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朕洗試。」
我拿過一旁的手帕,蹣跚走到他身後。
從前在府裡嬤嬤教過我怎麼伺候王爺沐浴,隻不過還沒有機會伺候就被送入了宮裡。
我輕輕撩開他身後烏黑的墨發,入眼的不是與胸前一樣的細膩肌膚。
雪白的背後布著一道又一道的疤痕,十分觸目驚心。
我竟有些不敢下手了。
陛下的聲音傳來:「愣什麼?」
我咽了咽口水,輕輕替他擦拭清洗,生怕一個手重弄疼他這些疤痕似的。
「你多大了?」
「回陛下,嫔妾十六了。」
「多大入的王府?」
「十歲。」
他微乎其微地輕笑一聲:「你不問問朕身後的疤痕因何而來?」
我確實沒想到他會這般問,挑了個中規中矩的回答:「陛下若想說定不用嫔妾過問,嫔妾隻管伺候好陛下,不敢多言。」
他輕笑一聲:「倒是個懂規矩的。」
我認真替他擦拭清理,沒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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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退下吧,讓張明德進來伺候。」
我如負釋重般松了口氣,趕忙退出內殿。
婢女們見我出來將我帶到了偏殿洗漱,我心中落下的石子又懸了起來。
雖然殿中炭火足,但換上那層薄薄的紗衣我還是凍得直打顫。
陛下坐在床頭看著我,低聲道:「抖成這樣,是害怕還是冷?」
我垂著頭不語,心中十分期待他掃興離去。
他招了招手:「過來。」
我咬著牙,一瞬間心中豁達了,反正早晚都要經歷,還不如讓懸著的大刀早點凌遲。
可想歸想,身子還是抖得不行。
陛下審視著我:「別人求之不得的事你如此抗拒?你可知有多少人想爬上朕的龍床。」
我咬了咬牙,低道:「嫔妾替您更衣。」
我顫顫巍巍將手伸過去,要替他脫了衣袍。
誰料陛下一把抓住我的手,盯著我臉看了半晌,面無表情道:「不必了,熄燈吧。」
說完他徑直上了床,我也算逃過一「劫」。
這一晚我都沒有睡好,生怕睡姿不好冒犯了這位喜怒無常的閻羅王,惹來殺身之禍。
次日天蒙蒙亮我就看見張公公在替陛下更衣,我忍著寒意要爬出被窩去伺候他。
陛下轉過頭一臉肅然:「你繼續睡吧。」
可能是還沒睡醒,也可能是被窩裡的誘惑太大,我又縮了回去,悶悶「哦」了一聲。
陛下在我宮中留宿的消息一傳開,宮人們要比往日更加的殷勤,好吃的好玩兒的通通往我宮裡堆。
一開始我還擔心貴妃娘娘會不會對我心懷不滿,誰料貴妃娘娘拉著我的手取笑:「以後就是正經的貴人了。」
我沒好意思將陛下隻是單純在我宮中「留宿」一晚說出來,縮了縮脖子道:「您才是陛下最寵愛的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輕笑兩聲沒說話。
在宮裡的日子過得很平靜,打那晚起陛下再也沒來過我宮中。
好在後宮中還有一位貴妃娘娘陪我做伴,不會顯得那麼孤寂冷清。
年關時宮中一片忙碌,宮牆掛滿彩綢,給了這座偌大的皇城一絲生氣。
夜晚年宴,我路過御花園看見牆角幾棵梅花開得正好,一時間走不動道。
踮著腳便要折下幾枝送給娘娘,奈何開得最好的那幾支長在枝頂。
「貴人,要不晚些讓小桂子來折吧。」
「雨雪不惜花,晚些梅花都要被壓落了。」
阿福擔憂地看著我:「那您小心些,路滑您別摔著了。」
「知道了知道了。」
花沒摸到,倒看見一隻節骨分明的手輕輕折下來一隻。
我猛地轉身,看見陛下站在我身後。
「陛、陛下,您什麼時候來的?」
我朝阿福瞪了一眼,阿福皺著臉搖了搖頭。
陛下面無表情沉聲道:「宮宴都要開了,你還在這兒幹什麼?」
我看了看身後的梅花,心中暗想,您不也在這兒。
他瞥了我一眼,伸手又折了幾隻梅花:「雪天路滑,日後這樣的事吩咐宮人便好。」
接過他遞來的梅花,我愣愣點了點頭:「謝陛下……」
我瞟到他披風上因為替我摘花沾上的落雪,便抬手替他掃去。
他似乎有些錯愕地看著我,低聲道:「走吧,宮宴要開了。」
我點了點頭,跟隨著他的背影。
許久他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喜愛梅花?」
「梅花高潔,是花中君子,我想世人大都是喜愛的。」
風雪中好像聽見他輕笑一聲,再也沒有說話。
隔天,我就收到內務府送來的一盆綠萼梅。
我想,陛下也沒有那麼壞。
年後積雪已經全部化開,御花園中的奇花異草也有了生機。
東角那處的桃花開得最好,白日裡阿福隨我摘了好一些回來。
想著貴妃娘娘平日十分照顧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報答她,便在瀾月宮炸了一大鍋桃花酥。
給貴妃娘娘送了一份,剩下的都讓宮裡的婢女太監們分了,看著多出來那些,我實在不忍浪費,想著給陛下也送一份過去吧,就當謝那盆綠梅的恩。
到了金鑾殿本想留下吃食就走,張公公卻告訴我陛下讓我進去。
陛下放下奏折低聲道:「你做的?」
我愣了愣,並沒有告訴過張公公這是我自己做的:「陛下怎麼知道。」
他輕嗤一聲:「做得如此難看。」
我有些不服氣了,雖不比宮中御廚做的精致,可也沒有到難看的地步。
可礙於他權勢滔天,殺我如同捏死螞蟻,我不情願答道:「陛下教訓得是。」
而後他捻起一塊細細品嘗:「味道尚可。」
我不語,打一巴掌給顆糖的把戲我見多了。
片刻後他又道:「回去準備準備,朕今晚去你宮裡用膳。」
我一時語塞,心想陛下該不會誤會我送吃食是來邀請他的吧?
他見我不說話,挑了挑眉:「怎麼,還有事?」
我搖了搖頭,行了個禮就離開了金鑾殿。
阿福得知陛下要來宮裡,開心得不得了。
說早知送個點心就能讓陛下來宮裡,她就該拉著我做什麼梅花酥、玫瑰酥,各種酥。
我不搭理她,她還在嘰嘰喳喳:「您說我們今晚是做水晶蹄膀還是紅燒蹄膀?」
「要不還是清淡些吧,陛下喜淡。」
「貴人?您怎麼不說話?」
我冷臉:「行不語,小心摔倒。」
為了證實這句話的真實性,我的腿十分配合地被門檻絆住。
還來不及反應就見一個大黑影「飛」到我身前,一把將我扶住。
阿福驚呼:「貴人您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抬頭看扶住我的那人。
一席黑衣勁裝,墨發高束,是個眉目俊朗的公子。
他趕忙松開我的手退了兩步,抱拳致歉:「在下無意冒犯貴人。」
我輕笑兩聲,心想這人道什麼歉,分明是我該道謝才對:「是我該謝謝你。」
怕有心人做文章,說完我福了福身子便帶著阿福離開。
夜晚陛下果真來了我宮中,這兩個月以來隻有在年宴上見過他兩回,如此單獨相處我有些不自在。
「內務府克扣了你的食例?」
我怔了怔,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這膳食怎麼如此寡淡。」
看著桌上那些清湯寡水,明白了他的意思,低聲道:「我以為您喜食清淡。」
他挑了挑眉:「你從哪兒看出的?」
我被他看得脖子一縮:「年宴上看您吃得清淡……」
他冷笑一聲:「還會揣摩聖意了?」
我被嚇得險些又跪了下來,直冒冷汗:「嫔妾不敢。」
他撇開眼低聲道:「喜淡不是喜歡清湯寡水,另外那幾日是上火了。」
我咽了咽口水:「嫔妾記下了。」
他輕笑:「我瞧著你挺機靈,這些事向御膳房打聽不就行了?」
「那嫔妾讓人重新布膳。」
他手一揚:「不必了。」
這頓飯吃得我心驚膽顫,生怕這個閻王爺又怪罪於我。
用完膳,陛下果真要在我寢宮歇下。
我突然想起在俞府時田嬤嬤常說的一句話。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我妥協了。
畢竟吃陛下的,住陛下的,不給陛下回報是不行的。
婢女放下床幔後替我們熄了燈,隻留下床邊兩盞紅燭。
陛下輕輕挑開我的衣袍,我紅著臉輕輕攀附上他的肩膀,輕聲喚他:「陛下……」
他輕笑一聲,勾起我的下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我雖沒讀過幾本書,卻也摸出個大概的意思,陛下這是在調侃我。
我認真糾正道:「可陛下後宮隻有和我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我定是比不上的。」
聞言他挑了挑眉:「那倒是朕錯了。」
我怕他生氣:「陛下沒錯,是嫔妾的錯。」
他淺笑輕輕搖頭:「是朕的錯,朕應該說芙蓉帳暖度春宵,又或者春宵一刻值千金。」
說完他徹底褪下我那層本就不可蔽體的衣衫,一陣翻雲覆雨。
……
清晨床幔透過一絲微亮,我難受得睡不著。
渾身酸疼,一轉身便看見旁邊酣眠的陛下。
我怔怔地看著他,描補著他臉龐的輪廓。
纖長的睫毛在眼底打出一片陰影,ṭũ⁶小山似的高挺的鼻子在白皙的臉頰映出一片側影,薄唇緊閉顯得更加薄情。
精致卻不女氣,反而十分英俊。
平日裡他常常冷著一張臉,哪怕睡著的時候也緊鎖眉頭。
我忍不住想用手去撫平,還沒碰上就被他抓住。
我心頭一驚:「陛、陛下……」
他緩緩睜開眼,看了一眼床幔外,啞著聲線道:「還早,再睡會兒。」
我將手縮回被子裡,不再說話。
再次醒來時已經晌午。
「怎麼不叫我?」
阿福給我更衣時笑得合不攏嘴:「陛下讓我們不要打攪您睡覺。」
睡飽了,意識回籠,想起昨晚兩人共赴雲雨,我臉頰上浮上一層緋紅。
阿福打趣:「今日不用上胭脂了。」
我輕輕擰了擰她:「再胡說我把你送到掖庭洗衣服!」
阿福求饒地看著我,瀾月宮鬧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