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禾拿著勺子捧著粥碗,林織給他夾什麼他吃什麼。
“也嘗嘗餛飩,隻是白粥沒什麼好喝的。”
林織拿下了戚禾手裡的粥碗,用另外的小碗舀了餛飩分給戚禾。
林織從前不會這樣分食,即使家裡沒落了,也依舊會讓他上禮儀課,加之他並不喜歡和人如此親密,剛開始做任務時他這些習慣沒有更改,還是後來一點點在情人面前做出改變,稍顯親密了些。
而謝青最熱衷如此分享食物,即使他不需要進食,謝青還是會給他購買食物,又仿佛覺得他手裡的要更好吃些,總是要和他交換,說這樣就可以嘗到更多美味。
林織不知道戚禾喜歡什麼,便想讓他多試試。
他沒問戚禾喜歡吃什麼或者忌口什麼,按照戚禾的性格定然隻會說不挑食,不會要求太多。
戚禾乖乖地捧著碗吃,他看不見,人又小,動作也慢些。
林織吃完了也沒催他,先去收拾東西。
身為蠱師,林織身上的東西不少。
他將瓷瓶打開,赤紅色的蠱蟲沒什麼精神地爬出。
身為王蠱,它需要的精血更多,這幾日林織並沒有好好喂他,但今日不同。
林織在手腕劃了一個極小卻深的口子,看著蠱蟲爬入,王蠱餍足後飛快地爬出,原本有些豔色暗淡的蠱蟲如今外殼已經鮮紅,有些躁動。
林織將它放回瓶內,給傷口灑了一點藥粉。
“師父,你受傷了嗎?”
戚禾嗅聞到了血腥味,有些緊張地扶著桌子朝著林織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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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吃飽了我們就走吧。”
林織已經準備好了車,下樓的時候將戚禾背在背上,去找掌櫃拿剩下的房費。
掌櫃還特別關心地問了句:“您這弟弟怎麼了?”
林織笑著解釋道:“沒事,小孩子貪玩,腿摔傷了。”
戚禾趴在林織的背上,裝作氣悶的模樣,讓旁人看不見他的臉。
經過昨夜一同洗澡,戚禾也不覺得難為情了,趴在師父不算寬厚的肩上,神情放松。
爹娘他們都說蠱教這種魔教多麼沒有人性,想來也不盡然,雖然不知道師父幫他的理由是不是一時興起,但師父對他很溫柔。
“男孩子總是淘氣些,一條街外的仁春堂劉大夫的醫術不錯,您可以帶弟弟去瞧瞧。”
“多謝。”
林織道謝後離開,他做事習慣滴水不漏,哪怕有人來打聽,也不過是一個哥哥帶著腳受傷的弟弟,和眼盲已死的戚小公子沒有半分幹系。
那日帶戚禾出來時,他也早準備好了和戚禾身形相似的屍體,染了蠱毒換上了戚禾的衣裳。
馬車出城時,林織告知了戚禾一聲。
戚禾在馬車內向後看了一眼,低下了頭,死死握緊了拳頭。
爹、娘,孩兒一定會回來。
二月,柳樹枝上吐嫩芽。
蕪城離春沂不算特別遠,馬車大半日便到了。
林織早在這裡賃了個小院,帶著戚禾進屋。
戚禾磕磕絆絆想熟悉布局,林織牽著他坐在了屋內。
“我們隻在這裡待一會兒,很快就走,你坐在屋子裡等我,渴了有水,餓了有糕點,我出門一趟,等我回來。”
戚禾點了點頭,什麼也沒問。
他耳力很好,聽見了林織關上房門後,又合上院門的聲音。
手邊就是糕點,戚禾沒什麼胃口,趴在桌上等著師父回來。
天氣漸黑,戚禾感受不到光的變化,隻覺得林織出去了好一會兒。
他聽到了院門打開的聲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然而不止有一道腳步聲,戚禾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腳步聲到院子裡就聽了,戚禾聽見了林織的聲音才松口氣。
“告訴我控心蠱的下落。”
林織看著眼前尋常婦人打扮的女子,把玩著手上的銀鈴。
他讓人將女人引進了巷子裡,準備好的毒粉讓女子身體麻痺了一會兒,女子不敢暴露蠱師的身份,身上攜帶的東西並不多,在王蠱的威壓下她的蟲子不敢出現,在王蠱鑽入她的身體後,她隻能跟著前來。
早在看見林織那一刻就面無血色的女人沒說話,有些畏懼地看了一眼林織手上的小鈴鐺,跪地哀求。
“控心蠱早已被種下,我也不知被種在了何人身上,這件事絕對不會牽扯到寨子,我也可以用其他有價值之物同族內交換,隻求您放了我。”
“你應該知道當叛徒的下場。”
林織自然知道控心蠱已經很難追回,但他要知道有價值的消息。
女人當然知道,叛徒的下場就是最低等的蠱人,甚至不能算作人,隻是試蠱的器具,隻能在痛苦中被啃食完血肉死去。
她沒想到她還會被找到,明明控心蠱被種下王蠱就無法搜尋她的下落。
“誰讓你偷的,又給誰用了?”
女人不肯答話,隻是求饒。
林織晃了晃手裡的鈴鐺,女人立刻腹內絞痛,手指在地面上留下坑印。
林織開始報幾日前在戚家的江湖人士的名字,女人猛地抬頭,看著眼前容貌姝麗的少年,有些恐懼。
少年生了一雙柔和的眼眸,不笑也自然上揚的唇讓他看起來似乎總帶著笑意,哪怕在折磨人時也是如此。
蠱蟲啃咬血肉的滋味痛到女人發不出聲音,她跪在地上頭發散亂,聽著耳邊一個個名字,不停地搖頭。
林織沒有得到答案,但從女人的態度裡也能猜出就在這些人之間。
林織沒有太多時間耗在叛徒身上,為了避免小孩聽到不好的內容,他俯身壓低了聲音。
門內,始終在原地沒有動彈的戚禾身負內力加上耳力極佳,聽見了林織放輕的威脅之語。
“帶你回苗疆太浪費時間,不若將你餓上幾天,然後將你的手指一根根砍下喂到你嘴裡,手指不夠了就是手掌,四肢都沒了就從身上割,你說是你先把自己吃沒,還是你肚子裡的蟲子先把你蛀空,要不要試一試?”
即使說著這樣的話,他的聲音也那樣溫柔,如同早晨讓他吃那碗餛飩一般。
戚禾按著有些翻湧的胃部,臉色微微發白。
這個時候,他才清晰地感受了一些什麼叫做魔教。
爹娘往日關於魔教的話語又浮上他的腦海,魔頭們殺人不眨眼,會生吃人肉喝人血,尤其喜歡小孩的肉。
戚禾僵硬地趴在了桌上,從擔心自己會被隨手丟下,到擔心自己會被隨手殺掉。
不會的,師父承諾過他。
他要好好活著長大,還要為爹娘報仇。
小院內,忍著痛楚的女人瑟縮道:“我說,我說。”
林織按住了銀鈴,等著女人開口,然而在下一瞬看見女人眼底的神色時他忽覺不對,還未來得及伸手卸掉女人的下巴,女人就已經吞下了齒關中藏著的毒藥,不一會兒倒在了地上,已然斷氣。
林織眼裡的神色晦暗不明,輕輕搖了搖鈴鐺,讓蠱蟲從女人的鼻腔中爬出。
“為了他人背叛族內偷盜寶物,如今又自盡保守秘密,真是忠心耿耿。”
林織的聲音裡帶著譏諷,他早有這個準備,倒也不是太在意這個結果,隻是他得這麼說給屋內的小孩聽,以免戚禾認為是他殺了人,覺得他太殘暴就不好了。
林織將化屍水倒在了叛徒的身上,看著屍體被腐蝕。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進了屋內。
趴在桌上似乎剛剛睡醒的戚禾有些迷迷糊糊地站了起來,眼眸無焦距地問道:“是師父回來了嗎,你忙完了嗎?”
林織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看著他面頰上壓出來的紅印,說:“忙完了,該吃晚飯了,想吃什麼?”
戚禾的小手握著少年骨節分明柔軟纖長的手,乖巧地說:“師父決定就好。”
第160章 養成少俠的蠱師
林織帶戚禾出了門,領著他朝著食肆的方向去。
戚禾行走在陌生的街道,無法得知長街的模樣,他努力讓每一步都走平穩,饒是如此,他的手還是將林織的手握的緊了些。
林織掀開了食肆的簾子,熱意驅散了人身上的春寒。
店主熱情招呼:“兩位吃點什麼?”
林織點了一碗面,又要了些時興的素春餅。
薄薄的春卷皮裹著當下新鮮的嫩菜,戚禾本來沒胃口也多吃了幾塊,還吃了林織分他的一小碗面。
“吃飽铱驊了嗎?”
聽著師父的問話,戚禾有一瞬間想到了之前他威脅別人的話語,但那很快就從腦海裡閃過,戚禾點了點頭,揉了揉肚子。
林織付了帳,牽著戚禾回家。
次日,林織睜開眼,看著本來背對著他現在又睡到他懷裡的戚禾,揉了揉小孩的面頰,起身穿衣。
戚禾躺在床上,面頰浮現些不好意思的紅暈。
他沒想到自己又會睡覺師父的懷裡去,這不是他的本意。
林織洗漱過後出門了一趟,暗中打點了一下,帶著熱騰騰的早點回來,在戚禾洗漱好吃完東西後,將他放在了馬上。
“抓緊了,我們要走了。”
戚禾抓緊了韁繩,下一瞬身後貼上溫暖的胸膛,面上飄來帶著細細雨絲的春風。
身下的馬兒加快了速度,在奔馳裡戚禾聽見了林織散在風裡的聲音。
“帶你回我家。”
戚禾應聲,靠在了師父的懷裡。
楊柳風裡雨絲柔柔,他什麼景色也看不見,但在噠噠的馬蹄聲中,他已在腦海裡勾勒出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