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公寓也有一部老式的影碟機。
江瑟在陸懷砚收拾餐桌的當口蹲在影碟機前找影片,陸懷砚的手機便是在這會震動了幾聲。
是幾條來自關紹廷的信息。
最後一條信息是一個年代久遠的視頻。
江瑟看了眼便放下了手裡剛挑好的影片,拿起陸懷砚的手機坐沙發上等他。
陸懷砚把餐盤放入洗碗機,給她泡了杯紅茶才慢悠悠走過去。
“關紹廷給你發了幾條信息。”江瑟舉了舉手裡的手機。
陸懷砚垂眸瞥她:“他找到那個視頻了?”
“最後一條信息的確是一個視頻。”
陸懷砚把紅茶放茶幾上,意味不明地笑一聲:“就這麼想看我笑話麼江瑟?”
說著在她旁邊坐下,傾身用拇指的指紋解了鎖,語帶寵溺,“看吧。”
江瑟點開視頻,入耳是一陣熟悉的爵士音樂,是Frank Sinatra的《Fly me to the moon》。
上世紀六十年代的老歌了,現在聽著依舊動聽。
視頻裡兩個穿著燕尾服的少年正在踩著節奏跳slow lindy,動作雖然同專業的舞者無法比,但跳得其實還不賴,有種放蕩不羈的優雅。
手機裡一傳出那陣爵士樂,陸懷砚額角便是一跳,好似又回到年少時和關紹廷一起練舞步的日子。
雖然隻練了幾日,但實在稱不上是多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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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目光掠過江瑟彎起的唇角,男人散漫靠上椅背,半垂著眼皮看她,唇角跟著往上一揚。
她喜歡就好。
一個視頻反復看了三遍,陸懷砚到最後實在沒忍住伸手掐她臉頰,“就這麼好笑?嘴角都要完成月亮了。”
江瑟退出視頻,公允地評價一句:“跳得不錯。”
頓了頓,又補一句:“就是沒想到你的舞伴是關紹廷。”
“要不然還能是誰?學校裡都是男孩兒。”陸懷砚好笑道,“我跳過這麼一回便不再跳了,紹廷倒是喜歡上了搖擺舞,後來還去學了探戈,他與他未婚妻結婚時估計會跳一舞。”
這話叫江瑟想起早晨他在浴室提過的話。
關於十八歲成人禮,她沒和他跳第一支社交舞的遺憾。
江瑟又揀起放下的手機找當年她與傅雋跳舞的鋼琴曲,“陸懷砚,你來邀請我跳舞吧。”
陸懷砚看眼屏幕上的鋼琴曲,笑一笑便脫下腳上的鞋,起身朝她伸出手,“要和我跳第一支舞嗎江瑟?”
江瑟將手放入他掌心,同時摁下手機的播放鍵。
潺潺如水的鋼琴曲從手機的聽筒裡流淌而出,江瑟摟住陸懷砚的脖頸,赤腳踩上他腳背,跟著音樂的節點十分隨意地跳著。
陸懷砚摟著江瑟的腰肢,鼻尖埋入她鬢發,帶著她慢慢在客廳裡旋轉。
與這一支她格外鍾愛的曲子相關的記憶紛沓而至。
——她穿著一襲奢貴的黑色禮裙從旋轉梯緩緩走下。
——他們坐在鋼琴前兩手聯彈,他是她的左手,她是他的右手。
日後再聽這一首曲子,他首先想起的大概要變成這一晚了。
“陸懷砚,”江瑟下颌抵上他肩膀,“我討厭做飯,也討厭做家務。”
陸懷砚低聲應:“那就讓別人做或者我做。”
“我至多隻會在你生日時給你下碗長壽面。”
“成。”
“我生氣時你要好好哄我,哄不好也不能不哄,要一直哄到我消氣。”江瑟說,“可如果你生氣了,我就隻哄你一次,我從小就不會哄人,我哄完你就要消氣。”
這不平等的條約也就她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陸懷砚輕輕一笑:“行。”
“我們吵架時也依舊要擁抱要接吻要做,”江瑟繼續說,“不能冷戰。”
陸懷砚又是一聲帶著笑意的“行”,“還有別的要求沒?”
江瑟想了想:“沒了。”
“就這麼少要求?”陸懷砚親她眼角,說,“還可以繼續提。”
江瑟:“以後想到了再提。”
音樂來到尾聲,陸懷砚將她放上沙發扶手,從兜裡拿出一個藍絲絨盒子,取出一個切割成欖尖形的藍鑽戒指,慢慢帶入她左手的中指。
一戒定情,兩戒成婚,三戒定終生。
陸懷砚每一步都不想錯過。
不想再有任何遺憾。
“我特地問過郭淺和岑禮,都說你喜歡欖尖形的設計。”
陸懷砚在她手背落下一吻,看著她說:“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未婚夫了。以後提起‘未婚夫’這三個字,你隻能想到我。”
江瑟望著他黑沉的眸子,緩緩應道:“好。”
陸懷砚問她:“還要跳舞嗎?”
江瑟說:“跳。”
她拿過手機,放了剛剛那首《Fly me to the moon》。
依舊是隨性自由的舞步。
這支舞跳到最後陸懷砚抱起她,往臥室走去。
這個聖誕夜成了他們的訂婚夜。
兩人都有些瘋。
那些放縱的接吻聲和喘息聲逐漸淹沒了外面的風雪聲。
天地間風雪靜寂。
江瑟所有的感官都與他有關。
湿潤的汗水,熾熱的唇舌,他喑啞的聲嗓,還有唇腔裡的鐵鏽味。
事後澡洗完,她抱著被子就要睡。
偏偏手機十分不解風情地響起。
江瑟瞥了眼,是郭淺。
她掙扎了幾秒,最終還是接起了電話:“淺淺,有什麼事明天說,我想睡覺。”
郭淺聽見她聲音便是一愣:“你聲音怎麼回事?感冒了?不會這麼倒霉吧,陸懷砚不是——”
她聲音卡了下,一時不知道陸懷砚求了婚沒。
要是還沒求,她得忍住不能泄密。
之前陸懷砚給她打電話問她江瑟對戒指的偏好時,她就猜到這男人是準備要求婚了。
正好這兩日是平安夜和聖誕節,又是在異國他鄉,天時地利都有了,不求婚說不過去。
可萬一瑟瑟感冒了,還不知道這婚求不求得成。
正想著,聽筒裡又傳來一聲沙啞的:“沒感冒。”
郭淺腦子裡閃過什麼,眸光一亮,笑眯眯問:“不是感冒,那你這聲音是陸懷砚弄啞的嗎?”
江瑟:“……”
見江瑟沒說話,郭淺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在風月事上的道行比江瑟高,談過的戀愛五個手指都數不過來。
郭淺嘿嘿笑兩聲:“陸懷砚這會在沒在你身邊?”
“……不在。”
郭淺又是幾聲飽含深意的笑:“我果然沒看走眼,咱們小陸總不是個繡花枕頭。”
她思維跳脫,早就忘了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知道我為什麼不想跟蘇焰合結婚嗎?”
郭淺躲這場聯姻躲到連家都不回了。
江瑟懶洋洋道:“你不是不喜歡他咋咋呼呼的性格嗎?”
“這都是次要的,” 郭淺長長一嘆,“主要是他那方面能力不怎麼行。性格不好我可以調教,但這種能力不行,不是調教就可以調教好的。咱們這圈子裡中看又中用的人,十個裡都不定能找出一個,都是銀樣蠟頭槍。”
郭淺從小貫徹享樂主義,對男人也挑,江瑟前幾月才聽說她看中了一個窮留學生。
她先前被郭家斷了經濟來源,都得靠江瑟救助。
江瑟離開岑家後,她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那留學生比她小兩歲,看她過得拮據,還當她也是個窮留學生,有打工的機會都會和她分享。
郭淺還真同他一起去做兼職,一來二去,慢慢就談上了。
到這會都沒分手,郭大小姐估計對那弟弟挺滿意。
她們兩人受岑明淑影響,戀愛觀上都有些叛逆乖張。
郭淺比她看得還開,談起戀愛來更是沒心沒肺,這點比江瑟更像岑明淑的侄女。
江瑟實在是困,明白郭淺打這通電話是為了問訂婚的事,幹脆主動交待:“訂婚戒指我很喜歡,淺淺。”
郭淺總算是想起為什麼要打這通電話了,“那當然,這戒指的底圖可是我熬了兩個星期設計出來的。”
小時候她們就約定好要給對方設計結婚的戒指。
江瑟喜歡藍色和綠色,郭淺喜歡粉色和黃色。
江瑟的那個訂婚戒指的戒託上雕刻了一個很小的皇冠,皇冠中央是一顆細小的白鑽,那是她小時候同郭淺闲聊時說過的設計,每一個戒指都要雕刻一個小小的皇冠。
“陸懷砚拍的那顆藍鑽不僅能做一個訂婚戒指,還能把你們倆的結婚對戒都承包了。”郭淺說,“我哥說他盯這顆藍鑽盯很久了,親自飛去佳士得在歐洲的拍賣會把這顆鑽石高價拍下來。”
江瑟目光又落在手裡的戒指。
這是一顆奧本海默藍鑽。
幼時她在季雲意帶回來的展冊裡看過,當時她還同岑禮說,長大後也要給自己拍這樣一顆深海藍的鑽石。
幼時無心說出的兩句話,都被那男人逐一翻找了出來,給了她這麼一個獨一無二的訂婚戒指。
“我哥說了,陸懷砚對你上心的程度遠超他想象。瑟瑟,你現在是不是都舍不得踩陸懷砚的臉啦?當年那點小遺憾我猜你要翻篇了。”
郭淺一句玩笑話把江瑟不知遊離在哪裡的思緒勾了回來。
郭淺從小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格,江瑟目光從手裡的戒指挪開,淡淡道:“都多久之前的事兒了,我又不是十八歲時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