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砚嗯一聲:“影視城項目要去跟進一下,吃完早餐就走。這張房卡——”
他頓了頓,將他剛剛放在盥洗臺上的房卡拿過來放江瑟手裡,“你拿著,以後這裡你隨時可以來。北城那頭的屋子用的智能系統,挑個時間我給你把指紋和瞳紋錄了。”
房卡是塊黑色金屬片,觸手冰涼。
剛江瑟過來時便看見了,指尖摩挲了下卡片的邊緣,她問陸懷砚:“剛韓瀟手裡的那張?”
陸懷砚嗯了聲,同她解釋了一句:“韓瀟過來給我送生日禮物。”
他說到這倒是笑了下,“其實他不需要送,他已經給我送了更實用的東西。”
江瑟看他,男人撥開她垂在臉側的頭發,低頭在她唇上偷了個香,笑道:“床頭那一櫃子的安全.套是我來桐城那天他給準備的,夠我們用一段時間了。”
韓瀟旁的本事沒有,敗家倒是厲害,用的東西也格外講究,包括這些計生用品,每種size都給他備了一大摞。
韓瀟能幹出這種事,江瑟是一點也不意外,她低頭笑一笑。
陸懷砚盯著她唇角的笑靨,將她從盥洗臺上抱下來,說:“大小姐該去挑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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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早飯江瑟沒用成,就連陸懷砚泡的紅茶也隻喝了一半。
張玥出了車禍,她接到何苗的電話後便匆匆趕去了市一院。
到醫院時,何苗正紅著眼給張玥繳費,見到江瑟,忍著哭腔道:“對不起江小姐,我不知道還可以找誰,隻能找你。”
江瑟接過她手裡的繳費單,說:“別慌,先把錢交了,一會再跟我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江瑟的出現無疑給何苗打了一劑定心針,繳完費,她情緒也平復下來,說:“是一輛不知從哪裡衝出來的摩託車,那混蛋撞到人後便逃逸了。還好醫生說師父隻是腿骨斷了,還有一點腦震蕩,並沒有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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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瑟眸光動了下,頷一頷首,同何苗一起去了病房。
病床上的女人還未醒來,左腿打著石膏高高吊著,蒼白的面龐比起前兩日又瘦了些。
江瑟看了她片刻便拿出手機給方商撥了個電話。
方商便是先前陸懷砚給她用的人,這人在桐城是號人物,人脈頗廣,不過一小時,便將那撞人逃竄的車主揪了出來。
“是個普通的上班族,怕遲到便抄了小路。撞人後怕賠錢,仗著小巷偏僻又是監控死角便逃逸了。”
方商發來那人的照片,還神通廣大地找到了一小段監控視頻,恰好拍到車主慌裡慌張、手足無措逃逸的場景。
視頻裡,車主逃逸後張玥還未暈倒,可她沒有選擇報警,而是給何苗打了個電話。
江瑟關掉視頻,將手機放回兜裡,回到了病房。
她望著張玥枯瘦的臉,低聲道:“還真是個意外,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她沒再說下去,在床邊靜靜站了一會便走到窗邊,輕吸了幾口窗外沁涼的空氣。
張玥這一整日都沒醒,江瑟同何苗錯開時間在病房裡守著她。
天色暗下來後,何苗抱著件軍大衣過來替江瑟:“江小姐,你回去休息吧,晚上我來給師父陪床。”
江瑟頷一頷首,望一眼病床上的張玥,拿起桌上的手機離開病房。
市一院住院部的車位一貫緊張,她來時將車停在馬路對面的停車場。
出了住院樓,正要左轉到燈口過馬路,手機忽然一震。
她看了眼屏幕,接起電話:“陸懷砚。”
男人的聲音就貼在耳邊,嗯一聲便道:“往右看一眼。”
江瑟下意識住了腳,回身朝右看去。
人潮湧動的街口,細雪稀稀落落下著,他就立在昏黃的路燈下,目光沉靜地望著她,慣來凜冽的眉眼蘊了點笑意。
“餓了沒?我們去吃上回錯過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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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因東家有喜而錯過的面館叫東來順,因為老板名字裡帶了個東字。
因著女兒出嫁,面館歇了兩日,今天倒是趕巧,來的時候店已經開了。
落雪天,出門吃熱湯面的人不少。
江瑟他們運氣好,角落處恰巧有一張空著的二人桌。
兩人都點了店裡的招牌牛肉面,下單時,陸懷砚特地叮囑一句:“一碗不加蔥也不加香菜。”
江瑟正在拆筷子,聞言便抬眸看他一眼。
那碗不加蔥也不加香菜的面是給她點的,她打小便不愛吃味兒太重的佐料。
面館地方小,人又多,說話聲此起彼伏,跟個菜市場似的。
看得出來在這吃面的都是老街坊,好幾桌客人都在恭喜老板嫁女。斜對角還有一位老伯說了個趣事,說擺席那日,有人往面館裡頭遞了個紅封。
“老東拿著那紅封問了一圈,都不知道是誰遞的紅封,上頭就倆字,砚、瑟。”
老伯說起這話時,江瑟那桌的面剛好送上來,端面的人是老板娘,把面放下後便扭過頭笑著同那老伯道:“我跟老東都在猜是哪對兒剛搬來的夫妻呢,老東說既然找不著人,索性就叫砚先生跟瑟小姐。”
“聽說了,老東說紅封上那幾個字漂亮得都能裱起來了,估計是文化人。”
文化人陸懷砚正在給江瑟那碗面澆醋,兩人吃飯時都不愛言語,低眉垂眼,安安靜靜地聽著,安安靜靜地置身事外。
有人來了興致,非要看那紅封上的字,老板娘還真將那紅封拿了出來,讓人看上頭那句百年好合,還有落款的那兩個字:砚、瑟。
氣氛一時熱鬧得如火如荼,長而薄的紅封不知在多少人手裡轉著。
沒人知曉那紅封的主人就在這兒。
他們是這場熱鬧的始作俑者,卻也是這場熱鬧裡的過客。
江瑟碗裡的面沒吃完,最後陸懷砚將她剩下的那半碗面一並解決了。
結賬時,老板娘送了兩顆薄荷味的喜糖。
江瑟雖然愛往茶水裡放點兒冰糖,平素卻很少吃糖,尤其不愛吃硬糖。接過喜糖時,想起老板娘剛誇了句瑟小姐,便一改往常不吃硬糖的習慣,拆了顆往嘴裡放。
兩人推門出去,冷風吹得門口的風鈴“哐啷哐啷”響。
上車後他們都沒說話。
黑色轎車慢悠悠拐入一條僻靜狹長的巷子,經過一處濃密樹影時,陸懷砚驀地踩下剎車。
將手剎一撥,他解開安全帶,手撐在中控臺,傾身掰過她望向窗外的臉。
“聽見沒,剛裡頭的人都在說瑟小姐人美心善。”男人低頭銜住她唇肉,舌尖往裡勾纏嘗了點她唇腔裡的薄荷甜,笑道,“誇你呢,大小姐。”
第38章 “今晚見面嗎?”
面館離金融區近, 離酒店也近,但江瑟沒跟陸懷砚回酒店,讓他在富春街的街頭放下她便去了“忘川”。
兩天不著家, 雖然用的是在寒山寺陪長輩的借口,但江川同餘詩英隔幾小時便要給她發信,都是些尋常話, 吃沒吃飯、衣服帶沒帶夠、睡覺蓋的被子厚不厚雲雲。
絮絮的話總讓江瑟想起張嬸與佟伯。
她是臨下車時給餘詩英發的信,下車走沒幾步, 便遇見了出來接人的江川。
富春街上的燈色一貫亮堂, 樹下一排射燈,樹上還得掛幾個紅燈籠。
腳下的富春河河面結了層薄冰, 靜水流深, 無聲無息。
江瑟沒忍住回眸望了眼。
那輛低調的黑色轎車還在, 副駕的車窗落著, 男人一隻手掌著方向盤,身體慵懶地靠著椅背,側頭望她。
江瑟清清淡淡望來那一眼後, 他似乎笑了下,低頭拿起手機。
江瑟轉過頭的瞬間,大衣的手機震了下, 她卻沒急著看,與江川一同進了酒吧,在裡頭陪餘詩英說了會話, 回了公寓後才慢吞吞摸出手機, 點開微信看了眼。
陸懷砚:【明天早晨我接你去醫院。】
跟在這條消息後的是一條語音。
江瑟將手機放鞋櫃上, 點開語音, 邊低頭摘圍巾邊聽著陸懷砚含笑的聲音在這靜謐幽暗的空間裡慢慢響起:“晚安, 大小姐。”
屏幕上的光很快便暗了下去,江瑟掛起大衣,想起裡頭還有一顆薄荷味的喜糖,便又拿了出來。
薄荷糖小小一顆,粉色愛心形狀。
剛在車裡,她嘴裡剩的那半顆糖被那男人銜了去,他嫌那顆糖礙事,咬碎了便又將沾滿薄荷甜的舌尖鑽進來與她糾纏。
江瑟剝開糖紙,將那顆薄荷糖放入嘴裡,進去客廳時,順手放了張唱碟在唱片機上。
一首歌聽完,嘴裡的薄荷糖也融化成一團甜膩的糖水。
她進去浴室刷牙洗漱,熄燈睡覺前想起擱在床頭櫃的瓶瓶罐罐,又起身倒出一大把藥衝進馬桶。
白色藥片很快便隨著攪起漩渦的水消失。
她冷漠看著,等浴室恢復安靜才熄燈離開。
第二日來接她的人是李瑞。
江瑟一上車李瑞便主動給她解釋:“政府批下來建影視城的那塊地出了點問題,小陸總要一大早過去同北城請來的地質專家匯合,這才吩咐我過來接您。”
江瑟起床時便收到陸懷砚的語音了,聞言便點點頭,說:“麻煩你了,李特助。”
李瑞連忙一疊聲的“不麻煩”,剛解釋那麼多也是為了小陸總,怕佳人誤解生悶氣,這才車轱轆那麼一通話。
他跟了陸懷砚那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見他對一姑娘上心,自然希望自家老板能成功脫單,畢竟有戀愛談的領導會比較有人性,對他們這些下屬也會慈祥些。
人送到醫院,等江瑟下車後,李瑞便拿出電話給陸懷砚匯報。
那頭一片轟隆轟隆的機械聲,男人聽完,隻淡淡問了句:“她吃早餐沒?”
李瑞一愣:“我沒問。”
他說完立馬又補了句:“我立即給江小姐買些吃的送過去,就算吃過早餐了,也能留著當上午茶。”
陸懷砚嗯了聲:“醫院附近有一家面包房,應該挺出名,去那兒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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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送來面包同咖啡時,江瑟剛與何苗交接好。
“小陸總怕您沒吃早餐,讓我給您送點吃的來。”
江瑟見到他時還有些意外,聽他這麼一說,往那一大紙袋的面包瞥了眼,認出了是從前她買過面包的那家西餅屋。
她點點頭接過,平靜說:“謝謝。”
李瑞下意識看她一眼,小陸總對江小姐也算是關懷備至了吧,自己忙成那樣呢,還惦記著她吃沒吃早餐。
尋常姑娘多半是要感動的,偏偏他在江瑟面上看不出半點情緒波動。
李瑞送完面包就要走,江瑟卻叫住了他:“你是要過去陸懷砚那裡嗎?”
“是。”李瑞察言觀色的功夫一貫厲害,主動問道,“江小姐有話要我帶給小陸總嗎?”
江瑟從紙袋裡拿出一個紅豆面包,說:“這家店最出名的面包,你幫我帶一個給他吧。”
李瑞走後,江瑟坐在病床邊拆了個紅豆面包吃,吃完她讓護士幫忙看著張玥,去了趟精神內科開藥。
回來時那護士看了眼她手裡的藥,張了張唇,卻還是什麼都沒問,隻溫柔道:“張小姐今天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江瑟笑著道了聲謝,將新開的藥放進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