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她會半夜醒來找吃的,特意叫於媽準備了送過來,結果擺到現在,人才醒。
夜裡來的是個老大夫,鄧和有推薦的,據說年輕時是留洋學西醫的,後半輩子都在跟中醫較勁。
老大夫診了脈,說沒什麼大毛病,就是虛,養著就行。
石玉信任鄧和有,便也信任這一位,說沒毛病就是沒有,那就養著吧。
討了副方子也有意思,就跟當年鄧和有差不離,幾味藥全給喂到雞肚子裡面去,一鍋水熬成一小盅湯喝。
挺好,唐辛好這一口,不會排斥,真要讓她往嘴裡灌中藥,未必喝得下去。
她的喜歡都是表面的,往深裡處,她就開始犯懶,嫌這個又嫌那個,毛病都是別人的,她最好了。
石玉承認自己有毛病,還不少,但也不至於讓她嫌棄成那樣。
他們倆,完不了。
由著她在他身邊折騰了那麼久,一開始確實是因為還算有意思,後來是因為石墨的出現,再後來,可以說是因為石砚,也可以說是因為他們倆怎麼都要結婚。
石玉也不確定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她上了心的,但是上了心了,就不能由著她說完就完。
倒也不是不能由她開這個先例,而是……他現在喜歡她,她就不能走。
孩子沒了沒關系,他們倆已經有兩個孩子了,不是非得再要一個不可。
心裡可惜,也心疼她,但是很明顯,有人不買他的賬。
她是真的不想再見到他。
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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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辛拍開額頭上的手,往後挪,連個遮掩都沒有。
以前她會悄悄的,還得觀察著他的神色,眼見不對勁就會彎著眼睛笑,現在完全不在乎他怎麼看怎麼想,特別用力。
握在她腿上的手一松,整個人差點仰過去。
勉強坐直了,氣呼呼問:“我手機呢?”
“不知道,沒看見。”
她狐疑地打量他,不像說謊,又氣自己太相信他了,轉而問:“車上沒有?”
石玉反問:“你昨兒晚上放哪兒了?”
唐辛想起來了,應該是放在那輛跑車上,下車時沒拿。
轉念又想,是不是隨手放在了他那件外套裡面,抬眼便問:“那件外套呢?”
他側身坐在床沿,拍了拍自己的腿,眼都沒抬,“哪件?”
“就你那件。”
他這才半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問:“我哪件?”
見她抿唇不語,又加了句:“是穿在我身上的那一件,還是穿在別人身上的那一件?”
唐辛登時心虛,別開眼,幹笑了一聲翻身側躺過去,扯著被子往身上蓋。
石玉幫她蓋好,傾身湊近,看她閉著眼的側臉,被剪短的細軟發絲遮了大半,就看見個鼻子尖,還有長長的睫毛在顫。
手往腰間落,輕輕拍,輕輕地說:“要是睡不著就起來吧,裝睡也怪辛苦的,何況你也該餓了。”
唐辛忽然睜眼,“我要回家。”
“回。”
他說回,帶著笑,忽然站起身,手朝著房門的方向一抬,“起來,走。”
她別扭地回頭,小心翼翼看他,沒了剛才較勁的狠勁,小聲地問:“你說的?”
石玉點頭,“我說的。”
“不會打斷我的腿?”
他笑起來,眼睛在笑,唇角也彎出弧度,“會。”
沒出聲,嘴唇幾乎沒動,但是唐辛就是聽見了,咚一聲砸在心上。
“石玉!你敢!”
他連理都沒理她,如同進來時般慢慢悠悠往外走,到了門口時回過身來,徐緩地說:“你試試看,就知道我敢不敢了。”
唐辛一愣,騰地掀開被子翻身下床,鞋都沒穿就往外跑。
石玉往旁邊讓開,給她留了個空門,待人到了近前,左腳剛要邁出去,一把環在腰上,大步提回床邊。
往床上一放,手指頭在她左腿的小腿肚上敲了敲,“差一步,這條腿就斷了。”
唐辛吸了吸鼻子,眼淚毫無預警地掉下來,抽搭著說:“已經壞了,壞了,你太壞了,石玉,你敢,你敢。”
石玉瞅著她樂,忽然反應過來,握著腳踝抬起來一看,還真是壞了,腳底踩了個碎瓷片,血都冒出來了。
該。
第384章 極端
整整三天,唐辛連床都沒下,和石玉生氣,和自己生氣,也是因為腳疼。
還有個原因就是,下床幹什麼呢,她又能去哪兒?
她現在深信不疑,要是她敢邁出這間屋子一步,腿會斷。
邁出去哪隻腳,就斷掉哪條腿。
至於是怎麼斷的,她沒想過,反正就是相信,相信石玉會說到做到。
石玉挺滿意,時不時過來看她,幫她換藥,送吃的還有喝的,偶爾還會拿些有意思的小玩意。
唐辛覺得自己像隻鳥,被他關在漂亮的籠子裡面。
石玉否認,說她壓根就不像,因為鳥兒會叫,會揚著小腦袋,扯著小脖子,挺著小胸脯,叫得可好聽了,而她,是個啞的。
她就白了他一眼,小聲地哼唧:“小鳥也有啞的,或者是脾氣大的,還有可能就是天生不愛叫喚。”
她沒說的是,更有一種可能是,本來挺愛叫的,有一天突然就不叫了。
“可不是,還真就有。”
石玉要笑不笑地應聲,人就立在她旁邊,半邊身子斜靠著椅背,手肘時不時碰在她肩頭。
看她舉著個勺子半天沒動,敲敲桌讓她好好吃飯,又去敲自己手裡的煙盒,敲了支煙出來叼在嘴裡才繼續說道:“家巧兒知道不,就是麻雀,那氣性大的,你要敢關著它,它就不吃不喝了,沒幾天就玩完了。”
唐辛借機把手裡的湯勺一撂,嗒一聲磕回碗裡。
其實就是不想再喝湯了,在連喝了三天之後,看到就從心裡犯惡心,又不敢說,敢怒不敢言,隻瞪著他。
剛好,借著這話頭裝作絕食。
石玉無所謂,隻要她乖乖地住在這裡,一切都好說,吃不吃的擱在別人那兒還能算個事,在唐辛這兒真的不必擔心,她要是餓了,用不著誰操心,自己就會叫著找食吃了。
一盤子沒怎麼動過的飯菜直接被石玉端走,唐辛氣得夠嗆,除了那碗湯,別的她都能吃的……
到了門口,石玉還跟她說:“放心,老天爺餓不死瞎家巧兒,你好好活著。”
這人多壞,不止說她啞,還罵她瞎。
唐辛餓得連喘氣都覺得費勁,看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除了不想喝湯,唐辛還不想穿他擺在這裡的那些衣服,不是絲質的長款睡裙,就是大褂,完全滿擰的兩個極端,她都不知道石玉是怎麼想出來的。
好看是好看,蘇城最好的繡品,最好的面料,但是不是黑的就是藍的,還有兩件松石綠色的,一個個暗淡又濃鬱,一件賽一件的素淨雅致。
每一件都像藝術品,又像上面帶著根沒有扯斷線頭的針,硬生生往她身上扎。
她甚至想,石玉是不是被那場車禍撞壞了腦袋,身上看著半點傷沒有,但是腦子已經完全壞掉了,像個變態。
想是這麼想,話出口卻成了另一番滋味:
“石玉,你看看,你過來看看這些衣裳,往身上一穿,像不像是家裡死了人的?知道的,我是離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守寡。”
石玉呵了聲笑,一步一步踱過去站她身後,往櫃子裡瞅。
外面忽然陰天,陽光被烏雲遮去,衣櫃裡昏暗,泛著絲緞特有的幽光。
唐辛扭過臉去,仰面追問:“是不是?”
石玉點頭,就勢抵在她眼前,低聲:“敢情,您也知道我還沒死吶。”
那怎麼還敢出去勾三搭四的呢?
隨手一摸,把口袋裡的手機丟在她手裡。
唐辛一看,是她的手機,連忙點開微信,置頂的幾個家人裡點開最下面的石墨的頭像。
竟然……一條消息都沒有。
明明石墨和她在一起時,每天都給石玉發消息,每天都要發上好幾條,還是最少好幾條!
石玉瞅了眼手機屏幕,看到她臉上的失望與難過,悄聲地說:“我怕你兒子著急,第一時間就告訴他了,你手機丟了。”
唐辛松了口氣的瞬間又覺生氣,差點就說“謝謝你”了,最後變成:“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結果他回:“甭客氣。”
唐辛裝沒聽見,剛好看到條新聞推送,下意識就點進去了,裝模作樣地看起來。
翻了沒兩下聽見石玉“诶”了一聲:“這人……是不是你那位鄒先生?”
說得慢條斯理,漫不經心。
要多氣人有多氣人。
唐辛不知道他指的什麼,但是特別刺耳,正想反駁兩句,身旁伸過來一隻手,點在一條加粗的標題上面。
標題挺駭人,仔細一看內容更覺誇張,但有一點她能確認,真就是鄒律,哪怕文中用的是鄒姓男子,圖片模糊不清。
唐辛很確認,就是鄒律。
好好的一人……就這麼沒了?
倒是死得其所。
石玉看她那表情,竟無半分詫異之色,分明知道這人是個感情騙子。
死丫頭,耍他玩呢。
她倒是挺會利用人的,臉不紅,心不跳。
反而是他,被氣得夠嗆。
騙子。
……
手機在第二天下午就找到了,在車上。
隔天,孟既景送過來時,石玉特意問他:“哪兒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