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眾大內侍衛俱都做尋常打扮, 將這父子倆牢牢護在中心, 三皇子一顆心更是提到嗓子眼,豁出去要以血肉之軀抵擋任何可能潛在的威脅,結果還被聖人反復嫌棄踩到腳了。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出宮的聖人自己倒是挺歡樂,“你們都不要驚慌, 尋常心即可, 不然反倒叫人看出端倪。”
因大婚前後出入的達官顯貴多不勝數,不管哪一位出點什麼紕漏都不行,這一帶打從半月前就由龐牧的人馬親自篩了好幾遍, 尤其是最近幾個月剛搬來的住戶、近期僱佣的員工,祖宗八輩都查了一遍,但凡有問題的早弄走了。
尤其最近三天,更是進行了一次打著查找外族奸細的幌子的大清理,現在能進來近距離圍觀的,多是各大家族有名有姓的。有可能你不小心推了一把的,是某尚書之子,不留神踩了你一腳的,昨兒還在朝上進言……
可即便如此,龐牧也不可能放任當今聖上被人家撕扯的衣不蔽體。
他痛苦的拍了把額頭,見聖人難得喜笑顏開的,也不忍心直接把人塞回國公府幹熬,便對小四使了個眼色,“陛下,等會兒怕要亂起來,不如您先去青空、子澈那邊歇息,既不妨礙觀看,到底也安全清淨些。”
聖人好歹還知道分寸,頗有些遺憾的往圖磬手中特制的鈍尖長槍上瞄了一眼,“稍後就準備用這個衝殺了吧?”
齊遠噗嗤笑出聲來。
圖磬沉默片刻,果斷朝橫著衛藍和任澤兩位功臣的馬車方向做了個手勢:“……陛下請!”
聖人長長嘆了口氣,一步三回頭的走了,末了還不忘叫王公公來傳口諭:“陛下說了,等會兒可千萬給他留個空。”
龐牧:“……你去問問他要不要回宮批折子。”
那頭筋疲力盡的衛藍和任澤正閉目養神,半夢半醒間隱約覺得有人靠近,才一睜眼便猛地跳起來,“陛下!”
這兩嗓子就好比深秋黃昏時,立在枯樹梢頭嘎嘎亂叫的烏鴉,怎麼聽都配不上這兩張如琢如磨的俊臉。
聖人的表情有一瞬間古怪,然後非常真誠的道:“不必多禮。”
見兩人又要謝恩,他果斷道:“不必開口了。”
衛藍和任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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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能把嫌棄的表情弄的再明顯一點嗎?以前您見我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啊!
難為廖無言還記得今天的主要目的,待一勝一負之後便招待人吃了一回酒席稍事歇息,然後宣布第三場是武鬥。
龐牧等人不禁熱淚盈眶,總算有我們的用武之地了!
廖府裡三層外三層擠的人太多,溫度飆升之餘,風都刮不進來了,穿了一層內襯喜袍的晏驕熱的直出汗。
小八跑進來報信,“許姑娘,該你上場了。”
說好了的,第三場由許倩和宋亮上,一來兩人肯定打不過齊遠和圖磬,男方正好能順勢進來迎親;二來麼,既然知道技不如人,就不必留手,借機學習下也是好的。
“好咧!”許倩換了一身大紅灑金短打,腦袋上扎了同色抹額,將那柄沒開刃的大刀挽個刀花,英姿颯爽的朝晏驕一抱拳,“大人,看我將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說罷,果然氣勢洶洶的往三院去了。
董夫人:“……”不用這麼認真,你要真把人打跑了,誰來迎親啊!
晏驕:“……”孩子你打不過啊。
廖無言有伯爵頭銜,依律可建四進宅院,現在眾人所在的便是最裡面,而前頭臨時清理出來的演武場正是三進。
想到這裡,晏驕就耐不住寂寞了,當即叫人取了外頭大衣裳和鬥篷來,“走走走,都去瞧瞧!”
董夫人幾欲崩潰,“你是新娘子啊,按規矩不能拋頭露面啊。再說了,這衣服萬一弄髒了可怎麼處!”
“我都拋頭露面多少年了,”晏驕興奮道,“婚服足有三層呢,外頭兩層不還沒穿嗎?我就穿著平時的大衣裳和棉袄、鬥篷藏在牆後面偷偷的看……”
這是她的婚禮啊,憑什麼前面大家玩的那麼盡興,偏自己要蹲在房間裡從凌晨幹熬到傍晚,這是人幹的事嗎?
董夫人被她一通歪理說的無言以對,恰在此時,廖蘅小丫頭站在院門口尖著嗓子又叫又笑,拍著手朝這邊喊道:“小姑姑,小姑姑,打起來了,許姐姐好厲害呀!”
“來了!”說時遲那時快,晏驕已經在阿苗和幾個丫頭的幫助下飛快包裹嚴實,趁董夫人不備便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
“哪兒,哪兒呢”大約凌晨三四點時晏驕就被董夫人從被窩裡拖出來了,而現在都差不多下午一點了,她的步數愣是被控制在兩位數,整個人都要生鏽了,此刻一聞到外面冷冽中又透出暖意的空氣,頓時激動的想哭。
奈何這院牆過於坑爹,約莫一米八高,牆體上下各有一個冰裂紋八角花窗,廖蘅那身高剛好適合下面的窗子,可上門的窗子上限卻緊貼晏驕下巴。
新娘子不禁捶胸頓足,恨自己不矮幾公分。
“師父,師父!”正糾結要不要幹脆趴在門縫上看時,阿苗氣喘籲籲的搬來一把小凳子。
“好阿苗,以後師父一定更疼你!”晏驕感動的親了她一口,忙提起衣擺,扶著小丫頭的肩膀上了凳子,正好將腦袋從牆頭探出去。
然後跟龐牧四目相對。
晏驕:“……”
龐牧:“……”
這就有點尷尬了。
晏驕幹笑幾聲,“來了?”
龐牧微微仰臉看了她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點頭,“來了。”
好在場上許倩和齊遠打的熱火朝天,喝彩聲響徹寰宇,倒是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
“憋壞了吧?”龐牧小聲問道。
晏驕點頭如啄米,忍不住叫苦連天道:“成親太折騰人了,都不許我動!可我哪兒坐得住!又是塗這個,又是抹那個的,我都快成脂粉缸裡提出來的了。”
龐牧下意識吸了吸鼻子,笑道:“確實挺香的。”
頓了頓又道:“晚上我再好好聞聞。”
晏驕刷的紅了臉,“呸,流氓。”
“對自家媳婦兒不耍流氓還叫男人?”定國公說的理直氣壯,話音未落就聽到牆那邊一陣咕嚕嚕,“餓了?”
晏驕滿臉絕望的點頭,“凌晨起來到現在,兩塊點心,我踏馬的就隻吃了榛兒半個手掌那麼大的兩塊點心!”
說什麼穿禮服更衣不便,可也不能這麼虐待新娘啊。
“先墊墊。”龐牧變戲法似的從寬大的衣袖中摸出來一包還帶著餘溫的小肉餅,“雅音教我的,剛才叫人從廚房裡拿的。”
聞著實實在在的肉味,晏驕感動的都快哭出來了,果然就著他的手吃了兩口,這才注意到他一身團花繡錦的紅袍,忍不住誇贊道:“第一次見你穿紅的,真好看。”
“是嗎?”龐牧難得有點不好意思,搔著下巴道,“我不夠白,穿著就跟炭條裹著燈籠皮似的……”
晏驕噗嗤就把嘴裡的點心噴了出來,手忙腳亂擦了一把,又鄭重打量一回,扒著牆頭給他比了個大拇指,“好看,特別好看,誰都不如你好看!”
龐牧才要說話,卻聽到院子那一頭有動靜,兩人一看不由大驚失色。
“媽呀,我哥來了,後面那個是不是臨泉?”晏驕花容失色道,“他可不好對付,我先撤啊。”
龐牧難掩擔心的看著她手忙腳亂往下爬,不多時又看見自己馬上要過門的妻子再次從牆頭冒了出來,臉蛋紅撲撲的,嘴角還掛著一點點心渣子,既緊張又期盼的叮囑說:“等會兒你一定要找到我啊!”
龐牧輕笑一聲,上前在她嘴角輕輕親了下,“好。”
晏驕嘻嘻笑著縮了回去,就聽牆那邊一陣兵荒馬亂,還夾雜著廖無言和董夫人無可奈何的催促和笑罵。
龐牧抱著胳膊靜靜聽了一會兒,隻覺得隻是這麼聽著,就已經無比幸福。
待裡頭徹底安靜下去,龐牧這才戀戀不舍的轉過身去,一回頭就看見圖磬似笑非笑的瞅著這邊。
“瞅啥?”龐牧大大方方的捏著拳頭過去,見場上許倩已經明顯呈現頹勢,便笑著拍了拍圖磬肩膀,“好兄弟,等會兒靠你了。”
圖磬將手中長槍抖出幾團銀花,雲淡風輕道:“瞧好吧。”
平心而論,宋亮的武藝很不錯,但對上認真起來的圖磬照樣不夠看的,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被掀翻在地。
伴隨著海浪一樣洶湧的歡呼聲,龐牧正式開啟了“散財童子”的進程:
隨行眾人人手一個笸籮,裡面滿滿當當堆的都是裝了一百文到十兩不等的紅包,見人就撒,硬生生殺出一條紅色“血路”。
可等他們撒到裡屋後卻愕然發現:屋裡沒人了!
守在門口的小丫頭廖蘅笑嘻嘻要來最後一個大紅包,神秘兮兮道:“小姑姑就在裡面,姑父找去吧。”
說完,小姑娘就咯咯笑著跑走了。
龐牧都給氣笑了,一邊挽著袖子一邊咬牙切齒道:“找就找!”
這最後一進院子屋子雖多,可統共也不過那麼大,距離拜堂還有兩個時辰,他就不信找不著!
然而一個時辰過去了,一無所獲!
齊遠他們都傻眼了,“我們連衣櫃和床底下都翻遍了,沒人啊。”
龐牧有個特點,越是緊急時刻越冷靜,當即招呼眾人坐下,細細詢問了各自查找的地方,在腦海中一點點與這裡的地形和格局分布對應,確認沒有遺漏之後,也不知想到什麼,仰著頭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找起來。
既然下面沒有,那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