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笑:「規矩?你昨日還與朕討論公主比皇子更好呢,那時候你怎麼不提規矩?」
那不過是床榻間溫存的穢語,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他輕輕放開我:「罷了,不逗你了,讓人傳膳吧。」
我帶著些許疑惑看著他。
「你不是還沒用膳嗎?朕再陪你用一些。」
「那嫔妾去喚人。」
說完我趕緊跳下他的身子落荒而逃,臉燙得不像話。
今日李玄心情不錯,連帶著話也多了許多,雖說十句裡有八句都是在調侃我。
用完晚膳他摟著我的腰,在我耳畔低聲:「桃兒,你可知曉飽暖思何?」
我茫然搖頭。
他輕笑一聲:「今日朕便教你這個詞。」
說完他一把將我抱起。
我驚呼一聲:「陛下快放我下來!」
於是乎,李玄身體力行教會了我飽暖思何——思淫欲。
8.
夜半我是被疼醒的,我連喊出聲的力氣都沒有,我動著手指扯了扯李玄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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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以為我睡不著像平日裡鬧他,轉過身拍了拍我沒睜眼。
我咬著嘴唇艱難地嗚咽:「陛下……我好疼……」
李玄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我蒼白的面容也是一怔,而後慌忙將我扶起。
「桃兒,你怎麼了?」
我被他的動作牽扯得無比難受,腹間的疼痛逐漸向全身蔓延,突然胸口湧出一股腥甜,我意識變得模糊起來,耳邊出現陣陣耳鳴……
「桃兒!來人,喚太醫!」
……
「水……」
再次睜眼已是兩日後,阿福趴在床邊眼睛都哭紅了,看見我醒來趕忙給我倒了一杯水。
我被她喂了小半杯水,幹澀的嗓子緩和了那麼一點,喝完我看向窗外,好像已經日暮了。
「阿福,我睡了多久?」
阿福擦了擦眼淚一臉欣喜:「您都睡了兩日了,可算醒了。」
兩日……
想起那日發生的事我一陣冷顫。
是誰要害我?
我面色蒼白,顫抖著嘴唇哆哆嗦嗦:「陛、陛下呢……」
「小尹子已經去稟告了,陛下忙完政務就來。」
我咬了咬唇,眼裡一片湿潤不敢出被窩。
阿福焦急地看著我:「貴人,你怎麼了?」
我裹著被子搖了搖頭,看誰都像是要害我的人。
傍晚時李玄匆匆忙忙來到瀾月宮,我看見他幾乎是撲過去。
「陛下……」
他摟著我,輕輕拍著我的背給我安撫,柔聲道:「沒事了,醒來就好。」
我抬起頭,紅著眼看著他:「陛下,是誰要害我……」
李玄垂下眼,我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但他繃著的臉上好似覆蓋了一層冰霧,讓人感到寒意。
我縮了縮身子,低聲喚了一聲:「陛下……」
李玄握著我的手,面色放松了一點,輕聲道:「別胡思亂想,不過是食物中毒罷了,現在沒事了。」
我怔怔看著他。
食物中毒?可我那日沒吃過什麼奇怪的東西。
貴妃娘娘宮中的藕粉糕?
我不寒而慄,怎麼可能,不可能,貴妃娘娘不可能害我……
李玄一臉辭色望著我,厲聲道:「桃兒,不要亂想,朕說的你也不信了?」
我含著淚望著他,半晌才咬著唇輕輕點了點頭。
我相信李玄,也相信貴妃娘娘。
因為我不知道除了他們我還能信誰?
9.
在宮中休養了一月有餘,李玄一得空就來看我。
倒是貴妃娘娘,被陛下以不得叨擾我休息的理由攔在瀾月宮門口數次。
每當我問起,他隻道「有我陪你不夠嗎」,我語噎。
沒了貴妃娘娘作陪,我等著李玄的時間中十分寂寥,闲下來我就會想起沒入宮時的日子。
若說這世間還有誰最令我牽掛,那便是我的妹妹。
從前我倆一同養在舅母家,隻不過我十歲那年舅母將我賣入了王府,如今算來我和巧兒快六年未見了。
以往幾年每月月例都會往舅母家寄一部分,隻望他們能待巧兒好一些。
如今入宮半年多,才找到機會讓阿福將銀子送出去。
阿福走後我開始犯無聊,在瀾月宮待了幾日聽說御花園ẗŭₔ一處蓮池十分清涼。
被李玄變了相地「禁」了一個月的「足」,我實在忍不住出去溜達溜達。
我百無聊賴在蓮池旁闲逛,許是太無聊,看著開得極好的蓮蓬便動了「歹念」,讓婢女回宮去取鉤子。
婢女走後我走到不遠處的亭子,剛靠近就聽到兩人在爭吵。
「漪蓮,你為何就不能信我一回?」
「阿越,事已至此……」
我好像聽見了貴妃娘娘的名字,趕忙湊近一看。
竟是貴妃娘娘和一個男子在拉拉扯扯,而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送我入宮的王爺。
我心頭一驚,一個齷蹉的念頭湧上腦海,他們不會是……
我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正準備離開,卻不巧踩到腳底的樹枝。
「誰在那兒?出來!」
我絕望地閉上雙眼,生怕我撞破他們的奸情會被滅口。
我深吸一口氣,滿步蹣跚地走出樹後,咽了咽幹澀的嗓子,低聲道:「見、見過王爺,貴妃娘娘。」
見到我他先是一愣,而後蹙眉:「你怎麼在這兒?」
「我路過此地,不小心……」我越說越小聲,到後面怕禍從口出,幹脆直接閉嘴。
死寂般的沉默,我腿都發麻了,忍不住抬頭看了兩眼。
王爺臉色十分難看,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王爺腰間別了一個香囊。
這香囊前不久我還Ṭüₕ見過,隻不過那時候還是張未繡好的竹紋帕子。
這讓我更加篤定了王爺和貴妃娘娘有些什麼。
「桃兒,先起來吧。」
貴妃娘娘的聲音傳來,我似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望著她。
她還和平日一般,表情淡漠,絲毫沒有被「捉奸」的模樣。
貴妃娘娘將我扶起,轉頭對王爺道:「你先回去吧。」
李長越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憤憤拂袖離去。
王爺走後我有些心虛地低著頭,不敢看貴妃娘娘,好像被「捉奸」的是我一樣。
「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真的是來賞蓮的。」
「嗯,我知道,聽說前段日子你身子不適,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抬眼偷偷瞄了她一眼,抿著唇搖了搖頭。
「沒事就好,我進不去瀾月宮可急壞了。」她拉著我的手坐到一旁的石墩上。
想著李玄沒將我的事說出去,我對她撒了謊,細聲道:「多謝娘娘惦記,我、我就是涼食吃多了鬧肚子。」
說完我情不自禁朝王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就那麼一眼就被貴妃娘娘捉到。
她苦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娘娘……」我看著她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她看往王爺離去的方向,目光遊離,自顧自地說起了從前:「我與他自幼相識,那時父親母親看管得嚴,他日日找著由頭來尋ƭū́₀我兄長,就為了見我一面,我記著有一次他帶著我爬牆出去玩兒,可我卻不小心掉進湖裡,我自小體弱,那一次病得不輕,他便一直抱著我哭,說讓我快好些起來,他還等著娶我做新娘子。」
說著她捂嘴輕笑起來,眼裡是我從未見過的光彩。
我心中百味錯雜,不知道她為何會和我說這些。
「後來,五王奪位,我兄長戰死,父親為了江氏一族不得不把我送入宮中,我也沒能做成他的新娘子。」
「所以,是陛下橫刀奪愛?」
她失笑一聲看向我,輕輕搖了搖頭:「陛下啊……說到底也是我們江家對不起他,可他再不情願也要將我納入宮中。」
我輕輕蹙起眉頭,不明白她的意思,陛下是天下之主,還有他不能決定的事嗎?
娘娘好像知道我的疑惑般:「這世上無人能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是陛下也不能。」
我不解:「為什麼?」
貴妃娘娘抬起眼眸,深深望了我一眼:「有時候我很羨慕你,什麼都不知道。」
說完她又恍神喃喃:「在這宮牆之下,就是因為我活得太明白才會感到如此難熬,有時候稀裡糊塗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貴妃娘娘走後我獨自站在池邊,看著池裡盛開的蓮花竟生出惋惜。
被精心呵護養得這般嬌豔又如何,一姿一態都不能恣意生長,還不如鄉野中的野池塘來得自在。
貴妃娘娘啊,就好比宮池裡無人觀賞的荷花。
這一生不過短短幾十載,可在宮牆之下的縮影卻顯得那麼漫長,那麼漫長……
幸好,我這朵孤野的「花」有陛下呵護,讓我不那麼孤寂。
「怎麼到這來了?」
熟悉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我轉身一看,是李玄站在我身後。
我指了指池裡的荷花:「再不看它就凋謝了。」
他失笑一聲:「凋謝了明年再看便是。」
「那人呢?」
花朵尚能盛開凋謝反復無常,人呢?
他愣然:「什麼?」
我搖了搖頭:「沒事,陛下你怎麼到這來了?」
「在瀾月宮等了你半晌也不見回來,擔心你身子未好又沾了暑氣便來尋你了。」
我抬起臉看了他一眼,中心豁然開朗:「那我們回去吧。」
「嗯,西域進貢了葡萄,現下正冰著呢。」
「葡萄?」
「回去便知道了。」
10.
近來我和李玄之間變得十分微妙,一日不見便思之如狂,若是見到便含苞待放。
阿福說我這是思春了。
許是像李玄說的,我可能真是恃寵生驕了。
被阿福說的那個……心懷旖念,羞得幾日不敢見人,李玄來了我也不愛搭理,覺得臊得慌。
開始他還耐心哄了幾日,可後來他慢慢地就不來瀾月宮了。
我日日盼啊盼,想著他來我就不使小性子了。
可等了半月有餘,他都沒再來找我。
外面淅淅瀝瀝下著夏日尾聲最後一灑小雨,我拖著腮看著窗外,心裡悶得不行。
他是不是真生氣了,我要不要去道個歉?
一不做二不休,趁著天還未黑透趕忙準備好點心往金鑾殿趕去。
許久不來,張公公見到我像是見到救星一般,趕忙上前接過我的傘,焦急道:「貴人,您可算來了,這幾日陛下心情極差,你快去安慰安慰吧。」
「陛下怎麼了?」
難不成真是因為我沒見他,他生氣了?
「奴才也不知,這幾日整個金鑾殿大氣兒都不敢喘。」
我咬了咬唇走進殿中,心中還在盤算著怎麼哄一哄他。
內殿一片狼藉,地上淨是些我看不懂文字的紙張。
李玄衣衫繚亂,半靠在榻上,一手舉杯,一手執畫。
李玄在我眼中一向都是衣衫得體,何時如此狼狽過,我走到他身旁。
「陛下?」
李玄緩緩轉過頭,平日裡那張肅穆的臉上一片茫然驚愕。
「素雪?」
我心頭一愣,素雪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