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思一動,微微挑眉,含笑看向長子。
不等她開口,廖蓁就紅著小臉站起身來,勇敢中透著點不好意思,小聲道:“兒子,兒子昨兒夜裡用功,餓了,就……”
他,他也不想的啊!
分明是想像往常一樣,再讀幾頁書再睡的,可大約是白天趕了太久的路,竟忽然餓起來。
也不知怎麼的,他口中忽然回味起不久前吃過的火鍋的好滋味兒,砸吧下嘴兒,目光就不受控制的投向架子上那個藍包袱……
董夫人突然笑起來,就連屋裡伺候的丫頭婆子們也紛紛忍俊不禁。
他們家大爺素來老成,分明牙還沒換完呢,偏做的小大人一般模樣,眾人都是又敬又愛,何'曾有過眼前這般扭捏神情?
廖蘅已然呆了,半晌回過神來之後癟著小嘴兒對自家兄長嚷道:“哥哥說話不算數!榛兒不跟你說話啦!”
分明說好了要等到今兒咱們一起吃的,誰知你竟自己先偷吃上了!
廖蓁臉上熱辣辣的,忙拉著妹妹的小手給她賠不是。
小丫頭心最軟,哼哼幾聲就算把這事揭過了,然後小小聲問:“好吃嗎?”
廖蓁再次回味了下那綿軟蓬松奶香濃鬱的口感,以及裡面細膩甜美的紅豆沙,誠實而嚴謹的點頭:“甚美。”
作者有話要說: 兒童換牙期一般是6-12歲,廖小少爺虛歲十一,而各地虛歲計算方法又不一樣,有的加一歲,有的甚至加將近兩歲,所以他現在實際周歲年齡也就是九歲或是十歲的樣子,而且古代人的生長發育遠不如現代人這麼……早熟,換牙很正常的哈,不必驚慌!
第46章
昨兒白寧說有機會教自己練功夫, 晏驕原也沒太往心裡去,畢竟這話就跟“有空我請你吃飯”“有空一起出去玩”一樣, 還是場面應酬居多。
沒想到人家第二天一大早就活力四射的過來敲門, “難得天氣晴好, 走,我教你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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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來得及洗臉的晏驕反應了會兒才詫異道:“你都不去找圖大人說話的麼?”
千裡迢迢的來了竟然不談戀愛, 這像話嗎?
“他白日裡要當差呢,”白姑娘灑脫道, “晚間過來一並吃飯也就是了。”
這姑娘覺悟正經挺高,晏驕就笑,“那你先屋裡坐,我去換個衣服。”
晏驕飛快的洗完了臉, 一邊在屏風後面換衣服一邊問:“正好跟我一起吃早飯。你右手邊小盒子裡是芝麻核桃板糖, 先拿著打發時間吧。”
白寧還有點不好意思,“我本想同你一並去大廚房吃的。”
說著,就依言開了盒子, 但覺一股香氣撲面而來,便美滋滋捻了一條來吃,滿口香甜。
“何必這樣麻煩?”晏驕麻利的挽了頭發, “昨兒蒸了椒鹽花卷,鹹鹹香香的, 隻是不多了,正好我再弄個臊子面。”
每個人的臊子面配方都是不一樣的,晏驕喜歡用豬五花和各色菌菇丁子的搭配, 熬得油油亮亮,加了一點豆面的面條以骨湯煮開,格外香。
今年她還抽空灌了點甜辣的香腸,前兩天都蒸熟了。這會兒取一根切成薄片,連同幾片半透明的臘肉一起擺在盤子裡,就是一道很好的肉菜。
可惜今年忘了多買些好香菇,不然熬上一鍋香菇肉醬,裡頭撒點芝麻,直接拿來拌面、夾饅頭都是極好的。若是保存得當,能一直吃到明年夏天呢。
不多時,老太太和龐牧、齊遠也陸續來了,眾人熱熱鬧鬧吃完飯,又說了會兒話,各自散去。
白寧不僅吃了一大碗面,甚至還非常熟練地要了一碗面湯,又夾了一根麻辣鴨翅膀啃。
吃飽喝足後,教學活動正式開始。
白寧先帶著活動筋骨,又試了力氣,見晏驕力氣不遜於自己,不由的歡喜起來,“何以世上男子大多武藝強過女子?並非女子天分皆不如他們,最要命的便是這個力氣了,若沒有力氣做底子,便是招式再靈巧精妙,到底虛了些。你有這般的好底子,再想學什麼就事半功倍了!”
之前看她當街舉鍋痛毆潑皮時,白寧就起了愛才的心:哪怕這位晏姑娘沒有習武天分呢,隻要有這把力氣,隨便入門學點兒什麼也受用無窮了。
晏驕大受鼓舞,笑道:“我也不求什麼高手不高手的,好歹學點拳腳傍身,也是個指望。省的什麼事兒都要處處指望旁人,好沒意思。”
兩人一個願意教,一個樂意學,又都是女子,指點方便,於是進度喜人。
正教著,林平打外頭進來,正扎馬步的晏驕一見他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是不是又出事了?”
因連著好幾起案子都是林平過來通報,現在晏驕簡直要形成條件反射了,覺得這位年輕人才是貨真價實的死亡象徵。
林平衝她豎了豎大拇指,肯定了她的猜測,“前頭有人來報,說槐陽鎮上一個老人才剛沒了,想請個仵作趕緊過去驗了,好趕在除夕夜之前把後事辦好。”
這種情況隻需要一名在籍仵作前去驗查即可,前幾日郭仵作著了風寒,昨兒晚上還發燒呢,所以晏驕就成了唯一人選。
她點點頭,“行,麻煩你順便去通知賈峰,叫他收拾收拾準備給我出去。”
每到年前後這段時間,各地老人的死亡率都會有個高峰,也是沒法子的事。
白寧好奇地問道:“這事兒也歸你管?”
“是呀,”晏驕解釋說,“衙門也管著人丁戶籍麼,每每生老病死都要記錄在冊,不然豈不亂了套?我們仵作的工作之一就是判定死亡原因,若是正常死亡自然最好,但也不乏渾水摸魚試圖偽造的,可不比正大光明的兇殺案來的輕巧。”
白寧點了點頭,“怪不容易的。”
頓了頓,又難掩好奇道:“我能跟去瞧瞧麼?”
在認識晏驕之前,她還沒見過仵作呢,更沒想到一名仵作竟會對案件偵破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就有些蠢蠢欲動。
晏驕一愣,失笑道:“你還是頭一個想主動跟去現場的呢。”
白寧知道她的意思,有點驕傲的說:“我打小也是兵營裡長大的,打仗的時候自不必說,便是平時對練,拳腳無眼,哪裡能沒個損傷?自然不怕。”
晏驕抿嘴兒一樂,心道這個同你口中說的什麼損傷可不是一回事。
龐牧他們可是屍山血海的戰場上下來的,見過的慘狀之多難以形容,可不照樣吐得苦膽汁子都出來了,如今一聽兇案現場還都一個個兒菜雞似的……
弗萊格立的太高太快,那是要打臉的啊姑娘。
不過開死亡證明雖然不如案件驗屍來的嚴格,無關人員出現也不大好吧?具體怎麼辦,最好還是請示下龐牧。
進去通報的人很快就出來了,身後還跟著手拎鴿子籠的小八,裡頭一隻通體雪白的信鴿不斷扭著小腦袋,咕咕低叫。
“才剛知府孟徑庭來了,大人一時走不開,偏這幾日衙門上下忙得很了,如今齊大人也沒空呢。”
晏驕笑道:“槐陽鎮快馬來回半個時辰就得,我去去就回,也不必勞他們大駕。”
眼見著如今龐牧也不像剛開始那樣遮掩了,不然單是孟徑庭親至這一條,就足夠給他扒一層馬甲了:
於公,孟徑庭是知府,龐牧是知縣,即便公事往來,也隻有知縣去拜知府的份兒;
於私,孟徑庭好歹也是一方大員,若非忌憚,又怎麼會如此低調?他人都來了,可衙門上下竟都沒聽到風聲。
卻聽小八道:“年底亂著吶,大人終究不放心,打發我跟著,還說白姑娘若想去,也不必攔著,隻是須得聽晏姑娘指揮。”
這話就是對白寧說的了。
白寧見自己能跟去長見識就喜出望外了,當即點頭,“我曉得分寸。”
小八又舉著鴿籠說:“馬兒再快,也不比鴿子雙翅。咱們把它帶上,若有個什麼,也好及時通信兒。”
賈峰也不是磨嘰的,稍後四人一並去取了馬,直奔槐陽鎮而去。
雖是寒冬,但天上一碧如洗,連雲彩都少見,竟也無風。鑲著金邊的大日頭懶洋洋曬著,幾人縱馬跑了會兒,大氅下頭便漸漸有了汗意。
路邊樹叢裡有麻雀趁著熱乎勁兒跑出來覓食,一陣馬蹄響起,驚得它們成群掠起,撲撲楞楞的飛遠了。
如今晏驕的馬術已經很好了,隻要不玩花樣,飚速和急剎車都不是問題,這無疑大大提高了趕路速度。
“前面就是槐陽鎮了,”小八朝前方揚了揚下巴,“進去直走後第三個岔路口往東拐第二家就是。”
“這地方我們來時經過了呢,”遠遠看見那一排大槐樹之後,白寧忽然醒悟過來,忙道,“就是我跟你們說遇見的那個傻大個兒,正是前面那個鎮子上的。”
賈峰跟郭仵作一樣是本地人,聞言便道:“那就是棋山鎮,聽說是因為曾有人在山中遇見仙人下棋……”
小八失笑,“那怎的不叫仙山鎮,或是仙人陣?”
幾人胡亂說著,不多時便來到死者楊老二家中。
古時人口流動性差,多是同姓聚族而居,是以同村中人大多一個姓氏,多有親緣關系。這槐陽鎮中百姓大多姓楊,村外多種槐樹,而槐樹性陰,為陰陽調和,便以諧音做槐陽鎮。
楊老二家住在鎮子邊緣,土牆有些崩壞,牆頭都長草了也無人打理,想來日子不大寬裕。
他的三個兒子都在院子裡等著,見他們亮了公文和腰牌,忙誠惶誠恐的將人請進來,幾個女人還端了熱水出來。
白寧本就不渴,又見竟直接用碗盛水,且三隻碗還不一樣花色,邊緣更有不明痕跡,而端著碗的女人們指甲縫裡都是黑泥,走動時熱水頻頻與手指接觸,頓時連胃口都失了七分,哪裡會喝?
見她沒了在衙門誇海口時的從容,晏驕心中暗笑,對楊家人道:“不必忙活了,冬日天短,我們還要趕回去忙別的,不知老人家遺體現在何處?”
楊家兄弟愣了下,似乎想起來什麼,“姑娘就是仵作?”
晏驕習以為常的點頭,“對。”
楊家人不敢多言,忙把人領過去,隻是那幾位女眷卻頻頻掀開門簾子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