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和陸懷砚都正在趕來,不管別墅裡面發生什麼事,不管誰死誰活,她七年前欠岑瑟的都已經還了。
怔愣間,一道刺耳的輪胎抓地聲驀然響起。
朱茗璃望著前頭那輛眼熟的黑色轎車,神色閃過一絲訝異。
他竟然來得這麼快……
見男人冷厲的目光盯過來,朱茗璃立即松開腳剎,猛打方向盤,給他帶路。
一黑一白兩輛轎車相繼停下。
朱茗璃下車用指紋開車庫門。
卷簾門剛露出半人高的裂縫,陸懷砚便已彎腰鑽了進去。
他的手機一直在通話中:“已經進了車庫,地下室的入口在哪裡?”
男人戴著一隻藍牙耳機,手裡還拎著一根從車裡帶下來的鐵錘。
一看便知他在過來的途中,已經叫人查清楚這別墅的結構。
傅韫根本沒同她說這車庫底下還有個地下室,她以為他是把江瑟帶進了屋子。
陸懷砚已經走到了車庫盡頭,矮身敲了幾下,“篤篤”的聲音響起。
耳機裡的男人還在說:“這房子是木質結構,改建這屋子的人說了,那地下室的鎖是指紋鎖,隻要不知道密碼,不管是從裡還是從外都不能打開那面鐵門。因為不符合安全規章,他當時怕引起事故,便悄悄留了個物理開鎖的方法。”
陸懷砚沉著嗓“嗯”一聲,目光朝朱茗璃掀來,“這裡這道鎖,能解得開嗎?”
他敲了敲地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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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茗璃看向他敲著的地方。
車庫的地面鋪的是水泥色的地磚,正方形瓷磚一塊駁著一塊,挨著牆面的那一塊,邊沿處卻支著一個突兀卻不起眼的半圓形鏤空金屬液晶圈。
想到什麼,朱茗璃趕忙上前,拇指把那半個金屬圈摸了個遍都沒聽到什麼解鎖的動靜。
陸懷砚沒再等,“走遠點。”
說著抡起鐵錘開始砸牆底的一處,把牆面砸開兩個拳頭大小的洞口,手探了進去。
車庫的打砸聲江瑟絲毫沒聽見。
這間地下室專門改造過,的確如傅韫說的,搜不到任何信號,隔音也相當好。
他們下來的木階梯上面就隻有一塊方方正正的金屬蓋,她壓根兒推不開,摸索了一圈也沒找到開鎖的地方。
瞥了眼橫在地毯上的男人,江瑟冷靜地擰開水龍頭擦走右側鎖骨的遮瑕膏。
警察馬上就來了。
就算朱茗璃沒有報警,鄭歡姐肯定也已經聯系上莫警官。
江瑟身上的風衣沾了不少血跡,脖頸和下颌一道皮鞭抽出來的血痕,手背也添了點細小的傷口。
傅韫見抵不過藥力,發了瘋地想要在昏迷前將她捆住。
寧肯挨她幾刀,也要將她制伏。
他根本不知道越是這樣發狂,他體內的藥力便會來得越快也越猛烈。
沉悶的空氣裡彌漫著血腥味。
像極了七年前趙志成殺人的那一日。
隻是這一次,她再不是一隻無力抵抗的獵物。
思忖間,頭頂忽然“吱嘎”一聲,昏暗的木梯頃刻間泄入一弧明亮的刺眼的光。
江瑟豁然抬眼。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黑色的皮鞋。
大腦空白了一秒。
她愣怔怔地盯著那雙熟悉的皮鞋踩在一片光霧裡奔下來。
男人的身影隨即出現在瞳孔裡。
兩人目光對上。
陸懷砚繃緊的咬肌不自覺一松,空氣在這一瞬間終於湧入心肺,那股緊緊攫住他的窒息感也終於消散。
江瑟眼眶有些發澀。
跟七年前一樣,她這會一身狼狽。
脖頸的傷痕、衣裳上的斑駁血漬以及帶著幹涸血跡的折疊刀,無不訴說著這裡發生了什麼。
陸懷砚環顧一眼便快步走向她,視線從上往下仔細打量她身上的傷。
“剩下的都交給我。”
他的聲音繃得很緊,又冷又硬。
江瑟一聽便明白他的意思,平靜道:“傅韫沒死。”
陸懷砚聞言一怔,扭頭看向倒在床邊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襯衣漫著一片黏膩的紅。
襯衣底下,豁出一道傷口的胸膛微弱起伏,的確是還活著。
陸懷砚從木梯跑下來時,隻用餘光朝那邊瞥了眼。
這會細看,才發覺傅韫的姿勢瞧著十分別扭,雙手被縛壓在了腰後,雙腳也綁了個死結纏在床腳裡。
他收回眼:“下不去手?”
“記不記得除夕那夜我同你說過的話?”
男人問完便解開領帶慢慢纏在手裡,就要伸手去握她手裡的刀。
江瑟如果不記得?
他說以後她下不了手燙的煙疤,他幫她將那根煙按下去。
手猛地往後一別:“懷砚哥!”
她看著他,胸口微微起伏:“我不想殺他。”
她已經,不想殺他了。
在傅韫失去所有攻擊力,像一團爛泥一樣軟在地上時,她就已經不想殺他了。
那一聲“懷砚哥”叫得陸懷砚一頓。
男人攥緊了手裡的領帶,手背青筋偾發。
剛剛看到那張黑天鵝公主床,他腦海裡快閃過一個畫面。
那年在博德的小禮堂,她那場《天鵝湖》跳至一半他便推門離了場。
門開半扇,松開門把時,有人匆匆掌住那半扇木門,與他側身而過,進了禮堂。
陸懷砚餘光短暫掠過。
是傅韫。
是那時就盯上她了麼?
陸懷砚一語不發,咬肌再度隱忍繃起。
他眉眼裡的冷戾看得江瑟心口一跳。
警笛聲漸漸逼近。
不多時便傳來朱茗璃的聲音:“警察同志,人就在裡面,已經有人進去救她了!”
來的人是莫既沉。
男人腰間別了槍和手銬,見到出現在這裡的陸懷砚也不驚訝,四下環顧一圈便沉下眉眼,說:“救護車馬上過來了,黃嘉,先帶人去醫院驗傷,順道做口供。”
“是,莫隊。”一名女刑警越過莫既沉朝江瑟走來。
名喚黃嘉的刑警掃過江瑟手裡的刀,便撕開一個證物袋,柔聲說:“小姐,把刀放進來。別害怕,你現在已經安全了。”
江瑟沉默著把刀丟了進去,同時從口袋裡拿出一根電擊棒一並丟進去。
“我還用了這個。”
她的聲音很冷靜,黃嘉下意識看她一眼,頷首道:“我先帶你上去。”
江瑟“嗯”一聲。
同陸懷砚對視一眼,便跟著黃嘉離開了地下室。
莫既沉已經蹲在傅韫身旁,粗略掃過他身上的傷,說:“七道刀傷,都沒傷及要害。”
陸懷砚順著望去,淡淡道:“他是七年前綁架江瑟的主謀。”
莫既沉聞聲便站起身,轉身看著陸懷砚。
“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事了。雖然江小姐瞧著跟上回一樣冷靜,但這個時候你不陪在她身邊是不是不太好?”
兩個男人靜靜望著彼此。
彼此眼裡的東西都看得明白,也各有各的堅持。
須臾,陸懷砚下颌往車庫的方向一點,“我拿來砸牆的那把鐵錘,是莫叔送的,我帶走了。”
他說完轉身踩上木梯。
外頭來了兩輛救護車。
江瑟就坐在其中一輛,黃嘉正在採集她指甲裡的皮膚組織。
她身上有不少傅韫留在她上面的犯罪證據,到了醫院還要繼續採集。
黃嘉將棉籤放入試管裡擰緊,“還有哪裡?”
“鎖骨和肩——”
話音微微一頓,江瑟望向正在朝她走來的陸懷砚。
黃嘉沒覺察到她的異樣,接過了話茬:“鎖骨和肩膀?你身上這件針織衫掉了一顆紐扣,是嫌犯扯掉的嗎?在那間地下室?我通知同事去找找。”
江瑟垂下了眼。
少傾,她問黃嘉:“黃刑警,現在可以去醫院了嗎?”
黃嘉說:“可以。”
江瑟便抬眸對陸懷砚說:“懷砚哥,你等會直接過來醫院接我好嗎?”
黃嘉這會才發覺外頭站著個男人,一時有點反應過來剛剛那點微妙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忙不迭叫了聲:“毛師傅,陳護士,準備準備,要出發了!”
陸懷砚淡淡看了江瑟一眼,轉身離開。
江瑟望著他的背影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