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熾抬起頭,看見了不遠處有些瑟縮的陸巧晴。
她的眼珠轉動,站在她身前的位於光線交匯處的青年給人的感覺有些刺目了,讓她不得不眯了眯眼才看清。
青年俯身看向他,眼眸彎了彎,神色溫和從容。
“又見面了。”
第245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大部隊的人聞風趕來的時候,銬住夏熾的三位民警即使竭力壓制,也無法掩飾他們仿佛媽生的微笑唇。
挑釁警方的連環殺人犯,這可是行走的功勞和資歷,他們三個本來是留守等候差遣的靈活隊伍人員,沒想到來蹲一趟,竟然真的逮到了人。
按照常規情況,他們應該盡快把人送到局裡去,可是一沒車二人手不夠,所以就還是在陸巧晴家裡蹲著了。
這種情況陸巧晴根本無心直播,關了電腦離夏熾遠遠的,生怕她反抗撲上來把自己當人質,或者拉她墊背一起下黃泉。
夏熾被銬住到大部隊的人前來,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隻是沉默地看著陸巧晴,又看了一會兒林織,很是平靜。
林織很快知道了她平靜的理由,一張案發現場的圖片在全網流傳開,即使網安那邊封禁,也耐不住人私底下傳。
圖片裡年輕的男人倒在地上,地板上有著噴漆留下的痕跡。
1.同心公寓長巷
2.濱西公園
3.東井2號7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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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官方沒有給出案件詳情,夏熾就自己動手了。
人在她手中似乎是隨意宰殺的牲畜,還要在他們身上蓋上記號,這種囂張令人憤怒和齒冷。
不過也是這種行為,將夏熾釘死了,隻要隨便查查命案現場的DNA,以及噴漆的指紋,基本的證據就有了,接下來隻要補充證據鏈,這案子就了結了。
夏熾被提走的時候,林織沒在人群中看見仇或的身影。
這樣他的唇角不明顯地下壓了些,01立刻給他調出了地圖。
代表著仇或的紅點並不在靠近的路上,反而越來越遠。
林織縮小了腦海裡的地圖,觀察到對方的去向是個鎮子。
林織不用多分析就明白,這種情況要麼是那裡有和夏熾相關的線索,要麼是灰犬那邊行動了。
夏熾的老家不在那裡,也沒有逃往那裡,不是前者,自然就是後者。
林織的心情稍稍和緩,能一並解決最好。
林織沒有回公寓,按照規定他需要去局裡做一趟筆錄,陸巧晴也是如此。
兩個人坐在了同一輛車裡,因為人已經抓到了,所以陸巧晴現在很是放心,在路上和林織闲話。
“原來你不是警察啊,那你怎麼在警察局還跟著他們一起來?”
林織放在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望著消息過了幾秒才回復:“因為我是警員家屬。”
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青年含著笑的眉眼,讓陸巧晴不自覺出神了一會兒。
【接到通知灰犬那邊有異動,夏熾這邊隊裡誇我的家屬有先見之明,我也這麼認為,幹的不錯寶貝,走完流程後你回家休息,我可能晚點回家。】
仇或用‘寶貝’這種略顯肉麻的稱呼大多數在床上,那時候的男人嗓音比平時還要低啞,挑動人的神經。
至於前面說的誇獎,多半是領導誇獎仇或,而仇或略顯驕傲地提了他。
林織做完筆錄的時間還不到九點,他準備離開時被人匆匆叫住。
“不好意思林先生,可能要耽誤您一些時間,有些事情需要您幫忙。”
以現在搜查到的證據,夠夏熾判死刑,也正是因為涉及到死刑,所以檢察院那邊會十分嚴苛,除了充分的證據外,最好還要拿到兇手的口供。
因為案子的惡劣性,上頭十分看重,指派了審訊方面的專家,看看能不能從夏熾的嘴裡挖出一點東西。
自然不是兇手的犯罪心歷路程,而是身上的其他大小案子,雖然這種可能性隨著關鍵證據的出現被削減了,夏熾在最後一起案子裡留下的東西,實在像個犯罪道路上的愣頭青。
即使夏熾保持沉默,專家還是撬動了她的嘴,而且在大多數案件裡,有時候越是準備充分的兇手交代的越快。
因為一旦被逮捕,說明他們逃脫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而且夏熾清楚,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很快就會被查的一幹二淨。
她願意交代自己的作案經過,但她要求見林織。
這本是不太合規的,可夏熾咬死了,看不見林織她就不會實話實說,也不會交代兇器的去向。
在協調下,林織籤了一份短期協議進了審訊室。
夏熾此刻穿著她被抓時的灰藍色連帽衫,面上的妝容有些花了,神色略顯疲態,但她的眼睛很明亮,在見到林織後,她陷入了某種亢奮狀態裡。
她又問出了之前問過警察的話:“你們怎麼確定我的身份的?”
在車站逃跑時,夏熾靠的是某種對於危險的奇妙感知,可被抓的時候,她確定她的真實身份已經被警方知曉了,否則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陸巧晴那裡,事實上就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她會走到那裡。
夏熾先前問的時候警察當然沒說,不用對方在意的事情吊著,怎麼問出更多的消息。
林織不用提醒都知道其中關竅,所以他隻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夏熾似乎也不執著於此,接著說:“公園那次見面你們就知道了對不對,你是故意出現在我面前的?”
“如果不是你們出現,那個女孩早就死了。”
夏熾對此有些耿耿於懷,她不喜歡計劃被破壞,人是她打電話讓林織選的,結果臨門一腳她的計劃泡湯了。
“某種意義上,我的確算是你的見證者。”
林織不置可否,他看著不遠處的夏熾,眼神裡沒有厭憎或是唾棄,有的隻是如同湖水一般的平靜。
這種態度大大讓夏熾降低了攻擊性,她靠坐在老虎椅上,姿態放松,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中。
“19歲生日那天,我決定殺人。”
她一開口就是重磅炸彈,審訊室內外的人都精神了起來。
“宰殺是件很有樂趣的事情,我從小就這麼覺得,這也是我為數不多覺得快樂的地方,比起沒有思想沒有感情的動物,人類在死之前的震驚錯愕與痛苦,會讓我更高興點。”
說到這裡,夏熾忍不住帶上了笑容。
“殺豬之前,要準備好逮住,綁好,再捅出最致命的一刀,其中一個環節出錯,事情都會變得很麻煩,所以我計劃了很久。”
接下來的快一個小時裡,夏熾詳細地描寫了她準備到動手的過程,以及殺的每一個人的具體內容。
她時不時會看向林織,說到口幹舌燥喝水的時候,她還忍不住提醒林織:“你要不要拿筆記一下重點,寫的時候不要有太多的藝術加工。”
她始終記得她要贈予的故事,就像是請人寫成功學回憶錄的老板,要求筆者把她描繪的精準。
旁邊記錄的警察呼吸都重了些,握著筆的手背爆了青筋,他當然不是在憤怒兇手讓非警務人員記錄內情,而是在為夏熾的冷血而怒火中燒。
犯罪者痛哭流涕的懺悔固然讓人倒足胃口,可不知悔改的驕傲更讓人厭惡痛恨。
不過這更證明了她身上應該沒有咬著別的案子,是個愣頭青,要是是那些老滑頭,不往後拖點時間延緩死亡的日子是不可能的。
林織還等著她繼續交代,好脾氣道:“我記住了。”
如果夏熾離他近,自然就能發現他眼底的冷意,可夏熾沒有注意到,隻以為作家在這方面的記性還不錯。
交代到最後,專家問:“為什麼選擇生日為10月13日的人作為下手的目標?”
“那個啊,隨便抽的啊,”夏熾貼心地詳解道,“就是那種隨機抽序號的軟件,我限定了數字,出現了1013.”
“這就是命運的選擇,它本來沒有意義,但我賦予了它意義。”
夏熾並沒有露出自得的笑容,語氣十分隨意,如同她抽到這些數字的那一天一般,毫無波瀾。
林織離開警局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因為他對案子做出的貢獻以及仇或家屬的身份,隊裡還是蠻重視,讓人送他回家。
仇或那邊還沒有傳來消息,從地圖上看他還在那個鎮子周邊,林織便去了浴室,打算洗完澡休息一番。
雖然原主的病情對他的影響已經不大,但身體的藥物階段反應還在,而且陷入了另一種階段,從易躁易怒的狀態轉為了疲憊與低落,聽了夏熾說了那麼久,林織已經有些累了。
再次醒來,林織是被空氣中帶著些甜蜜的香味喚醒的。
那是蛋糕烘焙獨有的氣味,仿佛陷入了奶油夢境中,不過其中還夾雜著一點點奇怪的味道。
林織看了一眼時間,凌晨三點十四。
他有些疑惑地起身,這個點仇或忙完回來了,不睡覺在廚房做蛋糕?
推開房門後,廚房的燈亮著,高大的身影映在廚房的門上,是仇或無疑。
上次廚房被破壞了一通,仇或收拾好後又添置了新的東西。
在過度放松的環境中,哪怕是經驗豐富的刑警在專心致志的情況下,也會忽略外界的聲音。
林織打開廚房門的時候仇或才驚覺,下意識把什麼東西藏住了。
林織挑了挑眉,他也沒問,而是一步一步走過去,看見了仇或擋著的玩意。
一個放在貓型蛋糕胚子,上面還有這奶油描繪的醜陋抽象的貓。
隻不過這個蛋糕似乎做的不怎麼成功,有些焦黑,旁邊的烤箱還在運作,能看出貓型模具裡有著正在等待烘烤的食物。
仇或看著林織,似乎在想著怎麼組織語言。
他剛剛從外邊奔波回來,還沒來得及洗澡,為了避免身上的髒衣服弄髒蛋糕,他幹脆脫了下來丟在一邊,就穿了條警褲。
他的臂膀和肩上還帶著新鮮的淤青和已經凝成血痂的刀痕,結實的肌肉蘊含著力量,而這樣的軀體手上拿的不是利刃,而是填充著奶油的裱花袋。
林織指了指蛋糕上被畫的歪歪扭扭的貓,笑吟吟問道:“警官,這是一隻剛剛犯了命案的貓嗎,拿這個通緝,恐怕很難找到兇犯。”
仇或靜默了一會兒,實話實說道:“今天是你生日,我早就打算給你做蛋糕,但是技巧還不足,因為時間不夠所以先練練手。”
林織微怔,今天大概是原主的生日,他沒有在意所以忘記了。
“其實還不錯,仔細看看也很傳神,隻是……”林織寬慰了幾句如此努力的愛人,但依舊難忍笑意,指了指烤箱說,“這個是不是也烤焦了。”
他先前聞到的一點點奇怪的味道,已經越來越濃烈了。
經過他提醒,仇或猛地意識到了這點,立馬戴上隔熱手套去搶救新的蛋糕。
林織難得笑的直不起腰,他沒想到仇或的心靈象徵貓咪,居然以這種形態出現,仇警官真不愧是實用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