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直到看到男主同女主問路,才隱約記起這電影她曾經看過,大二一門文學公共課的老師在課堂裡放過這部電影。
她撈過個抱枕,眼睛盯著電視問道:“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
陸懷砚“嗯”一聲,側眸看她:“看過了?要換一部別的電影嗎?”
江瑟搖頭說不用。
陸懷砚見她漸漸看得入迷,便不再吭聲,將目光再度投向電視。
電影的節奏很慢,鏡頭語言卻很細膩,每一帧每一個動作都細膩到仿佛能感覺到男女主角的情潮暗湧與掙扎。
電影有個十分耳熟能詳的中文名字,叫《廊橋遺夢》。
故事發生在一九六五年的夏天,女主角在送走丈夫與孩子後難得擁有了四天的假期。
就在這四天裡,她遇到了來小鎮拍橋的攝影師男主。
一個是壓抑的孤獨的家庭主婦,一個是追崇自由的攝影師。
毫無意外地,兩人相戀了,在錯誤的時刻與錯誤的地點。
人到中年才遇到靈魂極其契合的愛人,故事很俗套,因為婚外情的情節也多了層背德的基調,但不得不承認裡面的情感很動人,帶著悲情的底色。
當男主角深情地對女主角說出那句:“This kind of certainty comes just once in a lifetime(這樣確切的愛,一生隻有一次)。”
江瑟忽然按下了暫停鍵,回頭望著陸懷砚,說:“是這一句話嗎?”
他說他在十八歲時看過一部愛情片,那是Linda最喜歡的電影。
而他在跨年夜那晚想起了這部電影的一句臺詞,還叫她以後自己猜是哪一句臺詞。
Advertisement
陸懷砚唇角往上輕輕一提:“怎麼知道是這部電影的?”
“今天和Mia、Kingston玩兒撲克牌時,他們說家裡有一部電影Linda每年都要看。”江瑟頭枕上他肩膀,“他們猜測Linda在嫁給他們外公前肯定有過一段刻苦銘心的愛情。”
“不是在嫁人前,是在嫁人後。”陸懷砚抬手摟緊她,說,“那人也是個鋼琴家,英國人,隻不過去世得早。Linda與他在一家高級餐廳裡邂逅,彼時兩人喝了酒,都想去摸摸餐廳裡的鋼琴。那人本是想要謙讓給Linda先彈,Linda卻是邀請他一起來了場即興的四手聯彈。”
那時他們誰都不識得誰,都是初出茅廬的鋼琴家。
不曾想會在幾日後的鋼琴比賽裡再度相遇。
陸懷砚勾纏住江瑟的手指:“他們在餐廳的四手聯彈大概和我跟你的兩手聯彈一樣。”都有一種難以用言語訴說的契合。
“後來呢?”江瑟問。
“他們在比賽的那幾日就像相識了許久的好朋友一般,一起吃飯一起看布魯塞爾的夜景。那一年的比賽,他們都獲了獎。比賽結束後,他們便分道揚鑣,偶爾聯系也隻是節假日的禮貌祝福。兩年後,Linda生下女兒沒多久便接到律師的電話,說那人出了意外,遺囑裡給她留了一套別墅以及別墅裡的鋼琴。”
“是我們今天去的那套別墅?”
“嗯。Linda在她丈夫去世後才搬去那裡住,就連紹廷都不知道那屋子是一個男人留給Linda的遺物。”
江瑟看著電視裡的男主角:“那個人結婚了嗎?有妻子兒女嗎?”
“沒有。”
“遺囑是提前寫好的?”
“嗯。”
把自己住的屋子和最心愛的鋼琴留給一個隻相處過數日的人,江瑟忽然明白Linda為什麼會每年都要看一遍《廊橋遺夢》了。
鋼琴大抵就是Linda和那個鋼琴家的“橋”。
她微微側頭,望向陸懷砚。
男人的鏡片裡映著一張熱烈又痛苦的臉,那是男主角同女主角說出那句話時的神情。
江瑟反身坐上陸懷砚大腿,鏡片隨即覆上一片陰影,男主角的臉在鏡片裡消失。
“跨年夜那日,你為什麼會想起這句臺詞?”
陸懷砚揚起下颌,看著江瑟笑:“還能因為什麼?”
他頭枕著沙發背,姿態很慵懶,語氣卻認真:“我曾經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對誰動心動情,不會體會到這種一輩子隻有一次的極其確切的愛,直到那一晚。我承認那時對你還稱不上是愛,可那樣的情動的確是二十八年來的第一次,這輩子也隻會有這麼一次。”
陸懷砚很早便對自己的人生做好了規劃。
到了三十歲便尋個不愛他的人聯姻,三十五歲前生下陸氏的繼承人。往後的時間,對方若是想離婚那便離婚,如果不想離婚,那便相敬如賓地過下去。
他給不了愛,但會給一個丈夫應該有的忠誠。
他以為那就是他的一生。
也因此,察覺到自己對江瑟動了心,他沒有任何猶豫地便展開了追求。
明確地叫她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想要她。
即便她想要利用他也無妨,隻要能將她拴在身邊就成。
江瑟靜靜聽著。
男人眼睛藏在鏡片後,這樣昏暗阒然的空間,她依舊能看到他眼底的那些東西。
指尖一蜷,她抬手摸陸懷砚的鏡腳,說:“昨晚同陸爺爺吃飯,他說等你一結婚,這眼鏡便可以摘了,以後都不必戴。”
他身上的戾氣比起從前已經少了許多。
這眼鏡早就形同虛設,戴不戴都無所謂。
陸懷砚盯著江瑟眸子:“不想我摘眼鏡?”
“嗯。”
陸懷砚輕笑:“喜歡我戴眼鏡?還是喜歡我戴上眼鏡又摘下?”
他的語氣帶著調侃。
兩人親熱前,第一個流程基本都是摘眼鏡,以至於現在他一摘眼鏡,江瑟便會有很微妙的反應。
那是一種來自身體的記憶。
江瑟手指撫過那根細長的金屬,語調輕淡:“喜歡你在我面前摘眼鏡。”
明明她手摸的地方是他的眼鏡鏡腳,語氣也清冷,可陸懷砚就是被她弄出了火氣。
男人握住她腰翻身將她壓入沙發墊,臉朝她摸鏡腳的手側了下,說:“幫我把眼鏡摘了。”
第88章 英國之旅(二)
=
兩人位置顛倒的那一下, 江瑟掌根觸碰到電視遙控,電影又繼續。
男人背光的臉在浮動的光影裡靜靜望她,等著她摘下他的眼鏡。
江瑟軟下身體, 懶懶枕上身後的背墊, 捏住他眼鏡的鏡腳慢慢摘下。
陸懷砚俯身親吻她, 邊親邊問著:“記不記得你第一次摘我眼鏡的場景?”
“記得。”江瑟被他親得差點喘不過氣,舌尖被他吮弄, 聲音都帶了點兒顫,“在寒山寺。”
陸懷砚沉沉笑一聲:“那時你還挺粗暴。”
江瑟嘴硬:“你活該。”
這話一落,她猛地吸了一口氣,狠狠閉上了眼。
睡衣的肩帶早就滑落到手肘處,裙擺也被掀到腰間。他鬢角的頭發刺著她鎖骨,江瑟咬唇吸氣。
從前他做這種事總是很有耐心, 但或許是這大半年聚少離多,甫一見面就要天雷勾地火地開始, 也沒什麼前奏。
可昨天她回北城, 他明明拉著她胡鬧了半晚, 兩人是餍足了的。
他這會不該這麼急切,力道也沒個輕重。
江瑟想拿腳踹他,偏偏膝蓋被他往左右撐開一條直線, 他掌心壓著她膝蓋不許她動彈。
她自小習舞,身體柔軟得像團棉花, 橫劈個一字馬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也不覺難受。
但這樣面對面……
她覺得難耐。
似是看出她的不滿, 陸懷砚驀地溫柔下來, 低頭吻她眼睛,啞著嗓同她道:“睜開眼睛看我。”
江瑟眼睫濡湿, 挑開眼簾時,長而卷的眼睫湿成一绺绺。
她看著他。
陸懷砚吻她唇,湿熱的氣息很灼人。
“我十八歲那年的生日,Linda問我許了什麼生日願望,我說我的願望與我父親有關。她笑著說我怎麼不許一個浪漫點的願望,比如遇到一個相愛的女孩兒,談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知道我那時怎麼說的麼?”
男人的汗水從他額角滑落至下颌,又從下颌滴到江瑟的鎖骨上。
他急切時她覺難耐,可這會他緩了勁兒她卻覺更難耐。
江瑟當真是不知道他哪兒來的興致選擇在這個時候和她闲聊。
她艱難喘了一口氣:“你怎麼說?”
“我說我應該一輩子都遇不到想要共度一生的人,”陸懷砚手背青筋偾發,喑啞的聲嗓滿是壓抑的欲,可他每一個字都說得格外清楚,“當我十年後遇到了。”
陸懷砚垂眸注視著江瑟。
江瑟覺得更難耐了,時間被拉得很慢,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眉心驟然一蹙,猛然抱緊陸懷砚脖頸。
屏幕上的電影馬上便要迎來劇情的高潮,男主角邀請女主角同他一起離開。
而在那個分叉的路口,女主望著前面那輛皮卡車,幾度想要拉開車門下車去追尋她的愛情,然而世俗的責任與道德束縛著她。
身體同靈魂都被禁錮著。
耳邊再度回響起攝影師的那句:“This kind of certainty comes once in lifetime。”
她終究是松了手。
陸懷砚沉啞的聲音在電影的暴雨聲同鳴笛聲穿透她耳膜:“瑟瑟,我遇到了你。”
江瑟隨著電影的劇情一起來到了高潮。
電影裡的女人伏在車廂裡痛哭。
為錯過的人和錯過的愛情。
不是所有人都能遇見心動的人,就算遇見了,也未必是在最恰當的時候,總會有早一步晚一步的遺憾。
而這樣的遺憾往往是一輩子。
多幸運,他們遇到了彼此,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
江瑟目光漸漸渙散,情不自禁地喊他的名字,先是“陸懷砚”,後來是“懷砚哥”,最後又變成了“陸懷砚”。
電影停在了最後一帧。
客廳裡的沙發早已偏離了原位,在地毯撕扯出幾道很深的拉痕。
陸懷砚抱起她進了房間,他全然沒了先前的溫柔勁,江瑟被折騰得失了聲,最後一次軟倒在他懷裡時,男人溫柔地吻她的眉眼,說:“我們結婚吧,瑟瑟。”
江瑟緩了好半晌才漸漸回過神。
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她愣愣地問:“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