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昨天他的房子裡面住進去個女人和孩子的事。
圈子裡已經傳開了,肯定是有人透露到石公子的耳朵裡去了,誰不怕惹到一身腥?
私信他的都是在那個小區裡面有房子的,甭管平時住不住生怕此事牽連到自己身上,都得往外擇一擇。
石玉連看都沒看,隨手翻過列表,唐辛的頭像沉在緊下面。
點開一看,頭像忽然變成了一隻青綠色的小恐龍。
不是唐辛發給他的那一張遠景照,是張懟臉的大頭照,笑得特別燦爛。
石玉叼著煙看了一會兒,腦子裡無端冒出一句:給點兒陽光就燦爛。
對話框裡的最後一條信息是他發的那兩個字:可以。
不知道她要養什麼,照這段時間對唐辛的了解來看,她養什麼都有可能,說不準能把他那棟房子弄成個動物園。
看了眼最後一條消息的發送時間,還是昨天午後,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沒理他了。
不正常。
罵得那麼痛快,掛了電話不後悔?
不得找個轍和他說點兒什麼?
石玉以為唐辛故意不理他,是使手段玩花樣的一種,其實真不是,上京|城連下了兩天雪,唐辛和石墨這兩個沒怎麼見過雪的人玩得太高興了,哪兒就能想得起他來。
吃飯要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雪。
睡覺前要站在窗邊,再看一眼外面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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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夢裡都是雪,沒有闲工夫想石玉。
這麼說也著實有些冤枉,石墨是想起過的,念叨過一句爸爸。
唐辛立刻解釋著說:“爸爸有事出門了。”
石墨緊跟著問:“什麼事?”
唐辛隻好告訴他:“大人的事,正經事。”
總不能說是為了別的阿姨突然病重的母親去了別的城市吧,小孩子理解不了,八成還得問她是什麼阿姨,去了哪裡。
石墨一聽就接受了這個理由,點著小腦袋表示理解,小聲地說:“是工作。”
話都說不清的小孩子,眼睛裡是明顯的失落。
唐辛真想把他這副樣子拍下來給石玉看看,讓他看看清楚隻有過一面之緣的兒子是怎麼想念他的,再看看他自己是怎麼做的!
唐辛確實拍下來了,沒發,因為石玉不配。
唐辛沒有聯系石玉,家裡的阿姨給石玉打了通電話。
半夜,母子倆都發燒了,玩雪受了涼。
石玉剛從醫院回到酒店,澡還沒來得及洗就接到電話,手機號是存儲過的,顯示的是紀敏之家的阿姨。
石玉不知道這位阿姨是怎麼跑去照顧唐辛的,八成是孟既景安排的,聽見阿姨不慌不忙地講述母子倆的身體狀況,應該不算嚴重。石玉讓她聯系家庭醫生過去診治,便掛了電話。
第二通電話是家庭醫生打來的,在凌晨五點。
石玉睡得正熟,手機乍響,以為醫院有事登時坐起第一時間接電話,掀開被子下地。
電話裡傳來醫生的聲音,告訴他母子倆都送到醫院去了,肺炎,要住院。
石玉坐回床上,緩了好一會兒神,哦了聲好:“你幫忙看著點,我這些天不在上京,有事兒聯系。”
……
安城的日子不算好過,顧惠始終昏迷不醒,原本安排好了到上京做手術,卻在出發前一天突然顱內出血。
幸好早有準備,又有最好的醫療團隊,到底把人救回來了,還是預計的結果中最好的那一種。
孟既景讓石玉回上京,石玉坐在手術室外面沒有動,好幾個小時連煙都沒抽過一根。
上京那邊的情況比安城好,小孩子恢復得快,住了幾天院就痊愈了,唐辛不行,每天打點滴依然不見好。
醫生解釋大人患肺炎就是這樣,治療周期比小孩子長。
可是現實的問題是唐辛在醫院裡住著,石墨就不肯回家,所以還住在兒童病房,據說已經混成了團寵,每天跟在醫生和護士的後面。偶爾有護士帶著他去看唐辛,隔著窗戶母子倆就笑,說話也聽不見,也不需要聽見,做個手勢或鬼臉就能溝通無阻。
孟既景問他是不是還沒想好,石玉沒答,反問:“你剛才籤字的時候怎麼想的?”
手術途中幾次下達病危通知,要家屬籤字確認是否搶救,孟既景都堅持搶救,直到把人搶了回來。
孟既景答:“什麼也沒想,就是得活著。你在想什麼?怕你以後躺在裡面,石墨不搶救你?”
第39章 老鼠
以後太過遙遠,石玉沒想過那麼久之後的事,眼前的日子還沒過明白呢。
一個人的日子輕松自在,想去哪兒抬腳就走,不用和任何人交代,哪怕父母那邊都不會過問他的事,反之亦然,父母身體挺好還在壯年更是不需要他去費心。
但是這次顧惠入院如同警鍾,平時看起來身體挺好的中年人也是有健康隱患的,真就應了那句話,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先來。
石玉忽然有種感覺,自己也是個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了。
那種故作輕松的孑然一身感,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孟既景沒再追著他問,石玉倒是回了一句:“放心,真有那天,敏之和那麼肯定要留住你的。”
“嗯。”孟既景應得輕,身心俱疲了好幾個日夜正是放松時候,低聲感嘆:“不能有那天,我得好好活著,得走在敏之後面,不能再讓她一個人了。”
走廊裡特別靜,隻兩個人靠著椅背仰面而坐,長久無聲。
……
石玉當晚回到上京,到了醫院在車裡坐了好一會兒,煙抽了兩根推開車門準備下車,看到不遠處停穩的車裡下來的身影。
明明一小就是鄰居,兩人常年都在上京,卻是多年沒有見過了。
有時偶遇,別說打聲招呼,連照面都不願意打,不光是石玉不待見梁橋,梁橋也不想見到石玉,兩個人彼此彼此,心照不宣。
此時在醫院的停車場碰見,誰也沒說話仿如未見,一前一後隔著段距離,慢慢悠悠地往住院樓走。
剛要抬腳邁進樓門,梁橋主動開口:“玉哥。”
聲不算高,隨風而至。
石玉腳步一頓,勾著唇角笑了聲,緩緩回過身來,一邊摘著手套一邊應聲:“巧了,有日子沒見了。”
梁橋也笑,“那是玉哥不願意搭理我,想見自然能見著,那還不是玉哥一句話的事兒,保準隨叫隨到。”
客套話誰都會說,偏偏梁橋就是最不愛客套的人,現如今張嘴就來。
石玉也似隨口,回了他一句:“等改天得了空兒吧。”
說完回身便走。
風中咔嗒一聲,昏暗中火光燃起,梁橋點了根煙,見石玉側過臉來看他,舉著手裡的煙盒往前遞。
石玉沒接,拍了拍手裡的手套,問他:“去看石墨?”
“嗯。”梁橋應道:“剛好忙完了,來看看他,昨天說要吃布丁。”
石玉順著他的手去看,提著個細長的紙袋子,裡面一排布丁罐子。
眼熟。
在平城見過一次。
於媽給唐辛準備的下午茶裡就有這麼一小罐,當時他還覺得違和,好好的英式下午茶不說配個英式布丁,怎麼還搭了款意式的。
原來是唐辛喜歡吃。
所以石墨也愛吃吧。
“有心了。”石玉道了聲謝,伸手去接,像沒有接收到他話裡的訊息。
這人,昨兒就來過醫院,今兒又來,不知道前幾天來沒來過。
倒是對他兒子挺上心的。
梁橋把袋子遞到他手裡,也就不再往樓裡去,說了聲回見就要原路往停車場去。
石玉低聲喚他:“梁橋,當年……你和梁言是不是也有個孩子。”
樓下背光,隻看得清男人背影,定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悠悠地轉回身來,偏著頭打量石玉。
看了良久,應了聲“是”,倏地探身湊到耳畔,用手指在石玉肩頭戳了戳,又輕又緩地說:“石玉,憑什麼你能有個兒子,你配麼?”
“當然。”石玉挺直站著,沒躲開也沒推開他,側眸看去,悠然地說:“我沒害死自己女人,我有什麼不配的?”
梁橋說是,低聲笑,忽然抬頭往旁邊退開兩步,朝著樓上揮了揮手,大步往停車場走去。
石玉也往上看,瞅見窗邊一團小小的黑影,轉眼消失不見。
快步進到樓裡,乘電梯上去。
到了樓層,門一開,石玉探頭出去看。
剛好就看到石墨,跟隻大耗子似的站在那裡,正努力跳著腳在夠電梯的下行按鍵。
石玉邁步出來,把石墨嚇了一跳,是真的跳起來了,啊了一聲飛快地捂住嘴含糊不清地叫了聲爸爸,緊接著就抱著石玉的腿往他身後去看。
沒人。
然後眼珠子就轉啊轉地盯住了他手上提著的袋子,特別開心地說:“布丁。”
扭臉就把梁橋給忘到腦後了。
跟他媽一樣,情緒轉換極快,什麼失望失落失意通通不超過三秒,特別容易就能開心起來。
挺好。
石玉覺得他這樣挺好,沒心沒肺,快樂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像個小孩子。
瞅了半天,沒處下手,提著領子把纏在腿上的小東西放到一旁站好。
怪不得乍一看跟隻大耗子似的,今天穿了身深灰色的連體恐龍服,全身上下就露了一張臉,顯得眼睛賊亮。
石玉招呼他:“走吧,回屋吃去。”
石墨就倒著腿往前走。
已經很努力在走,依然很慢。
步子超級小,左搖右擺的。
石玉慢步跟在後面,看著,還是覺得像隻灰老鼠,蹿地鼠,拖著條大尾巴隨著腳步的挪動甩來甩去,一步三晃。
要是踩住……石玉正想著,腦子裡的畫面還沒生成,前面那條尾巴突然停住,真就被他給踩住了。
小小的人兒站在那兒沒有動,石玉也沒動,腳尖抬起來又落下去,輕輕壓住了尾巴尖。
定住的灰老鼠忽然轉身,因為尾巴被踩住,脖子就被卡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往旁邊歪過去,整張臉剛好就壓在石玉抬起來的鞋面上。
石玉忍著笑彎身去拉,小腿就被抱住了,爬杆似地站起來,仰起臉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