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說完，周老爺子的手霎時落在周融的手背上。

　　老人面色凝重，“等等，等我調查清楚。”

　　周融靜靜看著他。

　　周老爺子抬起眼睛，聲音聽著還算平靜，卻幹澀一片：“他是看著你出生的，還抱過你。”

　　老一代的感情比現在更純粹。

　　尤其是，三家還算是從風雨裡一起走出來的，周老爺子的感情更深一點。

　　他不願意信，也很正常。

　　其實周融查到的證據不止那些收購股票的信息，還有資助唐廣則上大學的銀行卡，對方很謹慎，上述的信息都是經過兩三個人的手，所以中間一度斷了線索，費時地查了幾個月。

　　且，最初打錢的都是幾個海外賬戶。

　　其中有個賬戶，就是梁老爺子身邊的管家的。

　　很難不讓人懷疑。

　　也隻有和任家玩的好的，才會知道任家用人的選擇標準，三番兩次的潛入。

　　周家倒是因為前些年老爺子搬出去，不用人伺候，沒了這個空擋，直接從子孫下手了。

　　甚至說，他們還查到莊強曾經在梁家幾公裡開外的郊區消失。

　　雖然梁家旁邊還有其他幾處宅子，但籠統看起來，現在的線索全部指向於梁宅。

　　周老爺子閉了閉眼，心緒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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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看周融，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先休息會吧，我看你臉色很難堪。”

　　周融下意識摩挲雙指，“好。”

　　然而，周老爺子還沒走到門口，他的身形跟著晃了晃，猛然倒了下去。

　　周融倏然站起，三兩步把老爺子扶起來，撥通醫院電話。

　　醫院的車來的很快。

　　幾乎是十幾分鍾就趕到了，護士抬頭看了看周圍的人，問：“家屬在嗎？是誰打的120？”

　　人群當中，陳三走出來，“我，我和你上去。”

　　護士點了點頭，老人狀態很差，他們幾乎是一等陳三上車，就立刻開走了。

　　他們走的這條道必須要經過萬川。

　　姜致在深更半夜聽見鳴笛聲，拉開窗簾，往下一看。

　　一臺救護車從面前呼嘯而過。

　　眉心微微一跳，姜致壓下心裡的不安，目送著救護車消失。

　　半晌，她撥通還在睡夢中的許助理的電話，讓他查一查到底她附近是誰出事了。

　　救護車向來是就近原則，開去的醫院是姜致附近的一家新三甲醫院，來的急，也就沒能壓下去。

　　許助理沒過一會就打通了電話。

　　住院的人是——周老爺子。

　　姜致眉頭緊皺，半晌問：“周融在現場嗎？”

　　許助理說：“不清楚，是陳三送老爺子過去的，聽說報警的人也是他，您別急，我現在就給周總打電話。”

　　自從許助理跟著姜致之後，他對周融的事就沒有那麼清楚了。

　　除非是周融有意讓他做中間人，告訴姜致，又或者是他需要他去做些什麼。

　　姜致說：“好，我現在先去醫院，看看情況。”

　　許助理：“要不然我讓宋柔過去接您吧。”

　　話還沒說完，隻聽見電話嘟嘟的聲音，姜致已經掛斷了電話。

　　姜致稍作收拾一番，直接出了門。

　　醫院離萬川不遠。

　　她趕過去，不過也就十多分鍾的距離，走到急診室的門口，她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陳三。

　　陳三眼看著她，快步上前，不贊同地說：“都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姜致抬眼掃過他，再環視整個醫院一圈。

　　沒有周融的影子。

　　她壓低聲音：“怎麼回事？”

　　“不清楚，應該是中毒。”陳三說：“人已經送進去急救了，聽說是在包廂裡倒下的。”

　　“聽說？”

　　陳三還沒開口，姜致繼續說：“周融在包廂裡，是他叫的救護車。”

　　陳三一時語塞。

　　姜致問：“周融呢？”

　　“在醫院安全通道。”

　　這個場合，指不定周永濤和張華蓮會什麼時候趕來，他不想出現在他們面前，也很正常。

　　姜致掐著掌心，她抬頭看了看急救室的燈，說：“我陪你一起等。”

　　陳三擰緊眉頭。

　　有一說一，周老爺子對姜致還算是不錯的，還有姜源的事也是他解決的。

　　所以她既然知道他出事了，又到了地方，自然是要等一夜。

　　抬了抬眼睛，姜致說：“你在我身邊，不會出什麼事的，我也不會亂走。”

　　的確。

　　今天周老爺子出了事，下一個指不定就是姜致，她在哪，都不如在他們眼皮子下安全。

　　陳三平衡過後，隻能點了點頭。

　　手術持續了幾個小時，到了半夜，張華蓮急急忙忙過來了，她穿的不算整潔，可能是臨時被通知從床上起來的。

　　張華蓮看著站在手術室門口的姜致，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說什麼難聽的話，隻問：“情況怎麼樣了？”

　　“微量元素中毒。”姜致說。

　　張華蓮一聽，脫口道：“這不是和任老爺子的情況一樣嗎。”

　　姜致沒接話，問：“……周叔叔呢。”

　　張華蓮臉上掛著冷笑：“我打過電話了，他給掛了，說是不信老爺子會出事，你不用管他，他就是個沒良心的。”

　　姜致沉默。

　　她把老爺子被陳三送醫院的事說了一遍。

　　對於周老爺子，張華蓮還是很復雜的，但也不能否認，她離婚，他幫了她很多。

　　她還是緩和了臉色，“今天多謝你了。”

　　陳三搖頭，準備走人，“不用客氣，既然你們家屬到這了，我就先走了。”

　　合情合理。

　　張華蓮點頭，把醫藥費轉給陳三。

　　陳三接受之後，直接離開了。

　　隨後，張華蓮看著姜致，看著她眼下的青黑，一看就是一直在這的。

　　一個陌生人尚且能在手術室門外等這麼久，親生兒子卻沒來，躺在女人的溫柔鄉裡。

　　想想就諷刺。

　　她還為了這種男人，自怨自艾的那麼久。

　　沒由來的，張華蓮上前兩步，說：“雖然我知道晚了點，但是還是和你說聲對不起，是我當初鬼迷了心竅，逼你和周融分手。”

　　“要是能回到過去的話，我不會再阻攔你們了。”她繼續說。

第480章 更薄涼

　　張華蓮這話說的是真心實意的。

　　姜致也能看出來，正是因為能看出來，她還是說：“就算沒有您，我們也不一定能走下去。”

　　張華蓮眉心微皺。

　　姜致是真心實意的，現在她和周融不就正是印證了嗎。

　　外在的助力不是根本的，最根本的是他們自己。

　　一方不改變，隻靠另一方的遷就，一段感情是不可能往下走的，所以無論張華蓮有沒有阻攔，隻要周融還是不願意改變，他們也遲早走不下去。

　　張華蓮滿臉復雜，她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

　　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從裡面走出來，詢問周鄭雄的家屬。

　　周鄭雄就是周老爺子。

　　姜致跟著張華蓮過去。

　　醫生言簡意赅：“救回來了，沒什麼大問題，患者本來就有輕微中毒，但最重要的還是他心情起伏過大，又是老人家了，你們要注意他的心情，然後把家裡檢查一下。”

　　張華蓮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醫生側頭看了看姜致，道：“你是做孫女的，年輕人肯定懂的比別人多，要是你媽媽不懂，你就多檢查。”

　　雖然是知道醫生誤會了，姜致也沒辯解，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老爺子轉進單人病房。

　　姜致陪張華蓮在外面等著。

　　沒過一會，周永濤也來了，但是他來就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

　　姜致瞥眼，一眼就認出來是王芳。

　　王芳扯了扯周永濤的袖子，她好似壓低聲音，卻實則一點聲音都沒有壓低，“你前妻怎麼在這？她不會是過來討老爺子歡心的吧。”

　　周永濤厭惡瞥了張華蓮一眼，他又看了看姜致，聲音淡淡：“你怎麼過來了？”

　　倒是將姜致無視了個徹底。

　　張華蓮抬了抬眼睛，她錯開目光，看向躲在周永濤身後的王芳，嘲諷道：“那就得問你這個做兒子的了，醫院打了幾個電話都不接，結果人電話打到我這來了。”

　　周永濤臉色一沉。

　　因為離婚的事，周永濤僅剩不多的財產都分了張華蓮一半，結果人又起訴王芳拿婚姻存續的財產，還成功了。

　　兩人裡子面子都撕爛了，早已鬧得不可開交。

　　但這畢竟是醫院。

　　到時候鬧開了，又沒有人來照顧老爺子，而且剛剛醫生都說了，人情緒起伏過度，不適宜多刺激。

　　姜致一手拉住張華蓮，無聲提醒。

　　張華蓮緩和了一下臉色，什麼都沒說，別過臉，看向屋內。

　　她不接話了，王芳再挑撥，也沒用，隻能小聲和周永濤叨叨著什麼。

　　隻是她的聲音小，現在醫院也開始值班，人流穿梭攢動，聲音不絕於耳，姜致想聽見人和周永濤說些什麼，還是真的聽不見。

　　抬了抬眼睛，她看過去。

　　隻見周永濤神色雖沉，卻比剛剛要好太多，應該是被王芳安撫住了。

　　王芳隻是欲言又止看她們一眼，沒說話。

　　姜致是熬了二十四小時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看了一眼屋內的老爺子，打算等人醒了再走。

　　張華蓮側目看過她不好的臉色，低聲說：“你先走吧，這裡有我。”

　　“阿姨——”姜致頓了頓，她是真的發現張華蓮不一樣了。

　　張華蓮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也熬了一宿了，回去休息。”

　　她的話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姜致猶豫片刻，還是走了。

　　隻是走之前，她抬頭看了看周永濤，又看了看張華蓮，兩人橫眉冷對，但王芳時不時拉了一下周永濤，應該不用太擔心。

　　出了醫院，陳三開著車過來，他搖下車窗。

　　“我送你回去。”他說。

　　姜致抬起眼看過他，又往他身後的位置看了看，整個車內就陳三一人。

　　陳三說：“老板知道你不想看見他，所以沒來。”

　　姜致唇線抿作一條直線，話說到這個地步，她不上車也不好了。

　　而且，她沒有必要為一個男人，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拉開車門，上了車。

　　她說：“他人呢？”

　　陳三眸光閃爍，“不知道。”

　　“不知道？”姜致問。

　　陳三：“是真的不知道，我出醫院找他們，結果兩人電話都打不通，就收到一個消息，他說讓我在醫院門口等你，把你安全送回家。”