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縣令小仵作

第204章

字數:3862

發佈時間:2024-11-26 16:41:11

  • 20

  晏驕想起方才小八打探到的,說這位張仵作原本是學醫的,後來在一次販藥途中不慎為歹人所害,劫掠財物後丟下山崖,以至於雙腿折斷。若非他通曉醫術,忍痛為自己救治,又抓了附近草藥續命,隻怕當時就一命嗚呼了,哪裡等得人來救助?


  可惜他傷勢過重,不得不截斷右腿保命,如今用的便是木質假肢。


  從那之後,張仵作便立志與天下匪類鬥到底。他身軀已殘,無法以正常途徑入公門,便借由通曉醫術,對人體結構也熟悉的便利,從醫者硬生生改為仵作。


  須知比起醫者受人愛戴敬重,仵作地位素來尷尬,一輩子幹到死也就是個八品。饒是張仵作這般立功無數的,前些年退下來時難得沐浴皇恩,才得了個破天荒的七品恩賜。


  正因為此,當初邵離淵招攬晏驕時,明知她勘查手段稍顯遜色,卻也依舊給了捕頭的名譽……


  晏驕深吸一口氣,朝張仵作行了個晚輩禮,“夜深寒重,快先裡面請。”


  說完,她側身讓出主道,卻沒有一點兒上前攙扶的意思。


  張仵作立在原地打量了她片刻,忽然笑了,“我雖闲賦在家,卻也聽過你的大名,不錯,很不錯。”


  剛見面就被誇,晏驕還有點不好意思,忙道不敢。


  張仵作用沒拄拐的一條胳膊擺了擺手,一邊往裡走一邊道:“不必過謙,咱們這行什麼處境你我都明白,人是一年少似一年,你一個青春年華的姑娘肯把身子投進來,委實不易。”


  在年近七旬的他看來,才二十來歲的晏驕可謂青春年少。


  這正廳的門檻有些高,張仵作進門時便有些艱難,阿苗本能的想去攙扶,手都伸出去了卻又半道撤回來,如晏驕一般生怕傷了這位老先生驕傲的心。


  誰知張仵作歪頭看了她一眼,反倒笑了,又看向晏驕,“這位小朋友便是你的弟子?倒是個好孩子。”


  阿苗聞言恨不得將腦袋甩出殘影,慚愧道:“我還差得遠呢。”


  張仵作笑了幾聲,有些費力的提著假腿進去,微微喘了幾口氣,看見那臨時搭建起來的架子上放的焦屍後,先低聲念了幾句往生咒,這才擺擺手,“開始吧。”


  見晏驕要推辭,他自去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我這把老骨頭如今眼也花了,手也抖了,如今也隻是來幫忙的,你我探討罷了。”

Advertisement


  晏驕無奈,穿戴好了,“那晚輩就班門弄斧了。”


  因死者生前曾翻動過的緣故,屍體表層燒的非常完全,幾乎找不出一點完好的皮膚。


  晏驕等人將屍體調整為方便解剖的仰臥位時,不可避免的掰下來許多焦糊的黑色人體組織,露出來裡面紫紅色的生肉。而內層略新鮮的組織深層又緩慢而持久的滲出許多組織液,整個場景既詭異又惡心。


  死者生前佩戴了不少首飾,晏驕將它們一一摳下來後擦洗幹淨,果然名貴非常。


  張仵作眯著眼看了會兒,“聽說死的是郡主?”


  晏驕化開屍體胸腹腔,聞言道:“說實話,晚輩對死者身份心存疑慮,希望今晚的解剖結果能替我答疑解惑。”


  張仵作並未追問,隻是點頭道:“不錯,咱們做仵作的最怕先入為主,若一開始就認定是如何如何,豈不是被牽著鼻子走?還驗個甚屍。”


  他的說法簡單粗暴,若非場合不對,阿苗簡直能笑出聲。


  “根據死者胃內容物的消化程度判斷,她應該是飯後不久就死亡了。”晏驕用勺子將胃袋內的溶液舀出,仔細辨認後忽叫了門外的宋亮來,“你去問問廚房的人,今天一天三頓往郡主院子裡送了什麼飯,要詳細的菜單。”


第142章


  張仵作看著晏驕有條不紊的動作和分派任務,不覺含笑點頭。


  他與邵離淵是舊相識, 哪怕如今退居幕後, 兩人偶爾也會碰個面闲話家常。


  之前邵離淵忽然說尋到一顆好苗子,難得還是萬綠從中一點紅,張仵作當時還不信, 可後來漸漸留意起來, 果然民間多有傳聞, 百姓們渲染的厲害程度比邵離淵自己說的更甚。


  當時張仵作隻是將信將疑, 直到今日見了面才知傳言果然不假。


  宋亮手腳很快,不多時就提著負責送飯的僕婦來了。


  那僕婦傍晚就聽說郡主死了, 又不得回家, 正自惶恐不安時,忽見個小山般魁梧的大漢雄鄒鄒找自己過來問話,頓時肝膽俱裂, 唯恐有來無回, 落地之後聲淚俱下道:“大人, 諸位大人,民婦隻是來做活的,什麼都不知道, 也什麼都沒幹啊!”


  大廳內拉了屏風, 她也看不清後面影影綽綽的究竟是誰,可總歸這些大人們一句話就足以取自己性命,越發恐懼,哭的鼻涕眼淚糊滿臉, 當真可憐極了。


  她正哭嚎,就見屏風後頭忽轉出來一個眉清目秀,約莫十來歲的小姑娘,頓時愣住,一時竟忘了哭。


  阿苗先學著晏驕素日的做派,溫聲軟語安撫一番,然後細細詢問了今日郡主院內接收過的飯食,待問明白之後,便掏了一粒銀锞子送與那僕婦壓驚,“嬸子若回頭再想起什麼事兒來,可千萬記得悄悄地來找我們說。”


  那僕婦見非但性命保住了,還額外白賺將近二兩銀子,歡喜登時壓過恐懼,忙磕頭不迭,又連連點頭,也不用人送就腿腳麻溜兒的回去了。


  不必阿苗轉述,屏風後面的晏驕和張仵作早就聽清僕婦回話,越發覺得死者並非陂剎郡主。


  因時下風氣向來是服侍的人等主子用完飯後再吃,若將主子和下人的飯一並送來時,做奴才的便都是吃冷飯了。


  而使團身份不同,那兩名侍女又是郡主身邊的人,後廚也不敢怠慢,所以每日三餐都是掐著時間,估計郡主吃的差不多了再熱乎乎的送來。就連菜色也與郡主所用類似,隻不過去掉珍貴之物後數量減半罷了。


  那陂剎郡主每日都是午時二刻用飯,約莫兩刻鍾結束,若死的真是她,死者胃容物應該有相當程度的消化才對,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完整。


  晏驕與張仵作相視而笑,後者越發感慨起來,怎生自己前些年沒遇上這麼個有天分的孩子,不然若收了做徒弟,此生也算不枉了。


  一時又羨慕起晏驕的師父,當真是有福,況且能教出這樣的徒弟,隻怕也是業內高手,可惜以前竟沒聽說過,當真是一大憾事……


  他正思緒翻飛間,忽聽清理完胃袋的晏驕咦了一聲,低聲嘟囔道:“這人胃潰瘍很嚴重啊。”


  “什麼羊?”張仵作下意識追問道。


  晏驕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說了個後世術語,忙解釋說:“您看這些位置,死者生前患有非常嚴重的胃病,我家鄉稱為潰瘍,這種程度的話,平時的反應會很明顯的。”


  此刻她已將胃內容物清理幹淨,又將胃袋內壁反復衝洗過了,潰瘍面一目了然。


  張仵作顧不上之前說的不參與的話,非常積極的湊上去,也眯著眼睛看起來,一邊看一邊點頭,“確實如此。”


  他一把年紀了,哪怕沒有後世那麼多實踐機會,可經手過的屍體也不在少數,自然接觸過類似的胃病。


  晏驕高興的說:“我記得使團內有隨行醫官,都是平時伺候慣了的,等會兒我們可以問問,若郡主沒有胃病,那麼就可以肯定死者並不是她了。”


  她的笑容極具感染力,張仵作見狀,也跟著輕松起來。


  不過在接下來將近半個時辰的詳細解剖中,他們再沒有任何具備明顯特徵和獨特性的發現。


  到了後半程,晏驕明顯有些體力不支,眼睛都熬紅了,張仵作便與她輪換著來。一老一少深知保存體力的重要性,沒有多餘的話,隻是偶爾低聲交流幾句。


  兩人都是做慣了的,可謂經驗豐富,又因行事風格和所學所用不盡相同,三言兩語間便能領會到彼此妙處,頓覺精進不少。而旁邊的阿苗更頻頻有醍醐灌頂之感,很快記滿了好幾大張紙,寫的手腕子都痛了也不敢停歇,隻待日後慢慢消化。


  待結束時,張仵作頗為感慨的活動著微微酸麻的身體,望著晏驕笑道:“到底老了,不中用了,才幹了這麼會兒就累了。”


  想他年輕的時候,一口氣剖兩具屍體也不在話下!


  晏驕笑道:“您老實在過謙了,這般膽大心細下刀精準,多少年輕人都不及呢。”


  有本事如張仵作,聽了這話也難免有點自得,搖頭晃腦笑了一回才道:“大人說的沒錯,你這丫頭最會哄老人家開心。”


  頂著困勁兒忙了小半天,兩人都有些體力透支的感覺,更有點頭昏腦漲胸口煩悶。左右四下無人,也顧不上什麼禮儀形態,便都爛泥也似的癱在高背大椅內。晏驕取了幾顆醬烏梅出來,先笑著獻給張仵作,“來,那我現在就再來哄哄您。”


  張仵作哈哈大笑起來,順勢接了烏梅放入口中,頓覺一陣清涼酸甜,三口兩口吮吸了梅肉咽下,竟又主動要了幾顆。


  晏驕也喜他這樣不見外,索性將一整荷包都塞過去,張仵作也大大方方收了,“趕明兒我做些豆腐幹作回禮,滋味兒與別處買的不同。”


  兩人說笑幾句,覺得頭腦漸漸清醒後,又命人去叫了使團隨行醫官來。


  出了這麼大的事,使團內所有隨行人員俱都惶恐不安,雖然現在已近子時,但依舊無人敢睡。


  那醫官哆哆嗦嗦過來時,兩隻眼睛裡都是血絲,然後一開口就是一串鳥語。


  晏驕和張仵作:“……”


  忘了有語言障礙了。


  陰影處的小八噗嗤笑出聲,主動出來幫忙翻譯,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晏驕衝他比了個大拇指,便問醫官,“你家郡主平時身體如何?可有胃部泛酸,惡心嘔吐、腹痛腹脹之類的症狀?”


  人都死了,醫官也不明白她問這沒頭沒腦的話有什麼用,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郡主素來體格健壯,又愛騎射,頗習得拳腳在身上,等闲男兒不是對手,並無大人所言病痛。”


  晏驕微笑點頭,又問了個更加奇怪的問題:“那想來她身邊的侍女也是這般了吧?”


  那醫官微怔,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敬畏,搖頭道:“服侍郡主的其中一個婢女倒是有方才大人所言症狀。”


  “哦,那倒罷了,”晏驕若無其事道,又問,“以前在赫特部時,就是那兩名失蹤的侍女服侍你家郡主麼?”


  醫官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搖頭道:“小人不是郡主跟前的人,對這些不大清楚,隻是平時瞧著少說也有六七個,因此番進京不宜帶太多人,這兩個是郡主自己挑出來的。”


  當時好些人還有些不解,分明其他幾名侍女都很健壯可靠,為何郡主非要挑個不省心的病秧子帶在身邊。


  聽到這裡,晏驕知道已經沒有繼續問下去的必要了,也照例賞了醫官一粒銀锞子,請他回去。


  待人走後,晏驕主動向面露疑色的張仵作解惑道:“其實在前幾天,我曾意外與陂剎郡主見過一面,當時隔得遠,還差點將她與那兩名侍女認錯了。”


  主僕三人不管是年紀、身高、體態都幾乎一模一樣,如今這屍體面目全非,若非胃部情形,當真難以分辨死者實際身份。


  張仵作聞弦知意,“你的意思是,今日禍事,其實是陂剎郡主早有預謀的?”


  晏驕緩緩吐出一口氣,“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釋。”

暢銷精選

程星程軼
程星程軼 "拍親子綜藝時,我摔傷失憶。 醒來後,護士去通知我的丈夫和兒子。"
哥嫂在颱風天出海捕魚
哥嫂在颱風天出海捕魚 臺風摩羯過境前,我嫂子卻堅持要我哥出海,她說風浪越大魚越貴,
言如玉
言如玉 我陪趙渡在鄉下苦讀三年,他承諾考中 後風光娶我。不想他成為探花郎後,便 寫信棄了我。
婉寧
婉寧 我死後,在奈何橋上遇到了蕭宴。 生前他是王爺,我是王妃。 世人都道他是謙謙君子,我們恩愛夫妻琴瑟和鳴。 我也這麼認為。 直到,親眼見他在奈何橋上苦苦等他心上人十年,我才恍然明白。 生前的情深,不過是他營造的假象。 重生回來,我跪在聖上面前,求了恩典。 隻盼這一生,與他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差點被蔬菜汁害死的超熊侄子
差點被蔬菜汁害死的超熊侄子 "侄子一出生就脾氣火爆,哥嫂以為是上火,用蔬菜汁泡奶粉祛火。 被我發現後一手奪下。 「放久了的蔬菜汁有亞硝酸鹽,喝了會死的!」 因為哥嫂的愚昧,侄子的成長道路可謂一波三折,也養成了暴躁易怒的性子。 我心疼他,又是專業兒童行為指導師,便常規勸他,視他若親生。 可十幾年後,侄子得知我要將存款全部取出拿去治病時竟活活將我打死。 拳拳見血,場面慘烈。 他殺紅了眼,咬著牙問:「不是說好的不婚主義,財產全留給我麼?!」 我死後才知道,侄子竟是十分罕見的超雄嵌合體。 "
失憶後,我成了前男友的助理
失憶後,我成了前男友的助理 "失憶後,我成了前男友的助理。 陸時曜是個體貼下屬的老板。 發燒拒絕我關心,醉酒拒絕我送他回家。 我深感自己跟對了人。 直到有一天,陸時曜把我手按在牆上,氣紅了眼:「一直裝不認識有意思嗎?」 我:「什麼?我倆認識過?」"
真小姐和假千金
真小姐和假千金 "留學回家第一天,我被我爸養女當成了小三。 「娛樂圈的髒東西也敢來我家? 「隻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不可能進陸家的大門。」"
我是被趕出門的真少爺
我是被趕出門的真少爺 虐待了我 18 年的女人原來不是我的親媽,我是被她故意報錯回來的孩子。 親生父母帶著那個被抱錯的男孩找到我時,我正提著棍子,在小巷子裏和一群混混抽著煙。 他們愣住了,所有人下意識地護住了身後那個看著文質彬彬的男孩。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