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鈺身為太子,事務繁忙,坐了沒一會兒便又離開了。
他走後,我把含進口中的梨花糕吐出來,從那團糕點中取出一張小紙條。
5
回宮那一日,我的腿傷已經大好。
前來護送我的是二哥,秦王。
二哥統領錦衣衛北鎮撫司,一身飛魚服,配繡春刀,騎坐在馬上。
見了我,二哥關切道:「三妹身子可好些了?這些日子北鎮撫司事兒多,沒來得及看你。」
我笑:「二哥哥查案忙,我哪敢叨擾你呀?」
二哥也笑:「你和四妹總愛黏著我和大哥,這幾日這麼安分,我倒有些不習慣了。」
四妹妹一聽這話,立馬從馬車內探出腦袋。
「二哥哥瞎說,明明是你纏著我,非要我給許家姐姐送香包!」
二哥耳朵猛地一紅,連忙架馬離開。
我看著二哥駕馬的背影,心中忽生一計。
二哥乃貴妃所出,卻一直忠於宋鈺。
第一世的時候,就是他親自帶錦衣衛抄了我的公主府。
第二世,也是他把我逮到,丟到宋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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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二人兄弟之情這麼堅固……本宮可就要去攪一攪這鍋粥了。
6
回京後,我央求母後弄了個賞花會,邀請京中各貴女前來。
眾多貴女中,其中就有許氏女郎,也是日後的秦王妃,我的二嫂。
而一同被邀請的,還有未來的太子妃——張相之女。
張相公乃前朝舊臣,隻是前朝暴政,為了天下萬民,張相公最後投向了父皇。
立國之時,宋鈺與張氏女的婚約便定下。
這是為鞏固宋家政權,安前朝舊臣的心。
好了,話都說到這兒了,諸位都知道我要幹什麼了吧!
沒錯!本宮又要搞事了!
花會那日,我刻意同許張二女親近,之後又多次傳二人入宮陪侍。
二哥知道後,老是往我宮裡跑。
我編排道:「北鎮撫司這些日子可清闲?二哥哥都不查案了?」
二哥的耳朵又紅了。
許氏在我和張氏的笑聲中,羞紅了臉。
7
重生的日子過得飛快,在我「友好」的邀約下,我的兩位準嫂嫂日日同我混在一塊。
賞花作詩,起舞戲水,好不快活。
許氏的舞藝最為精湛,一支《鳳求凰》豔絕天下。
張氏才情出眾,作一首《百花嘆》令京城諸才子贊嘆不已,就連太子宋鈺也對這位未婚妻刮目相看,更是親自為詞譜曲。
好一段佳話。
我看著這二人的郎情妾意,心中愈發好笑。
這日,我在同兩位準嫂子嬉鬧的途中忽發頭疾,急傳了王院判。
王院判很快就過來了。
我命宮人散去後,王院判立馬湊上來,悄聲道:「公主有何吩咐?」
我半躺在貴妃椅上,看了眼這個還算靠譜的豬隊友一眼,懶洋洋道:「要個藥。」
「什麼藥?」
「小雞快樂藥。」
「啊?」
「春藥。」
「……」
王院判一臉鐵青地走後,一道黑影從房梁上跳了下來。
「主子,任務已完成。」
我心情大好,開始打量起手中的藥瓶來。
這瓶子不好看,得換個甜白釉梨花紋的才對味呢。
8
東廠的劉公公來尋我了。
這次沒帶賜死我的聖旨,而是帶著一大堆父皇的賞賜。
我看著那一大堆賞賜,嘴上的笑容都要壓不住了。
創業經費又多了呢!!!
劉公公念完那一堆賞賜名稱後,緩步朝我走來。
他笑得諂媚,聲音依舊尖細,人至中年,臉上也布著許多皺紋。
「奴問公主安。」
我臉色猛地一冷。
劉公公壓低聲響,用極小的聲音繼續道:「趙尚儀無了。」
我想起先前的梨花糕,閉上眼睛,手中狠狠地掐著帕子。
趙尚儀是個好棋子,可惜每一世都活不長。
虧我往她身上砸了那麼多資金!
煩死了!
沒人給我做梨花糕了!
劉公公見我臉色愈加陰沉,又十分缺心眼地安慰道:「公主放心,趙尚儀的嘴最為牢實……隻是失了她後,我們在太子那便無眼線了。」
我一聽,更氣了。
天殺的。
沒人給我畫宋鈺沐浴圖了!
9
重生後的第三個月。
我把所有同黨都篩選了一遍。
把上輩子不聽我勸,非要起事的那群二逼全甩掉了。
可,有一個人我無法甩掉。
酒樓包廂內。
我,劉公公,以及一位黑衣人坐在桌邊。
大聲密謀。
知道我為什麼說他們是二逼了吧!
誰家密謀這麼大聲啊?
雖然這酒樓是我的產業,但也別這麼囂張啊!
我合理地懷疑!
第一世就是這二逼黑衣人泄露我的消息。
就他那大喇叭似的嗓門,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都能聽到他要刺殺某某某了。
好在我聰明,早早讓人把這層樓空了出來,讓這位喇叭哥能自由地發揮自己的特長。
說真的,這家沒我早散了!
而喇叭哥說到最後,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遞給我。
我在把信件讀完後臉色大變。
「華安病了?」
「是,忽發惡疾。」黑衣人回道。
「那舅舅呢?」
「大人正尋醫治之法。」
黑衣人說著,眼睛瞟了瞟我手中的密信。
我立刻會意,伸出手指粗略算了算上面藥材的金額,算到最後直接兩眼一翻。
天殺的,這群二逼又來啃少了!
10
喇叭哥走後,我站在酒樓的窗前,看著樓下熙攘人群,手中把玩著一個梨花狀的玉佩。
劉公公在我身後候著。
「劉公公。」
「奴在。」
我回頭,看著劉公公陰柔的面龐,問:「你還記得,我的母親嗎?」
我的親生母親,不是當今賢惠的皇後。
而是一個早已死去的女人。
一個所有人的忌諱。
包廂內,香爐冒出蜿蜒白煙。
劉公公躬身:「奴永遠不會忘記。」
我眼眸一動:「可我已經不記得她的模樣了。」
「公主若是想娘娘了,便照一照鏡子。」
我唇角輕勾,再次望向窗邊。
樓下,一頂不起眼的小轎停於酒樓下。
一隻纖纖玉手掀開車簾,一位戴著帷帽,身形苗條的女子從車內走出。
雖然她戴著帷帽,可我卻十分清楚地知道。
這位女子,正是我的準嫂嫂,未來的太子妃,張氏。
重生幾回,我自然知道張氏來這做什麼。
未來太子妃私會情郎,不知我那美人皇兄知道後會作何感想?
說到宋鈺,我又想到上輩子他掐我脖子時的樣子。
還真別說,當時我還有點爽呢。
等這次事成後,我一定要玩更刺激的!
想到這兒,我忽然朝身後的劉公公感慨道:「劉公,倘若有一日我死了,你會如何?」
劉公公明顯一頓,片刻後才帶著堅定的語氣道:「奴絕不會讓公主身處險境之中。」
我側目看著劉公,久久不語。
良久,我合上了窗戶。
「倘若真有這麼一天,莫要救我。」
我早就知道,那甜白釉梨花紋小瓶裡裝著的是假死藥。
可我不能喝。
已經成為皇帝的宋鈺怎會不知劉公公動作。
他想借我,揪出所有餘黨。
11
秋獵後不久,便是安平長公主的忌日。
安平長公主,我的姑姑,父皇的親姐姐。
同時也是前朝亡君的元妻,端惠皇後。
前朝燕亡君在還是皇子的時候就求娶了姑姑,以此來獲得我家的助力從而奪嫡。
那時,我家是楚國公,手握兵權。
燕亡君靠著我家,在奪嫡之爭中獲勝,登上了帝王的寶座。
可在權力的鬥爭中,燕亡君的神志被折磨到了極點,登位後疑心病加重,瘋狂成魔,大肆誅殺權臣,妄圖將權力集於他一人。
我家由於有姑姑在,一直得以平安。
可姑姑一生未孕,燕亡君也一直無子,好在二人感情穩定,是我家的一塊免死金牌。
變故發生在燕亡君登位後的第五年。
姑姑病逝於宮中。
燕亡君娶了當朝丞相的女兒為繼後。
婚後,繼後生下長女,兩年後又生下一子。
有了繼承人,燕亡君起了收兵權的心思。
我爹明白交出兵權的下場,與其把兵權交給一個瘋子,還不如去賭一把。
燕亡君是實打實的暴君。
我爹一起事,各方應和,最後推翻前朝。
燕亡君和他的繼後一起跳下了城牆。
至於燕亡君的那一雙兒女,也在城破之時被人殺害。
安平長公主的畫像和牌位被擺放在雞鳴寺中,供世人供奉。
我隨著父皇母後一起,朝著畫像深深一拜。
祭祀過後,四妹妹盯著那幅畫像看了許久,而後拉著我的衣袖悄聲道:「三姐姐,我怎麼覺得這畫像有些眼熟啊?」
我瞥了眼這傻瓜妹妹:「你每年都來這一次,能不眼熟嗎?」
四妹妹撓了撓腦袋:「也對耶……」
12
祭祀過後,父皇帶著兩位哥哥去找國師談事,母後則帶著宮中女眷在寺中散步。
我心中有些煩悶,就趁著母後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雞鳴寺中,香火旺盛。
我頭上戴著一支珍珠流蘇簪子,是四妹妹贈我的。
皎潔的珠子隨著我的步伐而晃動,發出悅耳的聲響。
我靜靜地聽著,有些遊神。
「哗啦……」
「哗啦……」
「施主留步。」
稚嫩的童音響起,我猛地停住了腳步。
一回頭,卻見一個小和尚立於我身後。
小和尚莫約十歲,一身洗得破舊的僧衣,手裡還盤著佛珠。
「你是……」
小和尚木著張臉,眼中皆是空洞。
他老成地嘆了口氣,而後像個木頭般,毫無感情地念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
「一念成魔,執念成狂。」
「神明悲憫,點水為生。」
「輪回無度,萬骨皆枯。」
「……」
啥啥啥?
你說啥?
我愣在原地一臉懵逼,但「輪回」二字還是使我心頭一顫。
正當我想上前問個明白時,卻見就一眨眼的工夫,那小和尚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看著四周茂盛的樹林,開始四處尋找。
這絕不是幻覺,那小和尚絕對有問題。
我在這片區域尋了一會,小和尚沒尋到,倒是撞上了太子一行人。
準確來說……是正在遭遇刺殺的太子一行人。
說真的,今天這運氣有些背了。
我見刺客和錦衣衛打得火熱,心想不要瞎湊熱鬧,就偷偷溜了。
結果我剛走一步就踩到了某個滑坡,隨著一聲慘叫,刺客和錦衣衛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了。
刺客率先把我撈起來,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都別動!不然我殺了她!」
「瑤瑤!」
二哥一驚,提著繡春刀就想上前拼殺。
我也跟著一驚!
不是!
你別動啊!
你一動刺客就要殺我啊!
蠢貨!
好在有人及時出手,攔下了衝動的二哥。
太子宋鈺把人摁下,抬頭掃了眼瑟瑟發抖的我,又看了刺客一眼,忽地冷笑一聲。
我明顯感覺到身後刺客一僵,手中的刀刃愈發抵著我的脖子。
刺客嘲諷道:「世人皆道大楚太子心善溫和,心系萬民,怎麼見著自己妹妹被人劫持時,卻是一臉的冷情呢?」
宋鈺的笑意漸淡:「你不會殺她。」
二哥一驚:「大哥!你……」
宋鈺沒理會二哥,繼續朝刺客說道:
「孤死了,你會得到你主子的賞。」
「可她死了。」
「你主子會把你碎屍萬段。」
「……」
沉默,籠罩了一切。
刺客的手在抖。
冰冷的刀刃貼著我脖子細嫩的肌膚,透出絲絲血跡。
我輕輕吐息著,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就命喪於ṱũ⁻此了。
我打量了眼四周,地上全是鮮血與刺客的屍體,全場存活著的刺客也僅剩挾持著我的這位。
身後忽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我握緊袖中的珍珠步搖,趁所有人不注意,一個反手將發簪插入刺客的脖子中。
刺客的刀朝我的脖子劃來,卻被從後方突襲的錦衣衛控制住。
溫熱的鮮血濺了我滿臉,腥臭味燻得我掩住了口鼻。
我擠出淚花,轉身就朝宋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