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繡甚是精美,青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雲團也仙氣縱橫飄渺不定,好像隨時都會動一樣,晏驕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哪知對方直覺十分敏銳,下一刻就看了回來。
晏驕有點不好意思,禮節性的笑了笑,然而對方立刻瓮聲瓮氣道:“你笑啥?”
不光晏驕,就連龐牧等人都停住,下意識做警惕狀。
然後就聽那人緊接著來了句,“笑的怪好看的。”
晏驕:“……噗!”
看著眾人五花八門的復雜臉色,她忍不住笑出聲。
那漢子見她隻是笑個不停,有些急了,梗著脖子問道:“你到底笑啥?”
晏驕又哈哈笑了幾聲,好不容易止住,順口道:“好看啊。”頓了下又忍不住道,“你真可愛。”
這人太好玩了吧!
誰知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那健壯如牛的大漢竟刷的紅了臉,結結巴巴道:“你,哎呀你好好一個大閨女張口愛呀愛的,好不知羞……”
說完,竟猛地扭頭就走。
這也太反差萌了吧?晏驕一愣,與眾人面面相覷,繼而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
那漢子聽見他們的笑聲,雄壯的背影都僵了一僵,最後越走越快,很快消失在樓梯轉角處。
見晏驕笑的滿眼淚花還不忘朝那漢子消失的方向瞅,龐牧就酸溜溜道:“這麼喜歡花繡?”
可惜他身上沒有,不然立馬兒脫了給她瞧個夠!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隻是好奇,”晏驕收回視線,想了下問道,“這還是我頭一回見大祿的人身上有花繡呢,我瞧著這兒的百姓都見怪不怪的,弄這個的人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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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玩意兒多在身上,你要見得多還了得?”龐牧把眼睛一瞪,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可到底心裡舒坦了,“曾風靡一時,如今也還有不少人痴迷呢。隻是一身好花繡不僅要有好師傅慢慢兒做,耗費也頗高,等闲人家出不起。”
見晏驕一臉學到了,龐牧又繼續道:“就好比才剛那漢子,身上青龍騰雲駕霧的,就是那種最費工夫。得從小時候就開始做,隨著後來皮肉慢慢張開,那些雲紋被撐開了,這才能有如今若有似無的縹緲之感。等雲彩徹底定型之後才能做龍呢,前前後後少說得十來年。”
他說一句,晏驕就捧場的哇一聲,看的周圍人直笑,其中尤以廖無言為甚。
可是第二天,他就笑不出來了。
看著時間,龐牧也該來整合政務了,誰知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到,廖無言索性去他院子裡抓人。誰知就見一個衙役百無聊賴的蹲在牆邊大石頭上,一看見他就兩眼發光的站起來,不等廖無言開口問就主動道:
“先生可算來了!”
廖無言心裡咯噔一聲,過去無數次被放鴿子的經歷都在此刻敲起警鍾,“什麼意思?”
那衙役憨憨一笑,露出滿口大白牙,陽光燦爛道:“大人說了,能者多勞,他先去踢館了!”
廖無言:“……”
我去他娘的能者多勞!
第69章
阿苗拜師之後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日日認真學習,壓根兒不用催促, 都快魔怔了。
就連趕路的那段時間, 眾人每次見她也都在不斷摸著自己身體的各個部位喃喃有聲, 什麼顱骨、脊骨、第三肋骨的。
有時候晏驕顧不上,郭仵作這位同行大前輩也會熱心輔導, 然後倆人就一起睜著綠油油的眼睛,視線火熱的注視著往來的同伴, 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反正那段時間大家都時常覺得後脊梁骨發涼。
在峻寧府安頓下來之後,正好暫時也沒有上場的機會,晏驕索性和白寧一起把小丫頭拖出來放風,一來買買東西, 二來也熟悉下眼前這座陌生的城市。
天氣漸熱, 大家都已褪去厚實的春衫,換上輕薄涼爽的夏衣,晏驕還真就從不少人露出的脖頸、雙臂等肌膚上發現了豔麗、繁復的花繡圖案, 這絕對是都昌府沒有的情景。
大約真的是早些年西北過來的移民比較多,峻寧府的百姓骨架都比中原其他地方的人大些,放眼望去高高壯壯的一片, 瞧著就有種兵強馬壯的舒坦勁兒。
白寧是內行,邊走邊感慨說尚武之風真不是吹的。
晏驕又是驚嘆又是好奇, “這也能看出來?”
白寧點了點頭,“習武之人的走路姿勢就不大一樣,而且吐息和腳步也更輕快些……”
阿苗聽得入了迷, 突然問道:“師父,習武之人的骨頭是不是也跟普通人不一樣?”
這個問題可以說非常專業了,晏驕贊許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指著白寧現身說法,“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就好比白姑娘,她常年使槍,雙臂骨骼應該比尋常人發達些。若是腿上功夫強的,下肢相關骨骼自然也會有反應。”
白寧幾乎是本能的低頭看胳膊,然後再看看晏驕的,嗯……使雙鍋的也是手上功夫吧?
三人溜溜達達去了菜市場,晏驕買了不少米面肉蛋的,都請店家送到衙門後門那兒,說要給大家做個喬遷宴,饞的白寧和阿苗直流口水。
“快,快去看啊!李老虎給人打飛了!”
“啥?那個李老虎?”
“有人踢館了,快去看吶!”
“走走走,還吃什麼,快去看看哪兒來的神仙!”
三人才要去脂粉鋪子裡瞧瞧新鮮,卻見一個穿著短打的精壯漢子滿頭大汗跑到十字路口上大喊起來,話音剛落,就引得路人炸了鍋。
一時間吃飯的也不吃了,喝酒的也不喝了,甚至許多正挑胭脂水粉的大姑娘小媳婦兒也都丟下手中物事,興衝衝往城東跑去,明顯踢館帶來的吸引力壓過了愛美天性。
踢館?
晏驕和白寧對視一眼,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了點兒微妙的預感:
他們一行人今兒才得了空,然後今兒就有外人去踢館……
嗯……
三人順著人流跑了兩條街,遠遠看見一座武館氣派非常,正中央牌匾上“飛虎堂”三個大字鐵畫銀鉤,威風凜凜。
她們還沒站穩的,就聽裡頭忽然迸發出一片“哇”“哎呀”的驚嘆聲,然後前面人群非常迅速而主動的從中間分開一片空地,緊接著就倒飛出來一個漢子,仰面躺在地上哼唧半天爬不起來。
白寧眼疾手快,一手一個拖著晏驕和阿苗往才剛散開的空隙中擠,三下兩下竟真的到了前頭。
晏驕一抬頭,就見龐牧叉腰站在演武場正中央狂笑,可以說非常囂張。分明天氣又悶又熱,可他一滴汗都沒出,幹幹爽爽的四周喊話,“還有誰?一起上吧!”
晏驕忽然有些沒眼看:“……”
還真是他啊!
飛虎堂的幾個教師和一眾弟子東倒西歪橫了一片,剩下勉強站著的也都歪歪斜斜,氣的滿臉通紅,想上前又不敢,場面一時僵持不下。
後頭齊遠和圖磬一左一右抱著胳膊站著看熱鬧,看著看著就看到人堆兒裡多了仨熟人。
圖磬下意識放下胳膊站好了,拼命朝場上龐牧使眼色,然而對方剛起個頭兒還沒盡興就發現沒對手了,哪兒顧得上?
倒是齊遠死豬不怕開水燙,竟咧嘴一笑,還舉起胳膊往晏驕她們這邊揮了揮手。
晏驕和白寧對視一眼,同時感覺到了澎湃的羞恥。
不說以前的,如今好歹你們一個知府、一個同知,外加一個聖人親封的帶刀侍衛,俱都是四五品的大員,放在京城也不算芝麻小吏了,好端端的人事兒不幹,青天白日就跑來踢館?
回去之後真不怕被廖先生打死?
考慮到自家元帥至今也沒跟晏姑娘定親,遠不像自己來的這樣肆無忌憚……暗中操心的圖同知忍不住重重咳了一聲,然後等龐牧習慣性看過來時,往場外努了努嘴兒。
龐牧滿臉狐疑的看過去,“……”
飛虎堂眾人就見方才還以一當十的絕世猛獸突然跟見了主人的狗子似的,瞬間收斂起息,顛兒顛兒跑到門口,對著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笑的傻裡傻氣,“你什麼時候來的?”
晏驕面無表情的模仿著他的動作和語言,浮誇而拙劣,“還有誰?一起上吧!”
白寧:“……噗!”
龐牧:“……”
娘的,突然有點羞恥!
他紅著臉撓撓頭,幹脆朝圖磬和齊遠一招手,拉起晏驕就跑,“走走走,回家!”
飛虎堂眾人:“……啥玩意兒?”
龐大人對進退事宜顯然經驗豐富,眨眼功夫就沒了蹤影,隻留下滿堂狼藉,若不是那些被打趴下的人還在滿地哼哼,飛虎堂眾人真要懷疑是噩夢一場。
副堂主捂著胳膊怒道:“堂主,這廝好不講理,搗了亂就跑!我看一定是其他武館派來的!”
其餘眾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確定,“不能吧?他們若有這樣的人才,咱們還能沒聽見風聲?”
“就是,別人不說,雙槍堂的禿廝手下若有這等強人,早跑來耀武揚威了。”
被叫做堂主的中年人約莫四十來歲,聽了這話卻搖頭,“不像,據說就在過去的一個時辰內,城中最負盛名的九家武館”
話音未落,副堂主就火燒火燎的問道:“都被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