪同吃同住,這三名綁匪曾經是外籍僱佣兵,在金三角區域作戰,殺人與毒品幾乎是他們的日常,平常的事物早就無法激發他們的興趣。
他們對小男孩沒意思,但熱衷於摧毀孩子的人性認知。
景浔被綁架的第二天,小心翼翼地吃著幹澀的面包時,綁匪忽然開槍殺死了帶來的站街女,讓血液噴濺到景浔的臉上,還大笑著讓他多喝點,以免噎著。
這讓成年人都受不了的場面無疑讓孩子崩潰,然而這隻是開始。
他們會隨時為景浔展現殺人的藝術,他們沒有對景浔施暴,甚至會給他提供美味的食物,溫暖的床被,還有他最愛的畫板和筆。
還嬉笑著讓景浔為他們畫畫,紅的是血白的是精。
景浔不可能畫,在那時候他最愛的藝術成了最恐怖的東西。
即使景浔被救出來,即使那三個綁匪已經死在了警察手裡,可陰影揮之不去。
他的精神世界被摧毀,連親情都無法治愈。
林織的眉心不自覺地皺著,目前他心裡的想法還不明朗,他需要見到景浔才能確定計劃。
01回答:【仍然是大腦的問題,這一次任務對象的疾病是間歇性失憶。】
01盡可能詳盡地給林織介紹了景浔的狀況,景浔的間歇性失憶的間歇時間很短,且沒有規律。
他就像是一臺充滿bug運行混亂的機器,隨時都會被看不見的一隻手抽取記憶。
他不會忘記存在於久遠過去的事情,可能還會記得很好,隻是對當下和未來充滿不確定性。
就像是用剪輯軟件剪去了一段時間,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忘記上一刻的事情,如同無序的碎片。
比如說他在十點二十分計劃十點半出門買咖啡,可一眨眼,一杯咖啡已經擺在了他的面前,時間已經到了十點五十。
他的確是在十點半出門並且買回了咖啡,甚至順便買了一塊蛋糕,但他在十點五十分的時候失去了自己從十點二十分到十點五十分的記憶。
混亂、無序、自我懷疑……林織握緊了手裡的雜志,這種精神狀態太危險。
記憶是人的載體,失去記憶代表著失去想法,永遠不可預見的下一刻,即使是林織,心裡也有股揮之不去的涼意。
如果說這些人格碎片是主人格身上的傷口,那這一道絕對在致命處。
讓林織覺得有些樂觀的是景浔的間歇失憶時間不會太長,最多兩天,也就是他最多忘記兩天前的事情,超過兩天的能讓他記住的事情,他就不會再忘記。
可這何嘗不是一種可悲,要混亂又清醒地記住自己時間的不協調,記住自己曾遺忘過無法回想的事。
難怪景浔不出門,他的狀態根本無法支撐他正常生活。
林織心裡有了些模糊想法,揉著眉心輕聲嘆氣。
01也想嘆氣,這個難度怎麼越來越變態了。
01這次連口號都喊的沒有氣勢,心裡一片愁雲慘淡。
林織:【這次有什麼新功能嗎?】
除了定位坐標和情緒霧氣以外,林織想知道01有沒有新的功能,看看能不能對眼前的狀況有一些改善。
01:【暫時沒有,可能要見到任務對象以後才會出現……當然,也可能沒有。】
01不敢打包票,它也不清楚。
林織倒也沒太失望,畢竟上個世界的霧氣對他來說也是個可有可無的輔助功能。
林織看向了手機,點開了置頂的頭像。
今天是9.23,韋錦榮9.19拿到貨物後失蹤。
原主和韋錦榮最後一次聯系在9.17,原主提醒韋錦榮國內要降溫,讓他注意保暖。
韋錦榮拍了一張圍巾的圖片,聊天也一切正常。
兩天後,他就人間蒸發了。
第89章 失蹤哥哥的男友
飛機落地,迎面是湿冷的秋。
在機場拿到行李後,林織背著背包拿著行李箱走到了出口。
找到原主上飛機前被告知單車牌後,林織坐上了後座。
司機是個模樣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沒什麼記憶點,在人群中會被瞬間淹沒。
“東西在你腳邊的包裡,因為先前公司已經排查過一遍,加上你對國內不熟悉,所以沒法得到休斯小姐,注意安全,隨時保持聯絡,不要像你的老情人一樣銷聲匿跡了。”
司機語氣平淡,他並沒有透過後視鏡去看客人的臉,打著方向盤,朝著目的地而去。
林織應聲,事實上原主和韋錦榮也算不上老情人。
他們共事的時間隻有兩三個月,在曖昧都沒有完全挑破,隻是含蓄的來往時,便因為工作分開了,之後就是長達兩三年的似是而非的異地戀。
林織將腳邊的包拉鏈打開,裡面是公司為他準備的東西。
這次原主回國走的是旅客通道,因此沒有攜帶武器回國,休斯小姐是BV公司對槍的代稱。
和別的國家不同,華國有禁槍令,公司給原主的命令是盡可能調查,但並沒有讓他一定查找到東西。
林織清楚,雖然原主已經通過了內部調查,可公司對他仍然不放心,這也一種冷處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