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細密打著車頂,汽車顛簸著,昏暗逼仄的空間,霓虹一下下掠過車內。
她耳邊是他沉穩的心跳聲,這聲音取代了雨聲,佔據掉她所有的聽覺。
偶然間抬眼,借著那一掠而過的薄光,江瑟卻看清了他微微抿直的帶著忍耐意味的唇角。
浴缸裡的水一陣湧動,江瑟回過神,一抬眼便對上他不知何時垂落下來的眸光。
“不是乏了麼?在想什麼?”
那些蒸騰在浴池上的白霧大抵是順著她呼吸進入她腦子裡了,江瑟竟然乖乖地說出了此時盤旋在她腦海裡的念頭。
“你那時真冷漠。”她淡淡說,“那時我要沒揪住你衣服——”
說到這,像是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她唇一闔,聲音戛然而止。
陸懷砚卻是聽懂了,剎那間便明白她說的是七年前。
冷漠嗎?算是吧。
他那時為了趕項目兩日兩夜不曾闔過眼,祖父一通電話將他從公司叫回老宅,讓他跟著莫冼去找人。江瑟失蹤的那二十多個小時,他跟莫冼一刻都不敢耽擱。
連軸轉了三日,找到她之後,他隻想趕緊回去給老爺子復命,好生閉眼睡一會。
人送到醫院後,岑家人一趕來他便離開,後續也沒去打聽她的狀況。
如今再回想,倘若他知道——
這念頭一出,陸懷砚不由哂笑一聲。
已經發生的事情他從不回頭看,也從不會去後悔,更不會去假設一個毫無意義的“倘若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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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擰幹手裡的毛巾,雙手握住她腰將她換了個方向,讓她面對面坐在他腿上,邊擦拭她臉上的水珠便緩緩道:“是挺冷漠,要不要往我身上豁點傷口消消氣?”
他撂下手裡的毛巾,低頭去看她眼,說:“像上回一樣在我舌頭上咬個口子,或者拿那把刮胡刀挑個看不順眼的地兒扎一個窟窿?我都可以,我都受著,怎麼樣?”
他沒在同她開玩笑,這姑娘記仇,他得讓她把這口氣出了。
江瑟:“…………”
她沒搭理他這瘋狂的提議,抬起眼,雙手在他肩上輕推了下,“你礙著我了。”
陸懷砚輕笑:“怕什麼,又不會在這裡胡來。”
他顧慮著她,剛一直收著,眼下在浴缸裡這樣面對面,很難不心猿意馬。
江瑟本是低了下眼的,聞言便又抬起眼看著他道:“我沒怕。”
陸懷砚依舊笑著。
這姑娘是真不能激,他要再激她一句,她怕是能纏著他在這裡再來一回。
偏他這會的克制力跟紙糊似的,禁不起她半點糾纏,自然也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
男人握住她腰,身體輕輕一旋,兩人換了個位置,江瑟背靠上浴池邊。
“知道你不怕,我怕成了麼?”他站起身,水珠哗啦啦沿著他線條流暢的肌理墜落,“在這等著,我去給你找衣服。”
“……”
他抽過一邊的浴袍隨意套上便出去給她拿睡裙。
江瑟緩過一陣,這會倒是來了點力氣,索性便從浴缸起來,扯了條掛在牆上的浴巾披著,抬腳跨出去。
結果腳剛沾地,雙腿忽地一軟,眼見著要跌回浴缸,一隻手臂及時攬住她腰。
陸懷砚將她攔腰抱起,低笑了聲:“不是叫你等著麼?忘了剛在床上腿抖成什麼樣了?”
江瑟睨他一眼,懶得再說話,掙扎著要下來:“我能自己走。”
男人沒松手,三兩步便將她抱回昨晚她睡的那屋子,將她放下時他問:“需要塗點藥嗎?”
聽明白他在問什麼,江瑟垂眼抽過他手裡的睡裙,慢慢往身上套,邊說著:“我沒那麼嬌弱。”
陸懷砚在床邊坐下,指腹擦過她鎖骨一處吮淤了的地方,說:“張嬸說沒說過你這身皮膚嬌得不成樣?”
她這身皮膚的確是嬌氣,但剛剛他用了多大力氣他自己沒點數??
江瑟鑽入被子裡,定定看著他道:“可從來沒有人像你那樣逮著肉就吮。”
陸懷砚垂眸同她對視,忽地一笑:“傅韫沒親過你麼?”
江瑟一愣:“你提他做什麼?”
提他做什麼?
陸懷砚想起跨年夜那晚,她望向旋轉梯時傅韫側頭看她的那一眼。
那一眼可不算清白。
都是男人,藏得再深,骨子裡有些東西不是時時刻刻都能藏得住。
他們訂過婚做了兩年的未婚夫妻。
陸懷砚甚至以為他們有過。
他沒什麼處.女情結,卻不喜歡有人覬覦她。當初在金融街那家俱樂部,曹亮望她的眼神便叫他十分不喜,更遑論傅韫的那一眼了。
陸懷砚也就順口一提,見她一臉怔愣,突然就不想在這個時刻讓別的男人佔據她一星半點思緒。
他彎唇笑笑,撥開粘在她頰邊的頭發,低頭在她唇上落了個吻。
“當我沒問過,睡吧,大小姐。”
第36章 “陸懷砚,你這是在……吃醋?”
他這話一問, 江瑟倒是想起些舊事。
她跟傅韫差一點兒便接過吻。
忘了是他們第幾回的約會,隻記得那時他們訂婚差不多一年。
那夜北城恰好了下了第一場初雪。
他們從酒店吃完飯出來,本是要去停車場取車各自回家的。
許是因著江瑟朝外頭的雪景多望了一眼, 一貫細心的傅韫便提議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江瑟那夜也沒旁的急事,便應了下來,權當是消食了。
酒店外頭有個漂亮的雙月湖, 兩輪彎月的輪廓,中間一座石拱橋。他們靠著石拱橋, 看湖景也看雪景, 聊起天來的話題也比先前在餐桌上要有趣,稱得上是言笑晏晏。
大抵是氛圍到了, 傅韫忽然傾身靠向她。
雖是家族聯姻的工具, 且兩人稱不上熟稔, 但江瑟的確想過他們一旦結婚了, 她會試著好好去經營這段婚姻。
所以當傅韫頭低下來時,要不是從湖邊跑過來的那幾個小孩兒,她不會避開這個吻。
最後傅韫的唇輕輕擦過她唇角, 落在她臉頰上。
或許是因為她側頭避開的動作,傅韫誤會了是她不願,後面的約會, 他始終彬彬有禮,沒再越矩,偶有一兩次肢體接觸, 也不過是出於社交禮儀, 虛扶她的腰。
但嚴格來說——
“他親過我。”江瑟望著陸懷砚, 彎唇笑言, “不僅傅韫, 傅雋也親過我。”
陸懷砚正要準備去掐她這頭的床頭燈,聽見這話,他斜瞥她一眼,又坐了回來。
“他們都親過你哪兒了?”
男人的聲音是平靜的,唇角甚至噙著淡淡的笑意。
江瑟坐起身,雙手撐在身後,歪頭看他:“他們親過我哪兒很重要嗎?”
陸懷砚不落睫地看她,很突兀地想起了在別墅的衣帽間以及剛剛她半仰在衣櫃時的神態。
她似乎還挺喜歡那樣。
男人輕笑一聲,掀開她身上的被子,將她提溜到自己的腿上,一隻手壓著她後腰,另隻手扣住她下顎,拇指指腹摩挲起她的唇。
“這兒?”他朝上觸了觸她眼睫和耳珠,“還是這兒?又或者是——”
他手指往下挪動,沿著她修長的脖頸曲線,擦過她鎖骨和曲線凹凸處,一路朝下,探入她睡裙裙擺裡頭,聲音微微帶了點啞:“這些地方?瑟瑟,他們給你口口過麼?”
江瑟的身體這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敏.感。
他指腹的力道是輕柔的,蜻蜓點水一般,但她依舊輕顫了下,像是有一小簇電流猛然間竄入體內。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退,偏偏男人一隻手掌把在她後腰,察覺到她的意圖,不僅不讓她退,掌心甚至用了點力,將她又往前推了點。
江瑟張唇吸了口氣。
男人的眸子黑沉如墨,眸底的佔有欲如濃雲蔽日。
江瑟索性不避,漂亮的杏仁眼潤著水,望著他的目光卻清幽。
她彎唇笑笑:“他們都曾經是我的未婚夫,做些親密點的行為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自然是正常。
他們那個圈子裡的人,訂了婚就發.生.關.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就連曹勳同簡如意這樣從小就不對付的都做過。
她與傅韫、傅雋甚至都沒做到最後一步,比起一般人,算是克制許多了。
陸懷砚慢條斯理地應她:“是挺正常。”
江瑟打量著他,“陸懷砚,你這是在……吃醋?”
陸懷砚沒應她,低頭去含她的唇,銜她唇腔呼出的熱息,直到江瑟十指緊緊掐住他手臂,才松開她唇,一瞬不錯地看她像條缺氧的小魚般劇烈呼吸。
男人等到她呼吸漸漸平復,才將手從她裙底拿出,笑著問她:“你從前的未婚夫們都沒同你做到這程度,所以我們現在算什麼關系呢?”
問出這句話時,陸懷砚便知他這養氣功夫的確是如莫既沉說的那般,愈來愈壞了。
他知道這姑娘逼不得。
不是說他拿著金山銀山,制造幾場世俗浪漫,指天誓日說幾句蜜語甜言便能哄著她同他在一起做他的女人。
對自己想要的,東西也好人也好,陸懷砚一貫有著極佳的耐心。
徐徐圖謀,步步逼近。
慢慢誘著她習慣他,離不得他,再愛上他。
而她現在別說愛上他離不得他,就連習慣他都是難事。
這會要她明確說他們是什麼關系,確實是急切了。
她說得對,他的確是呷了點陳年舊醋,以至於在不恰當的時候問了不恰當的問題。
但他話既然已經問出來了,那自然是要個答案。
總歸他想要她這件事,她比誰都清楚。
男人在問出那句話後,目光是沉靜的,即便呷了點醋,他也不會像旁的男人那樣失控。
他垂目望她,等著她的答案。
江瑟眉眼裡還帶點餘韻,然而隨著他話音落下,微微顫動的眼睫不由得一頓。
她抬眼看他,迷離的目光漸漸恢復冷靜。
靜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