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周宴禮眉頭微挑,有點驚訝,問江會會:“他剛才喊你姐?”
江會會點頭,欲言又止:“他是我弟弟,叫江滿。”
周宴禮看著面前這個矮胖小子,他怎麼不記得他還有個舅舅。
外甥揍舅舅,也算是逆反天罡了。
不過這矮東西也活該,誰讓他欠揍。
周宴禮懶得理他,把他扒拉開,讓他長得矮就別亂走:“我怕我一個沒注意給你踩死了。”
話說完,他把書包放下,看著江會會,問她:“我今天睡哪?”
後者一愣:“你要在我家住?”
他反問:“不然?”
“可……”江會會臉色為難,雖然他幫了自己,他們還是同學。可到底隻是今天才見面的陌生人,怎麼能隨便把人帶回家呢。
“你不是有錢嗎,你可以先去住酒店,那裡的環境比我家要好。”
周宴禮的臉瞬間就垮下來:“連你也不要我了?”
江會會一愣:“啊?”
周宴禮眼睫垂著,遮了眼底情緒。
他語氣散漫,帶著幾分無所謂的灑脫:“行,小爺也不稀罕。”
他不再多說一句廢話,撈起沙發上的書包往肩上一甩,開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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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表現的再灑脫,可江會會還是察覺出了他的低落。
尤其是他剛才那個表情。
江會會搖頭,打消自己的想法。不管怎麼說,讓陌生人住在家裡都不安全。
她又去看旁邊的江滿,他明顯對周宴禮的懼怕未消,生怕他又殺個回馬槍來,這會兒也不敢對江會會不禮貌了。
就是有些憤懑,問她從哪兒找來的保鏢。
江會會解釋:“不是保鏢。”
江滿不信:“不是保鏢他那麼幫你?還幫你打我。”
對啊。
他為什麼要幫她。早上幫她趕跑了那些不良女生,在校外又幫了揍了那些總是騷擾她的小混混。剛才更是揍了江滿替她出氣。
江會會想到他說的,她是他媽媽,他是她兒子。
這人……腦子該不會真的有問題吧?
入了夜之後,江會會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總是揣揣不安。
周宴禮的口音不像本地的,他應該是剛轉來這邊沒多久。如果他真的沒地方去的話,這麼冷的天氣,他還把自己的外套給賣了。
身上就穿著一件衛衣。
萬一凍死街頭了怎麼辦?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安。
江會會最終還是決定穿上衣服出去找人,哆哆嗦嗦走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兒。
周圍黑乎乎的。
好不容易找到有光亮的地方,她大步走過去。
待走近了才發現,那裡是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
她遲疑了一會,剛要過去,就看見裡面出來一個人。
穿著黑色衝鋒衣,頭發清爽碎短,路旁的頂燈由上照下來,都尋不到他臉部的絲毫短板。
高挺的鼻,細長微挑的眼,他低頭拆開手中那個盒子的塑料薄膜。
江會會這才看清他在店裡買的是什麼。
——煙和打火機。
他站在那裡,身材挺拔修長,像一棵自有風骨的雪松,周身氣質清清冷冷。
他點燃那根煙,吐息抬眸時,對上江會會的視線。
江會會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周晉為。
後者微抬下顎,眼睫低垂,那雙深色的眼眸靜靜看著她。
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居然有抽煙的陋習。
再一次被自己看見。
江會會心如雷搗:“這次我……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你放心。”
他沒說話,又抽了一口煙,然後將其揿滅,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內。修長手指掐著煙盒。
他朝她走過來。
江會會切身體會到那種由人帶來的壓迫感是怎麼逐漸變大的。
他離她越近,她就越覺得身子沉重如鐵。
想逃也逃不了。
直到他停下,站在她面前。
江會會抬眼,隻能看見他的毛衣領口,穿在那件一看就價格不菲的衝鋒衣裡面。
他的脖頸修長白皙,鎖骨旁有一粒細小的痣。
說話時,喉結上下滑動,帶著一種不符合他這個年齡段的性感。
“這麼晚了,在這裡做什麼?”
大約是剛抽過煙,他的聲音微微嘶啞。
江會會聲音顫抖,即使害怕,也不敢不答:“我朋友……不知道去哪了,我不放心,就出來找他。”
“哦。”他點了點頭,詢問她細節,“在哪不見的,長什麼樣?”
她抬眸,愣住:“啊?”
“兩個人效率高一點。”他語氣很淡,“我幫你一起找。”
第5章 第五時間
江會會沒想到他會提出幫忙,愣了好一會兒,手指捻著衣角,有些不安又有些局促。
但現在緊要的事情是先把周宴禮找到,多個人,找的更快一些。
這麼冷的天,他身上又穿的那麼單薄。
於是江會會稍加思索,開始描繪他的五官特徵。
“眼睛是細長的桃花眼,大概像你這樣。鼻子很挺,和你的很像,身高也和你相仿,然後皮膚白,和你也……”
她越說,聲音就越小。
怎麼感覺,周宴禮和周晉為這麼像。
對方垂眸,安靜等她說完,眼神還是平靜的。
江會會想起他二人今天還見過面,聲音愈發弱了:“你們今天見過的,就是那個……喊你爸的。”
周晉為眼眸微眯,似在回憶。
片刻,想起來,他點了點頭。
“原來是他。”
他又問:“這麼晚了,找他做什麼。你們什麼關系?”
他說話的語氣很淡,語速也慢。可夾雜著冬夜的寒冷,以及香煙燻蝕後的啞,江會會有種不敢不回答的懼怕。
“他……他是我朋友,他沒地方去。”
“沒地方去。”他若有所思的重復了一遍她的原話,“所以你打算找到他,之後呢?”
江會會愣住了,對啊,找到他之後呢,難不成讓他去自己家裡住?
她低下頭,悶聲說:“先找到再說吧。”
爸爸在外工作,媽媽也住在僱主家,今天家裡隻有弟弟和她。
看弟弟今天被嚇成那樣,估計也不敢胡亂告狀。
如果周宴禮實在沒地方去的話,她收留他一晚其實也可以的。
她思考問題時情緒全放在臉上,心裡想的什麼,都會在臉上顯示出來。
周晉為眉頭微皺:“這麼信他?”
江會會一愣,思緒被打斷,有些茫然:“啊?”
周晉為沒說話,心中無端煩悶。
捏皺了手中的煙盒,隨後將它放進外套口袋中。
“走吧。”
他的腿太長,隨便一步抵得上江會會兩步,她跟過去:“可是能去哪裡找呢,這裡黑乎乎的,到處都……”
原本心裡還想著,今天可能要找很久,結果話還沒說完,他們的腳步齊齊停下。
街對方的馬路旁,隻穿了件衛衣的周宴禮坐在路邊,凍的瑟瑟發抖。
晚上氣溫很低,經常有流浪貓狗無聲無息的凍死在街頭。再晚一點,恐怕他就能成為那些流浪貓狗之一了。
江會會急忙過去,摘下自己的圍巾給他圍上:“很冷吧。”
少年愣住,抬眸看她。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明顯看到他臉上有著一閃而過的喜悅,可下一秒他就挪開視線,冷冰冰的拒絕她的好意:“不用你管。”
周晉為聞言,去握她的手腕:“走吧。”
江會會:“可是他……”
“他說了,不用你管。”他是一個看上去沒什麼感情的人,包括說這些話的時候,也冷靜的有些可怕。
江會會被他牽著朝反方向走,視線卻還放在周宴禮身上。
後者因為周晉為的出現,而有些驚訝地站起身,目光定定的看著他們兩。
江會會見他凍到發白的嘴唇,最終還是掙開了周晉為的手,走到周宴禮跟前:“待會隻會更冷,天氣預報說了,今天最低氣溫有零下八度,你穿這麼點在外面,會凍死的。”
他移開目光,語氣生硬,像是賭氣:“就算凍死也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
江會會和他服軟:“剛才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你幫了我我還……”
周宴禮很好哄,一哄就好。
他終於肯正眼看她了,“你真覺得自己錯了?”
江會會一臉認真:“真的錯了。”
她個頭不高,瘦瘦小小的,皮膚很白,五官均勻的分布在那張巴掌臉上。
黑發柔順,不像別的女孩子,會花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在打理頭發上。她每次都是簡單的高馬尾或者丸子頭。
那雙烏黑圓潤的眼睛,看人時,透了點嬌憨。
死板的照片不能將她的靈動展現出半分,隻有人站在自己面前,才會切身實際的體會到那種想要把人摟在懷裡狠狠薅一把的衝動。
周宴禮忍住了。
既然道歉方這麼誠懇,就不妨勉為其難原諒她:“這次是小爺我寬容大度,沒有下次了,明白嗎?”
她異常乖巧,連連點頭:“明白。”
周晉為看著這一幕,眉頭微皺。
周宴禮也看著他,問江會會:“他怎麼也來了?”
江會會還記得中午在學校的事情,擔心他們又會吵架,她急忙解釋:“我是在找你的路上碰到他的,他說和我一起找。”
周宴禮眼神變得不太自然:“是……他主動提的,要和你一起找我?”
“嗯,他說兩個人一起找效率會高一點。”
周宴禮語氣別扭:“誰他媽稀罕他來找我。”
在學校的仇他還沒忘,休想他這麼輕易就原諒他。
周晉為抬腕看時間。
“很晚了。”話是和江會會說的,“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江會會點頭,伸手隔著袖子去牽周宴禮的手腕:“走吧。”
周晉為沒動,視線停在二人交連在一起的部位。
他問江會會:“你打算帶他回你家?”
江會會說:“他沒有地方去。”
“附近酒店有很多。”
江會會也覺得住酒店更合適,她欲言又止的看向周宴禮,後者脖子上還圍著江會會的圍巾。此時站起身,個子比江會會高上快兩個頭了。
她詢問周宴禮的意見:“你覺得呢?”
後者半晌不語,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懶散姿態。
最後實在頂不住這兩人的注視,他才尷尬的咳了咳:“我今天……沒注意看,把身上所有的錢全賠給店老板了。”
江會會:“……”
她瞪大了眼睛,覺得不可思議,“那麼多錢,你全賠了?”
他支支吾吾:“我從小到大都不缺錢,所以對錢沒什麼概念。”
江會會在心裡默哀,人與人之間果然存在著巨大鴻溝。她一毛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用,結果還有人不缺錢到對錢沒概念。
她沒錢,周宴禮也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