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也是要去醫院的。
從小就是這樣,發了燒吃什麼藥都不管用,總要去醫院掛上一瓶點滴才能退燒。
雖然現在的藥效比當年好太多了,但確實輸液對她來說見效更快。
石玉就帶著她去了醫院,打點滴的時候到外面去抽煙,又給唐明嶽打了通電話,問他要不要到醫院來。
唐明嶽沉吟了下,說好。
點滴液才剛下去三分之一,人就來了,提著個保溫桶,說是辛微宇一早兒給她熬的湯,盛了一碗讓唐辛喝。
一見著親人,眼淚當時就下來了,委屈得不行。
石玉在旁邊瞅著,那聲爸爸叫的……比燒糊塗的時候還要來勁,要是閉著眼睛聽還以為是個小小姑娘在學貓叫。
石玉算是見識了,這才叫撒嬌。
和他在床上時,壓根就算不上,頂多算是耍個賴。說她敷衍他倒也冤枉,也是真情實感,但他要是沒應,唐辛是會甩臉色的。
可你再看現在!
她爸就沒應她,她反而叫得更歡了,一聲接一聲的爸爸不要錢似的往外倒,摟著胳膊用腦袋去頂,一直扎到懷裡去。
直到唐明嶽哼了聲“行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神色,確認是真的行了,仍是又膩了一會才松手。
石墨就不會這招。
可見唐明嶽說得對,兒子不行,還得是閨女。
石玉立在窗邊,冷眼瞅著她笑。唐辛偶爾悄悄瞥他,更快地移開視線,當他不存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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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系肯定是撇不清了,但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這事,石玉在唐辛身上看了個一清二楚。
唐明嶽叫石玉出去說話,唐辛連聲都沒吱一下,背過身去蓋上被子,像個聽話的孩子。
石玉跟著他一路到了外面,看到辛微宇帶著石墨正在車裡說話,駕駛位上還坐著個司機。
當時心裡就明白了,這是要把他給請走。
石玉心裡直笑,親生的就是親生的,唐明嶽橫起來和他老子一個德性。
看著好像方式懷柔一些,其實骨子裡沒差別,中庸和政治這事,真是讓他給玩得明明白白。
唐明嶽問他要不要回酒店一趟,石玉笑了下說:“不用,就幾件衣服,回頭我讓管家收拾好了發過去就行。”
頓了下,又說:“要不,讓他們給送到您這兒來?”
唐明嶽也笑,“你用不著試探我,我說的話都算數,當然了想送你就送,我先收著,回頭要是真結婚了,我就給你放到房間裡面去,要是沒結,就燒了。”
石玉說:“行,那就麻煩您幫忙把房間準備好,說不準哪天就帶著孩子上您這兒來叨擾幾天。”
一邊說一邊拿了支煙出來,見他接了幫忙點上,自己也點上一支看著車裡的石墨。
小家伙不知道在和外婆說些什麼,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親熱地偎在辛微宇的身上又說又笑。
煙抽完了,也就該走了。
辛微宇下車站到丈夫身旁,兩人一起朝著車裡的石墨揮手,說有時間到上京去看他,也讓他再來平城玩。
石玉把石墨抱到腿上,在他耳邊教了一句,石墨搖著手張嘴便說:“來吃早茶。”
唐明嶽笑著說行,讓他等天兒暖和了來,把門關上,看著車開走。
……
唐辛輸完液回到家,才知道石墨已經被石玉帶走了,在他的房間裡到處翻看,確認每天抱著入睡的小熊也帶走了才松了口氣。
紅包也都帶走了。
還有大年初一早上穿的那件她做的新衣服和新鞋。
可以說收拾得相當到位,什麼也沒落下,看起來就跟沒來過一樣。
辛微宇說讓她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了再回去上京,自然就能見到了。
唐辛嗯了聲,說是累了回房間休息。
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電話響起,隨手接起便聽見軟軟的小奶音,隔著話筒清晰傳來。
“媽媽,媽媽。”
唐辛登時就精神了,叫了聲“墨墨”,就沒了聲。
石墨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又問好了沒有,還問她是不是在外婆家。
問到最後,問她什麼時候回家。
唐辛一一回了,最後答不出來。
忽然聽見石玉的聲音,在催石墨洗澡。
電話沒掛,唐辛就聽著,手機放在枕頭上面。
房間裡黑,沒開燈,連屏幕的光都暗淡下來了。
過了好一會,又有聲音傳來,還是石玉。
問她:“還燒不燒?”
唐辛說:“不燒了。”
他又問:“什麼時候回來?”
第105章 茸茸
唐辛還沒想過什麼時候回去,又想著沒有和他說的必要,愣了好一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幸好那邊也沒再追問。
直到石墨洗漱完上了床,換了視頻通話打過來。
唐辛開了盞小燈,和他一樣靠坐在床頭。
唐辛對著屏幕裡的小人看了又看,發現他和自己不一樣。
石墨就那麼坐著,兩隻胳膊撐在膝頭,小肉手託著臉頰。
她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因為石玉在手機後面。
安靜對視中,石墨的眼皮越來越沉,明顯撐不住了開始揉眼睛,把身旁擺放的小熊摟到懷裡,叫了聲媽媽說晚安。
唐辛自然張口:“晚安,做個好夢,睡個好覺。”
石墨嗯了聲躺下去。
有隻手拉著被子蓋到他身上,又在細軟的頭發上摸了摸。
唐辛便聽見一聲:“晚安。”
是石玉。
稍頓片刻也說了那句:“做個好夢,睡個好覺。”
唐辛正準備掛斷,聽見特別輕一聲回應:“爸爸,晚安。”
一聲爸爸叫得柔軟,晚安更是,就像那頭柔柔軟軟的發絲,掃過心頭有點痒,又令人心安。
她忽然發現,她一直盼望著的這一天好像來了。
又有那麼點,說不上來的舍不得。
石玉沒掛斷通話,她也坐著沒動,看著燈光暗下來隻留了盞小小的夜燈,聽見安靜的環境中逐漸平穩的呼吸聲,隨著那張已然睡著的小臉消失於畫面中,又聽見踩在地毯上的腳步聲,關門聲。
然後畫面就亮了起來,看著不像之前她和石墨住過的那棟房子。
可能是石玉自己的家吧,她想。
上次她肺炎住院的時候,他就把石墨帶回到自己家裡去了。
唐辛沒去過石玉家,石墨去過兩次。
可能因為那是他親生的兒子吧,和她不一樣。
梁善也去過一次。
唐辛很是記得,親眼看著他牽著梁善的手眾目睽睽之下走出宴會大廳,然後開著車帶她離開。
當時梁橋也說,石玉帶著梁善去他家了。
幫忙做戲,他倒是挺認真的。
唐辛有點好奇,梁善是不是唯一去過他家的女性,除了他的家人之外。
正想著,手機裡傳來聲音,石玉問她在想什麼。
腦子都沒過,唐辛張嘴便說:“梁善。”
他便笑,笑聲很低,很輕,還沒打火機的滾輪摩擦點燃時的聲音大,點了煙靠坐在窗邊。
唐辛看到窗外面在下雪,問他:“上京冷麼?”
石玉說:“還可以,換成你,肯定覺得冷。”
不等她接話,轉而又問:“你想梁善幹什麼?她現在是孟既明的女朋友了,兩個人應該快要結婚了。”
她說沒什麼,他又笑起來,低聲說:“唐辛,你要是打算和我結婚,想也就想了,該和你說的我都會說,出門去哪兒,見什麼人,做什麼,幾點回來,就像你爸對你媽那樣。但你要是沒這個心,不該你想的事兒就別瞎想,不如想想回來之後想要去哪兒。偷,咱們倆就有個偷的樣子,還有本分。”
唐辛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他什麼意思,在說他們倆偷摸著睡覺的事。
這兩天發燒搞得身體不行,腦袋也不行,她都有點想不起來他們倆到底是什麼時候說的這話,短短兩天時間就把日子給過混亂了,好像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和他睡覺,但她確實記得有這麼個事。
石玉問她:“想起來了?”
唐辛垂著眼睛裝作在打瞌睡,聽見他又說起話來:“你要是好了就回來吧,你兒子一整天都在問你。用幫你訂機票麼?還是過去接你?”
“不要。”唐辛立刻拒絕,“石玉,你好好陪著石墨,不要把他一個人放在家裡。他那麼小,你放心麼?”
聽著有點生氣。
石玉從屏幕那頭審視地看她,像是在笑,慢悠悠地吸了口煙,慢悠悠地吐出去,又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說:“唐辛,你出門的時候可都是把他交給阿姨或者梁橋,那個時候他更小,你是怎麼放心的?我不是一點兒正事都沒有,我不可能一天到晚24小時帶著他,誰也不可能。”
“那你就不應該生他!”
她氣,他不生氣,不隻眼睛在笑,整張臉都在笑,特別真實。
不急不惱地說:“我沒有選擇的權利,但我也沒推卸過責任,現在到底是咱們倆誰有問題?你一個人做的主,選擇生下他,我沒怪你,還要和你結婚,但你卻又不肯像個正常人一樣給他一個正常的家庭,唐辛,是因為你還小麼?這麼任性。”
唐辛氣得攥住被子,回道:“石玉,你是怎麼做到把自己說得這麼無辜的?你怎麼沒有選擇的權利?你倒是年紀不小,你不止年紀不小你還年紀很大了!你這個年紀不知道上了床就會有懷孕的可能性麼?你完全可以選擇不上啊!誰逼著你上了?誰又能逼得了你?既然上床是自己做的選擇,你憑什麼推卸責任!你怎麼還變成有理的人了?石玉,你年紀不小了,但是你裝無辜的樣子……也很任性!”
一口氣說完,出了口長氣,臉都憋紅了,氣得直喘。
石玉聽得直樂,後悔沒有錄下來讓她好好聽聽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裝無辜和任性有什麼關系?就為了把他說她的話給還回來?
幼稚不幼稚。
道理倒是有那麼幾分,他承認她說得對,但是吵架找後賬這麼幼稚的行為他真是幹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